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生死立判!
锦瑟端着那碗散发着致命气息的葛根醒酒汤,已然越过苏晚棠,滚烫的碗沿几乎要触碰到丽妃楚明玉因痛苦而微张的唇!
苏晚棠瞳孔骤缩!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了一切思考!
她心中冷喝一声,足下猛地向前抢出一步,口中同时焦急地低呼:“丽妃娘娘当心!” 仿佛是真的担忧丽妃站不稳摔倒。
就在她看似要伸手搀扶丽妃的瞬间,她那宽大的云锦衣袖“不经意”地、带着一股巧劲猛地向上一拂!
“哎哟——!”
只听锦瑟一声短促的痛呼,手腕如同被铁尺狠狠击中,剧痛之下五指瞬间失力!那碗盛满了贤妃最后杀招、热气腾腾的葛根醒酒汤,登时脱手而出!
“哐啷——!!!”
一声刺耳欲聋的脆响撕裂了暖阁的凝滞!精致的官窑青花瓷碗在空中划过一道绝望的弧线,狠狠砸在光可鉴人的金砖(清代宫殿常用铺地材料)之上!滚烫的深褐色汤汁如同毒蛇喷溅的汁液,四散飞射!洁白的碎瓷片如同冰雹般迸裂开来,溅得到处都是!
“啊——!”
“我的裙子!”
“烫!”
周围的嫔妃们猝不及防,被飞溅的热汤和碎瓷吓得花容失色,尖叫连连,慌忙提着昂贵的缂丝或云锦裙摆向后躲闪,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苏——晚——棠!!!” 贤妃齐若兰眼睁睁看着自己精心策划、寄予最后希望的杀招,竟在即将功成的瞬间被如此“巧合”地破坏,功亏一篑!一股无法抑制的、混合着滔天恨意和计划彻底崩盘的惊怒,如同火山般在她胸中爆发!
她再也维持不住那副温婉无辜的面具,几乎是失态地厉声尖叫出来,看向苏晚棠的眼神,淬了毒一般,恨不能将其生吞活剥!那眼神中的怨毒与杀意,几乎凝成实质,让周遭温度都骤降了几分。
苏晚棠则迅速收敛了眼中一闪而过的锐利,脸上瞬间堆满了“惊慌失措”和“深深愧疚”。
她甚至像是被贤妃的怒斥和眼前的狼藉吓到了一般,身体微微瑟缩了一下,连忙朝着脸色铁青的萧景珩和怒火中烧的贤妃深深屈膝行礼,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与自责:
“陛下!贤妃娘娘!万望恕罪!臣妾……臣妾罪该万死!”
她声音微颤,仿佛惊魂未定,“臣妾方才见丽妃娘娘身形不稳,恐其摔倒,情急之下只想上前搀扶……谁知脚下被这地毡的流苏一绊(指向地上华丽的波斯地毯流苏),身形踉跄……手臂这才……这才不慎撞到了锦瑟姑娘!臣妾绝非有意打翻娘娘赐予丽妃妹妹的醒酒汤啊!臣妾惶恐!请陛下娘娘重重责罚!”
她将“情急搀扶”、“被绊”、“不慎”几个关键词咬得极重,姿态放得极低,言辞恳切,仿佛真是一场令人懊恼的意外。
然而,那低垂的眼帘下,眼神却是一片冰雪般的冷静。
萧景珩的目光如同鹰隼,锐利地扫过地上狼藉的汤渍与碎瓷,再掠过苏晚棠那副“诚惶诚恐”请罪的模样,最后,定格在贤妃那张因极度惊怒而扭曲、眼中恨意几乎要溢出来的脸上。
一次“巧合”是意外。 两次“巧合”……尤其是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并且精准地破坏了贤妃精心布下的局……这绝非偶然!
帝王心中的疑云瞬间凝聚成冰冷的利剑。
他没有理会苏晚棠的“请罪”,而是将目光转向依旧匍匐在地、抖如筛糠的太医周康,声音沉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周太医!丽妃所中花毒,当如何解法?方才那碗葛根汤,于解此毒,可有益处?”
周康此刻只想把自己缩成一团尘埃。
他感受到皇帝话语中的寒意,又瞥见贤妃那杀人般的目光,几乎魂飞魄散。
他不敢有丝毫隐瞒,也不敢说得太明白,只能抖着嗓子,尽量用相对“安全”的医学术语回禀:
“回……回禀陛下!曼陀罗、颠茄之毒,其性……其性燥烈,迷乱神智……解……解法当以……以甘草、绿豆煎汤,徐徐缓服,清……清热解毒,辅……辅以静卧休养,待……待其药性随汗、溺……自行代谢出体外……方……方为稳妥……”
他咽了口唾沫,冷汗浸透了后背的官服,声音更低了几分,带着极度的恐惧,“至……至于葛根……葛根虽有解肌退热、生津止渴、升阳止泻之功,于……于寻常醉酒或风邪入体,确……确为良药……然……然于此等花毒……非但……非但无益……其……其药性寒凉沉降,与花毒之燥烈升散之性……恐……恐有相冲相激之虞……微臣……微臣以为,不宜……不宜同用……”
他终究没敢说出“剧毒”、“立毙”这样的字眼,但“相冲相激”、“不宜同用”八个字,已经像重锤一样敲在了每个人的心上,尤其是皇帝和贤妃。
“哦?相冲相激?” 萧景珩的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玩味,目光如利刃般再次扫向地上那片深褐色的、还冒着丝丝热气的汤渍残迹,以及贤妃瞬间变得更加惨白的脸,“那这碗贤妃‘特意’命人熬制、锦瑟‘急切’奉上的葛根汤……岂不是……差点成了丽妃的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