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宫里的风还在玄霄的叙述里轻响，他的声音刚落，房间里便响起一声轻咳——刻律德菈扶着高腿椅的扶手，指尖蹭过冰凉的石面，语气带着几分探究，轻轻打断了故事的余韵：
“这些内容前所未闻，也没有相似类型的记载。克律玄锋修斯，这故事是你随便想的吗？”
玄霄听到这声全名时，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动，转头看她的目光多了丝微妙的滞涩，随即又恢复平淡：
“要不然呢？这肯定是我虚构出来的。”
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被褥边缘，语气里带着点漫不经心:
“我连自己的事都记不清，哪来的现成故事可讲。”
海瑟音坐在床边，闻言只是轻轻“哦”了一声，眼神从书页上挪开，落在玄霄身上又很快收回。
她没多说什么，只伸手把刚才被玄霄放在床头的故事书往身边挪了挪，指尖轻轻碰了碰封皮，脸上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倒像是早就猜到这故事是虚构的一般。
玄霄看了一眼两人，随后又咳了一声道，没什么问题，那我就继续讲了。
刻律德菈轻轻颔首，示意他继续讲下去。玄霄便又沉下声音，将故事续了下去：
“莱娅握着染了血的剑，一步步走出神国的迷宫。先前那些守在迷宫入口的神明，本就高傲自负，总觉得人类绝无可能从这困住过勇士的迷阵里活着出来，早早就散了去，没半分留意迷宫后的动静。”
她借着这份松懈，贴着神国的石墙往前走。神国的路铺着泛光的白玉石，每一步都能照见自己的影子，可她不曾有半分停留。
耳朵始终听着周围的动静，一旦听见神明的脚步声，就立刻躲进路旁的石柱后，借着石柱上的浮雕藏住身形。”
就这么绕着神国的小路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终于出现了一座泛着冷光的囚笼。
囚笼外缠着烧得发红的锁链，锁链上还飘着神明设下的禁制，而笼里蜷缩着的身影，正是她派出去的第二位勇士。
莱娅的心猛地一紧，脚步放得更轻，慢慢朝着囚笼靠了过去。
玄霄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连语气里都裹着几分压迫感：
“莱娅的指尖刚触到囚笼锁链的刹那，脚下的白玉石突然亮起暗黑色的符文——没等她后退，一道冷音已从头顶落下：
“擅闯者，止步。”
她猛地抬头，就见一名身披黑纹金铠的神明立在不远处，肩甲上雕刻着缠绕的骨纹，右手握着一柄弯月形的黑镰。祂正是守在此地的上位神，死亡执政莫萨斯。
莫萨斯没给莱娅反应的时间，左手缓缓抬起，掌心凝出一团黑雾；同时右手的黑镰往地上重重一敲——“当”的一声闷响，像敲在人心尖上。
随着声响，四周地面突然裂开四道缝隙，暗黑色的光圈从缝里升起，层层叠叠往上蔓延，最终在半空中合拢，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黑色屏障，将莱娅、囚笼，连同这片区域彻底裹在其中。
“我的权柄之内，无人能逃。”
莫萨斯的声音没有起伏，黑镰上的寒光映着祂冰冷的眼神:
“你闯过迷宫，杀过守卫，倒是比前两个人类有趣些——但今日，你终究要留在这里，成为我权柄下的魂灵。”
黑色屏障内的空气像凝了冰，连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凉意。
莱娅望着两座缓缓升起的青铜天秤，指尖的剑几乎要握不住——左边托盘上，囚笼的锁链还在发烫。
卡娅垂着头，散乱的发丝下，苍白的脸颊泛着近乎透明的光，连微弱的呼吸都快要看不见。
右边托盘上，那颗裹着金光的心脏正随她的脉搏轻轻跳动，每一次搏动，都牵连着她四肢百骸的力气，像在无声提醒：没了它，她便会彻底消失。
莫萨斯握着黑镰站在天秤旁，金色的神瞳里映着莱娅紧绷的侧脸，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选囚笼，你的心脏会融进天秤的纹路，从此魂飞魄散。选心脏，这囚笼会跟着天秤一起沉入深渊，里面的人再也醒不过来。”
话音刚落，左边的天秤突然轻轻晃了晃，卡娅似是听到了动静，艰难地抬起眼，看向莱娅的方向。
她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却从眼底流露出一丝清明——那是在说“别选我”，是在让她放弃。
莱娅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在白玉石上，却没让她有半分退缩。她望着卡娅的眼睛，又看向那颗与自己性命相连的心脏，突然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剑。
剑刃上还沾着迷宫里的血，此刻却映着天秤上的金光，泛着决绝的光。
“我选囚笼。”
她的声音不算大，却穿透了屏障内的死寂:
“人类要的从不是独活的光明——若为了自己活着，眼睁睁看着同伴陨落，那这光明，我宁愿不要。”
莫萨斯的神瞳微微一缩，似是没料到她会如此干脆。祂握着黑镰的手紧了紧，黑镰上的黑雾又浓了几分：
“你可知晓，魂飞魄散意味着什么？没有轮回，没有来世，连你存在过的痕迹，都会被我的权柄抹去。”
“我知道。”
莱娅迈步走向天秤，每一步都走得坚定。
“但卡娅是为了人族的光明才来到这里，我不能让她白白牺牲。”
她抬手抚上右边的托盘，指尖刚触到那颗心脏，金光便顺着她的指尖往上爬，像是在挽留。可她只是闭上眼，轻声道：“动手吧。”
黑镰上的黑雾突然漾开一圈轻纹，莫萨斯的嘴角竟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那笑意里没有嘲讽，反倒藏着几分意料之外的认可。
祂抬手对着囚笼虚虚一握，黑色屏障内的权柄之力骤然涌动，缠着囚笼的烧红锁链“咔嗒”一声崩断，青铜囚笼的栏杆也随之碎裂，碎片落在白玉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卡娅失去束缚，身体晃了晃，勉强撑着地面坐起身，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而另一边，右边天秤上的心脏还在轻轻搏动，并没有如莫萨斯所说那般融入天秤纹路——祂缓步走到托盘前，指尖避开金光，轻轻将那颗心脏托起。
心脏在莫萨斯的掌心跳动着，与莱娅胸口的起伏依旧同步。祂转身走向莱娅，金色的神瞳里没了先前的冰冷，多了丝神性的审视：
“人类总说神明冷漠，却忘了神明也会敬惜‘择其所信，不惜其生’的魂灵。”
祂将心脏递到莱娅面前，掌心的黑雾轻轻裹住心脏，消解了它与天秤的联结。
“这颗心，还归你。但记住——你今日的选择，不是结束，是神国对人族的第一场试炼。”
莱娅愣愣地看着递到面前的心脏，指尖微微颤抖。她抬手接过，心脏刚触到她的掌心，便化作一道金光，顺着她的手腕钻进体内。
瞬间，四肢百骸的力气重新涌来，胸口的空落感也随之消散。她转头看向已经站起的卡娅，又望向莫萨斯，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莫萨斯握着黑镰转身，黑色屏障开始缓缓消散：
“去吧，神国深处还有更重要的东西在等你。但要记住，下一次，可不会再有‘选择’的机会了。”
话音落时，祂的身影已化作一缕黑雾，消失在白玉石铺就的道路尽头。
莱娅将卡娅扶稳，指尖还残留着心脏归位时的暖意，眼底却没有半分对神明“恩赐”的感激。
她望着莫萨斯消失的方向，握着剑柄的手又紧了几分，连声音都带着未散的决绝：
“试炼？我从来不需要神国的试炼。”
卡娅靠在她肩头，气息渐渐平稳，听见这话时，轻轻点了点头。莱娅低头看她，又转头望向神国深处那片隐约泛着光的云层，语气坚定得不容置疑：
“神灵把光明攥在手里，当成衡量人类的筹码，可他们忘了——我们要的从不是‘被允许’拥有光明，是要把本就该属于人族的东西，亲手拿回来。”
她扶着卡娅往前走，脚步踏在白玉石上，每一步都掷地有声：
“我不管神国还有多少关卡，也不管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只要能让族里的人不再在黑暗里摸爬，不再对着天尽头的昏沉祈祷，就算踏遍神国每一寸土地，我也绝不会停。”
前方的路还泛着冷光，可莱娅的眼底却亮着光——那不是神明赐予的光，是她心里装着的、全族人的期盼，比神国任何一道光芒都要炽热。
卡娅看着她的侧脸，慢慢挺直了背脊，伸手捡起落在地上的半截长枪：
“我跟你一起。”
白玉石的路面被两人的脚步震得微微发颤，莱娅的长剑劈开迎面袭来的光刃，卡娅握着半截长枪抵住神明的权杖。
两人背靠着背往前冲，神国的警钟在身后不断轰鸣，惊得云层里的神鸟四散飞逃。
“莫萨斯！你竟敢放人类闯进来！”
一名身披银甲的神明指着远处消散的黑雾怒吼，声音里满是怒火:
“你这是失职！”
周围几名握着短刃、法杖的神明纷纷附和，可没人敢真的追上去——方才试图阻拦的几个，要么被莱娅的剑划伤了臂膀，要么被卡娅的长枪挑飞了法器，个个狼狈不堪，显然都只是些神力微薄的下位神。
莱娅余光瞥见这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冷然：
“看来高位神们，还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她说着，剑刃再扬，将一名扑来的下位神逼退:
“也好，正好省了些麻烦。”
卡娅跟着点头，长枪横扫挡住身后的攻击：
“他们坐在天台上看戏，无非是觉得我们翻不起大浪。”
两人默契地交换了个眼神，脚步更快——前方的云雾里，已能隐约看见一座泛着金光的高台，那正是天丹，高位神们议事的地方。
而天丹之上，几名身披彩袍、头戴神冠的高位神果然正垂眸看着下方的动静。其中一位握着玉杯的神淡淡开口：
“不过两个人类，倒让下面乱成了这样。” 另一位拨弄着权杖上宝石的神轻笑：
“急什么？让他们再闯闯——看看莫萨斯说的‘择其所信’，到底能撑到什么时候。”
话语间，没有半分要出手的意思，只把这场突进，当成了一场无关紧要的戏码。
天丹上的高位神们还在漫不经心地交谈，玉杯碰撞的轻响、宝石摩擦的细声，混着下方下位神的惊呼，竟有几分闲适。
可下一秒，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逼近——莱娅握着长剑在前，卡娅提着重枪在后，两人浑身染着细碎的神血，冲破最后一层光障，直直站在了天丹的白玉台阶下。
“放肆！”
一名戴金冠的高位神终于收起了笑意，权杖往地面一敲，金色的光浪朝着两人涌去:
“区区人类，也敢踏上天丹？”
莱娅却没退，反而迎着光浪上前一步，手中长剑骤然亮起冷光——那剑刃并非凡铁铸就，刃身上刻着的人族图腾此刻泛着暗红，像是凝聚了千万年来人族在黑暗中隐忍的怒火。
“放肆的不是我们，是你们。”
她的声音穿透光浪，清晰地传到每一位高位神耳中。
“把光明据为己有，看着人族在黑暗里挣扎，还将我们的抗争当成‘试炼’——今日，我便用这柄剑，审判你们的自私！”
话音落，她纵身跃起，长剑直刺向刚才发怒的高位神。
那神明本想挥手挡开，可剑刃刚触到祂的光盾，光盾竟“咔嚓”一声裂开细纹——这柄剑带着弑神的审判之力，并非普通兵器所能抵挡。
高位神脸色骤变，慌忙后退，却还是被剑刃划破了袖袍，神血滴落在天丹的白玉石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卡娅也没闲着，提着长枪挡住另外两名试图偷袭的高位神，枪尖挑开他们的攻击，声音同样坚定：
“你们高高在上看了这么久，也该尝尝被阻拦的滋味了！”
天丹上的闲适彻底被打破，高位神们终于收起了轻敌，纷纷举起法器迎战。
可莱娅手中的审判之剑如同破开黑暗的光，每一次挥舞，都让神明们不得不谨慎应对。
他们怎么也没料到，这两个看似渺小的人类，竟真的拥有能威胁到他们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