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文氏既已决意出手干预,便绝非仅是口头安抚苏晚棠那般简单。
历经数朝风雨、深谙后宫生存之道的老太后深知,面对此等恶意中伤的流言,唯有以毋庸置疑的绝对权威施以雷霆手段,方能暂时震慑宵小,压下这股企图搅乱宫闱的歪风邪气。
两日后,恰逢月中十五,依宫规,凡有品级的嫔妃皆需至慈宁宫向太后请安。
因前番三皇子急症风波及后续甚嚣尘上的流言,此次请安的气氛较之往常显得格外微妙而压抑。
由位份最高的德妃刘姝和率领一众嫔妃,依序向端坐凤座的太后行礼拜见。
礼毕,太后并未如往常般即刻让众人散去或赐座闲话,而是目光沉静,缓缓扫过殿下垂首侍立的众人。
殿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只闻檀香袅袅。
“近日,哀家耳畔颇不清净,听闻了些许闲言碎语。” 太后开门见山,声音不高,却带着积威已久的沉重力道,清晰地传入殿内每个人的耳中,让底下一些心中有鬼或曾参与嚼舌的嫔妃宫人顿时心头发紧,屏住了呼吸。
“这些言语,关乎前几日三皇子突发急症之事,也关乎救了皇子的贵人苏氏。” 太后语气依旧平淡,但每一个字都似有千钧之重,“皇子突发危症,情势万分紧急,太医院众卿一时未能寻得万全之策,幸得苏氏机敏果决,不避嫌疑,施用民间所知之急救良法,为皇子缓解病痛,更为太医们后续诊治争取了宝贵时机。此乃有功于社稷、有恩于皇嗣之事。陛下与哀家,皆感念其忠心,嘉许其功劳。”
她首先为苏晚棠的行为定了性——非但无过,而且有功!
“然,”太后语气陡然一沉,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宫中竟有宵小之辈,不思感恩图报,反而以讹传讹,编造出些什么‘妖术’、‘控魂’、‘阴私之力’等荒诞不经、恶毒至极的言语,肆意污蔑功臣,搅乱后宫清宁,其行可鄙,其心——可诛!”
最后“其心可诛”四字,如同淬了冰的钢针,又似沉重的冰锤猛然砸落殿中金石地上,惊得不少妃嫔浑身一颤,头颅垂得更低。
太后冷笑一声,将腕上一串色泽深褐、油光润泽、显然常年被摩挲持诵的沉香木佛珠缓缓褪下,托于掌心示于众人:“这串沉香佛珠,伴随哀家多年,乃日日于佛前诵经祈愿时所持,浸染佛光数十载,最能澄澈心神,辟邪除祟,明心见性。”
她目光如电,徐徐扫过殿下每一位嫔妃、乃至随侍宫女太监的脸庞,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权威:“今日,当着佛祖与六宫之面,哀家便以此佛珠起誓:苏氏救治皇子,所行皆为世间可循之正法,心中所怀唯有对皇嗣的赤诚爱护与急智,绝无半分邪祟鬼魅之心!若其真有半分不轨之意,行事有违正道,哀家愿受佛祖责罚,甘愿承担一切业报!”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抽气之声隐隐可闻。太后竟以自身清誉及多年虔诚信奉起誓,为一位嫔妃做如此彻底的担保!
这无疑是向六宫发出了最明确、最强大的支持与庇护信号,其分量重逾千斤!
“此后,”太后将佛珠缓缓戴回腕间,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静,然而这平静之下却蕴含着更令人胆寒的冰冷与决绝,“若再让哀家听闻有谁敢妄议此事,散布流言,无论其身份高低、背景如何,一律以‘诅咒皇嗣’、‘污蔑宫妃’重罪论处,绝不姑息!尔等——可都听明白了?”
“臣妾\/奴婢明白!谨遵太后娘娘凤谕!” 殿下众人齐刷刷跪倒在地,心惊胆战地应诺,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太后的态度如此鲜明、强硬至此,谁还敢再于明面上传播那些话?除非是自寻死路。
太后此举,犹如定海神针,骤然发力,瞬间便将表面上汹涌的波澜强行镇压了下去。至少,在所有公开场合,关于苏晚棠“妖术救子”、“阴私惑人”的谣言,再也无人敢提及一字。
苏晚棠跪在人群之中,低垂的眼眸中亦是心潮翻涌,震动不已。
她未曾料到,太后竟会为了保全她,动用如此决绝而隆重的方式,以自身信誉佛前起誓来为她撑腰正名。
这份沉甸甸的维护之情,她默默记在了心底。
然而,她也深知,太后能压住明面上的风波,却难以掐灭所有暗地里滋生的毒焰。景仁宫那位,绝不会就此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