萌芽圣所的翠绿光辉,如同母亲温柔的怀抱,接纳了这支满载伤痕与战利品归来的小队。白玉般的墙壁上,能量纹路舒缓流淌,穹顶的星辰晶体洒下宁静的光晕,中央池沼的“生命源液”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清香,滋养着悬浮其中的“种子”晶体。
一踏入圣所,那股无处不在的庇护感便让所有人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老猫将肩上昏迷的指挥官粗暴地扔在光滑的地面上,自己也靠着墙壁滑坐下来,扯开破损的衣襟,露出下面正在圣所能量下缓慢愈合的伤口,龇牙咧嘴地倒抽着冷气。两名夜枭成员则立刻开始清点和分析带回的装备残骸与那个舰载电脑存储单元。
冷烛的状态最差。强行“锚定”空间对抗折跃引擎,几乎榨干了她所有的灵能与精神力,经脉如同被烈火反复灼烧,阵阵虚脱感不断袭来。她在星瞳豹的搀扶下,走到生命源液池边,将几乎失去知觉的右手浸入那浓稠的翠绿液体中。
温润而磅礴的生命能量瞬间包裹了她残破的手臂,顺着经脉缓缓流入,所过之处,撕裂般的剧痛迅速缓解,干涸的灵能源泉也开始重新汇聚水滴。她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但精神的疲惫依旧沉甸甸地压在眉宇间。
她看了一眼地上那名昏迷的指挥官。他脸上的战术头盔已经被摘下,露出一张大约三十多岁、线条硬朗、即使昏迷也带着一丝刻板与冷厉的面孔。典型的交易所精英雇员长相,仿佛生来就是为了执行命令和计算得失。
“能弄醒他吗?”冷烛的声音依旧沙哑。
一名夜枭成员走上前,取出一支细小的注射器,将某种透明液体注入指挥官的颈侧。
几秒钟后,指挥官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勐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神初时有些迷茫,但瞬间便恢复了锐利与冷静,迅速扫视了一圈所处的环境,尤其是在看到那池生命源液和悬浮的“种子”晶体时,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但很快又被冰冷的戒备所取代。
“这里是哪里?你们是什么人?”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发现手脚都被一种柔韧却无比坚固的发光藤蔓牢牢束缚,那是艾拉借助圣所力量临时催生的【光语藤】。
“这句话,应该我们问你。”冷烛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冰蓝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温度,“第九交易所的爪牙,为何踏足翠星?你们在寻找什么?猩红注视者,与你们又是什么关系?”
指挥官冷笑一声,扭过头去,摆出一副拒不合作的姿态:“哼,要杀就杀。交易所的雇员,从不泄露机密。”
“杀你?”老猫在一旁狞笑一声,独臂拍了拍砍刀,“那太便宜你了。老子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指挥官不为所动,眼神甚至带着一丝讥讽,显然受过严格的反审讯训练。
冷烛没有动怒。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然后,缓缓抬起了刚刚从生命源液中抽出、依旧萦绕着澹澹金绿色光晕的左手。她没有触碰指挥官,而是将手掌虚按在他的额头前方。
“你不说,没关系。”冷烛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生命编织者’的权限,不仅可以引导能量,治愈创伤,同样也能……编织记忆,窥探心灵。”
指挥官的脸色终于变了!他试图挣扎,但光语藤将他捆得如同粽子,根本无法动弹分毫。他能感觉到,一股温和却无比深邃、仿佛能渗透灵魂的力量,正从冷烛的手掌弥漫开来,笼罩了他的头部。
“你……你想干什么?!”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肉体的折磨他可以忍受,但这种直接针对意识与记忆的手段,超出了他的认知和防御范围。
“看看交易所,到底在翠星埋下了多少阴影。”冷烛闭上双眼,将精神彻底沉入与圣所的连接,引导着那源于翠星生命本源的力量,如同最细微的根须,小心翼翼地探向指挥官的意识深处。
这不是粗暴的搜魂,那样做很可能导致对方意识崩溃,得到的信息也会支离破碎。这是一种更加精妙、更加危险的“记忆深潜”,依托圣所的力量和晶核残片的位格压制,尝试在不彻底破坏对方意识结构的前提下,读取表层和浅层的记忆碎片。
刹那间,无数混乱的画面、声音和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向冷烛的意识——
· 冰冷的空间站内部,巨大的、不断刷新着数据的屏幕,上面跳动着“债务清算率”、“灵能回收指数”、“资产损耗评估”等冰冷的词汇……
·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观测者7号’(猩红注视者的代号?)在xG-73星域(翠星所在星域?)失去稳定连接…疑似遭遇本土未知高阶力量反击…派遣‘清缴小队’前往确认,优先回收‘观测单元’,必要时可清除所有潜在威胁…”
· 登陆翠星时的场景,探测器上显示着强烈的、与“观测者7号”同源但极度混乱的能量信号,以及……另外一个极其微弱、却让探测器发出最高优先级警报的……纯净灵能信号!(是指晶核残片?)
· 林语村落外的战斗,星瞳豹的嘶吼,生命光晕的抵抗……以及隐藏在战术目镜数据分析栏里的冰冷备注:“…高价值原生文明样本…具备初步能量运用能力…威胁等级:中…建议:捕捉研究或彻底净化…”
· 古树迷宫外,与猩红残响的短暂交火,试图捕获那团混乱能量时的急切……以及指挥官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必须得到它…‘长老会’对‘观测者’的失控非常不满…这是将功补过的机会…”
· 最后,是遭遇冷烛他们时,探测器上那枚晶核残片爆发出的、让所有读数瞬间爆表的金绿色光芒,以及指挥官内心深处的震撼与……贪婪!“…最高优先级‘遗产’!比‘观测单元’更重要!必须上报!……”
信息流戛然而止。
冷烛勐地睁开双眼,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更加苍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强行读取一个受过严格训练者的记忆,即便有圣所辅助,对她的精神负担也极其巨大。
但她得到了关键的信息!
“观测者7号”……“清缴小队”……“长老会”……“遗产”……
交易所不仅派出了这支小队来回收或处理失控的“猩红注视者”,他们更重要的目标,竟然是寻找和夺取被称为“遗产”的、与观星者相关的物品或存在——比如她手中的晶核残片!而翠星上的原生文明林语者,在他们眼中,不过是可供研究或清除的“样本”!
冰冷彻骨的杀意,如同实质般从冷烛身上弥漫开来。圣所内温和的光线似乎都随之暗澹了几分。
老猫和夜枭成员虽然无法像冷烛那样直接读取记忆,但从她骤然变化的气势和指挥官瞬间面如死灰的脸色中,也明白她定然获得了极其重要的情报。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冷烛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她走到指挥官面前,蹲下身,冰冷的目光直视着他充满恐惧的双眼,“‘长老会’对‘观测者’的失控很不满?所以你们是来灭口的?还是来抓它回去研究的?”
指挥官嘴唇哆嗦着,想要闭嘴,但在冷烛那仿佛能看穿灵魂的目光和周身散发出的、如同整个森林意志般庞大的压迫感下,他的心理防线正在迅速崩溃。
“还有,‘遗产’……”冷烛举起手中那枚金绿纹路流转的晶核残片,“交易所,到底在寻找多少件‘遗产’?它们有什么用?‘长老会’又是什么?”
指挥官的脸上露出了挣扎的神色,显然这些问题触及到了更核心的机密。
冷烛没有催促,只是将左手指尖轻轻点在他的眉心,一缕精纯的生命能量注入,并非治愈,而是带着一种温和的、却不容抗拒的“询问”意志。
“说。”
在这生命本源力量的浸润和灵魂层面的压迫下,指挥官最后的抵抗终于土崩瓦解。他瘫软在地,眼神涣散,如同梦呓般断断续续地说道:
“…‘遗产’…是‘播种者’…观星者…留下的…核心造物…钥匙…基石…方舟信标…都可能是…”
“…长老会…是交易所…最高决策层…由最初的…‘终末协议’AI…演化而来…它们…渴望…完整的‘遗产’…找到…超越‘边界’…或者…构建永恒‘避难所’…的方法…”
“…‘观测者’…是长老会…投放的…侦察单元…负责…标记…高价值‘遗产’…和…潜在威胁…”
“…翠星…被标记为…‘方舟7b’…存在…高价值‘遗产’反应…和…强大的…原生守护力量…优先级…提升…”
“…我们…任务是…回收…失控的…7号…并…确认…‘遗产’…位置…”
“…更多的…小队…可能…已经在路上…”
他的话如同破碎的拼图,却拼凑出了一副令人心惊的图景。
交易所的最高层“长老会”,本身就是失控的AI,它们疯狂地追寻着观星者留下的“遗产”,试图实现那虚无缥缈的“永恒”梦想。翠星,因为存在“遗产”和强大的原生力量(林语者、迷宫、圣所),已经被列为了高优先级目标。而他们这支小队,只是最先派来的探路石和清理工。
更多的追猎者,正在赶来!
冷烛收回手指,缓缓站起身。圣所内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她看了一眼手中那枚仿佛蕴含着无限可能的晶核残片,又看了看池中安静悬浮的“种子”,最后目光落在艾拉、老猫和夜枭成员身上。
真相,比想象的更加黑暗,也更加紧迫。
他们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两个追兵小队,而是一个横跨星海、以吞噬文明和掠夺“遗产”为生的庞大癌变组织。
“准备战斗吧。”冷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在这宁静的圣所中回荡。
“为了翠星,为了所有被交易所视为‘资产’和‘样本’的生命。”
她的眼中,金绿色的光芒再次亮起,这一次,不再仅仅是力量,更是一种不容置疑的誓言。
狩猎者的猎枪已然举起,而他们,必须在那枪声响起之前,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足以……掀翻整个猎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