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楚明玉的脚踝在苏晚棠那“二十两一罐”的红花膏神效下，几日功夫便消了肿痛，行走虽尚需宫女稍稍搀扶，但已无大碍。
憋屈在景仁宫养伤的这几日，她胸中那股因贤妃阴毒算计（以及未能尽情发挥口舌之利）而郁积的火气，早已是按捺不住。
恰逢贤妃被陛下禁足后第一次“六宫晨省”。
如今六宫事务暂由德妃主持。
丽妃精神抖擞，特意吩咐宫人备了轻便软轿，早早便抬到了德妃所居的长春宫正殿。
德妃性子温婉敦厚，晨省不过循例问安，几句场面话刚开了个头，丽妃那两道精心描绘的柳叶眉便已高高挑起，艳若桃李的脸上盈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诮与怒意。
她的目标，正是贤妃那空悬着的、铺着锦缎软垫的主位座椅。
“要本宫说啊，”丽妃清脆响亮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金玉相击，瞬间盖过了殿内所有细微的声响，直冲殿梁，“有些人，平日里吃斋念佛，捧着本经书装得比菩萨还慈悲！背地里呢？哼，尽干些见不得光的勾当，阴沟里的耗子都比她体面几分！”
她纤纤玉指毫不客气地指向那空位，护甲在光线下闪过一道冷芒：“毁人辛辛苦苦种的药苗子，那是断人生计！往参里浸附子毒害妃嫔，那是谋人性命！更可恨的，还想把这脏水泼到本宫头上？做她的春秋大梦！”
丽妃越说越气，猛地一拍身旁的紫檀小几，震得茶盏轻响，“呸！也不寻面水镜，好好照照自个儿那副假仁假义、佛口蛇心的嘴脸！如今被陛下罚在佛堂禁足抄经，真是天道好轮回！依本宫看，抄上一百遍《女戒》、《女则》都洗不净她那颗腌臜透顶的黑心肝！”
丽妃的声音洪亮至极，中气沛然，字字句句如同带了穿透的劲力，震得殿内悬挂的琉璃宫灯仿佛都在嗡嗡共鸣。
满座嫔妃，无论位份高低，皆是屏息垂首，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
德妃坐在主位上，端庄的脸上满是无奈，几次欲开口劝解，但看着丽妃那气势汹汹、不吐不快的模样，终是暗自叹了口气，将话咽了回去。
长春宫正殿外，朱漆描金的殿门紧闭，两名身着石青色侍卫服、腰佩雁翎刀的侍卫正肃立当值。
他们正是从景仁宫轮值过来的，对自家主子的声线再熟悉不过。
此刻听着殿内那比往日更加高亢、更加穿透力十足的斥骂声浪一波波传来，两人虽极力维持着目不斜视的站姿，眼神却忍不住飞快地交流了一下。
侍卫甲（借着整理佩刀绦穗的动作，极低声道）：“嘿，老哥，你仔细听听……咱们娘娘这嗓门，是不是比前些日子……更清亮了？这骂人的调门儿，底气足得能掀翻屋顶啊！”
侍卫乙（绷着脸，嘴唇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声音压得更低）：“何止是清亮！简直是加了铜锣助阵！以前娘娘发怒，声儿是震耳朵，如今这声儿，感觉能直接震到人心窝子里去，肝儿都跟着颤！我琢磨着……”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紧闭的殿门，声音里带着笃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一准儿是储秀宫西殿那位苏贵人新献上那罐子‘润喉清音散’的功劳！娘娘这两日可是含得勤快，跟含糖豆似的！你没瞅见咱们宫里养的那只最聒噪的绿毛鹦哥儿，这两天都蔫头耷脑、闭紧鸟嘴了？指不定就是被娘娘这新练就的‘洪钟嗓’给震懵圈儿了！”
侍卫甲闻言，深以为然地点了下头，两人不约而同地缩了缩脖子，仿佛那无形的声浪能穿透门板拍在他们身上。
心底对苏贵人那药散的神奇效力（以及自家娘娘这愈发惊人的肺腑之力）生出了十二万分的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