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儿在内务府诏狱之中受尽诸般酷刑,为了换取家人一线生机,她终是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不敢再有丝毫隐瞒。
她供认了如何通过那条仅存的、极其隐秘的渠道与景仁宫内取得联系,如何接受来自齐庶人的指令,以及那支藏有天花毒痂与多重机关的鎏金簪的真正来源——那确是贤妃齐若兰早年赏赐于她,后在幽禁期间,又通过特殊方式告知其阴毒用法,命她伺机而动,制造事端。
供词画押,与物证严丝合缝,皇帝萧景珩怒不可遏,当即摆驾,直驱景仁宫西偏殿。
他要亲自面对这个毒妇,看她在这铁证如山面前,还能如何巧舌如簧,颠倒黑白!
如今的景仁宫西偏殿已被三重带刀侍卫严密看守,如同铁桶一般,飞鸟难入。
殿内光线昏暗,潮湿阴冷,往日的金碧辉煌早已被破败与尘埃取代。
齐庶人齐若兰穿着一身粗糙的灰色布衣,未施粉黛,发髻松散,形容枯槁,然而那双深陷的眼眸却依旧燃烧着不甘与疯狂的火焰,如同地狱中挣扎的恶鬼。
皇帝踏入这令人窒息的殿宇,屏退左右侍卫,只留心腹大太监李德全在旁伺候。
他将林婉儿画押的供词副本以及那支被彻底拆解、暴露所有秘密的毒簪,狠狠掷于齐若兰面前的冷地上,声音冰寒刺骨,不带一丝情感:“齐氏!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些!铁证如山,你还有何话可说?!”
齐若兰缓缓抬起浑浊的眼睛,漠然地瞥了一眼地上的纸张和那熟悉的簪子零件,脸上非但没有流露出半分恐惧悔意,反而扯动嘴角,露出一抹扭曲而讥诮的冷笑。
她猛地抬起头,声音因久未好好进水而嘶哑,却异常尖利:“陛下!您就单凭林婉儿那等下贱胚子临死前的胡乱攀咬,和这支不知从哪个阴沟里翻找出来的簪子,就要定臣妾的罪吗?!臣妾冤枉!臣妾被陛下幽禁于此,与外间隔绝,形同囚徒,手无寸铁,如何能指使她行此大逆之事?这分明是那林婉儿自己办事不力,蠢钝如猪,以致东窗事发,为了脱罪活命,便像条疯狗一样胡乱攀咬!更是那苏晚棠!对!一定是她!是她设下这毒局,故意陷害臣妾!陛下!您圣明烛照,万不可受了这等奸佞小人的蒙蔽啊!”
她竟将一切推脱得干干净净,反而声嘶力竭地指控是林婉儿与苏晚棠勾结起来陷害于她!
皇帝看着她那副死不悔改、信口雌黄的狰狞模样,只觉得一股暴戾的怒火直冲头顶,恶心与厌弃之情达到顶点:“攀咬?陷害?这鎏金簪上的徽记,难道不是你齐家私坊的印记?!当年赏赐记录,内务府皆有存档!其中机关毒药,阴损歹毒,难道不是你镇北侯府秘传的鬼蜮伎俩?!事到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在此狡辩?!”
“赏赐?”齐若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尖声笑了起来,笑声癫狂,“臣妾位居妃位之时,赏赐下去的珠宝首饰难道还少吗?难道每个拿了赏赐的人后来行了不法之事,都要算在臣妾头上?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这簪子里的机关?陛下也太高看臣妾了!臣妾一个深宫妇人,只会伺候陛下,打理宫务,怎会懂得这些江湖上下三滥的阴毒门道?定然是那林婉儿自己找人做的!或是……或是镇北侯府!”
她话锋猛地一转,眼中闪过极致恶毒的光芒,竟开始攀咬自己的父兄家族:“对!是臣妾的父兄!一定是他们!他们定然是怨恨陛下处置了臣妾,使得家族蒙羞,权势受损,所以才怀恨在心,暗中搞出这些鬼蜮伎俩,想要报复陛下,顺带将这滔天罪责栽赃到臣妾头上,让臣妾永无翻身之日!陛下!臣妾是弃子,是牺牲品啊!臣妾对陛下的一片痴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啊!陛下明察!”
为了脱罪,她已然毫无底线,竟不惜将祸水引向自己的母族,试图将这潭水彻底搅浑。
皇帝被她这无耻至极、丧心病狂的言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的鼻子,怒喝道:“你……你这个毒妇!油煎火燎仍不知悔改!简直……简直无可救药!”
齐若兰见皇帝盛怒至此,心知今日难以善了,竟把心一横,眼中闪过决绝的疯狂!她猛地抓起地上那支断裂、仍带着尖锐断口的簪身(太医查验后并未将全部零件带走),使出全身力气,狠狠地朝着自己的额头划去!
顿时,皮开肉绽,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出现,殷红的鲜血汩汩涌出,瞬间染红了她狰狞可怖的面容!
她任由鲜血流淌,状若疯魔般放声哭嚎起来,声音凄厉刺耳:“陛下若执意不信臣妾!臣妾唯有一死以证清白!臣妾就知道……这深宫之中,虎狼环伺,无人能容得下臣妾!与其背负这莫须有的污名苟延残喘,不如死了干净!只求陛下……陛下明察秋毫!将来……定要还臣妾一个公道啊!”
她竟想以这自残血谏的极端方式,来博取一丝渺茫的同情,混淆视听,做最后的挣扎!
皇帝看着她额上淋漓的鲜血和那彻底疯狂的姿态,眼中没有半分动容与怜悯,只有无尽的厌恶与冰冷的决绝:“以死明志?你也配谈清白二字!李德全!”
“奴才在!”李德全立刻躬身应道,头皮发麻。
“传朕旨意:罪妇齐氏,疯癫恶毒,语无伦次,攀咬父兄,污蔑宫妃,罪上加罪,无可宽宥!即日起,景仁宫内外彻底隔绝,便是只苍蝇也不准飞进去!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靠近、传递一草一木!每日所供清水减半!朕倒要看看,她这般疯癫恶毒,能熬到几时!”
皇帝的声音平静无波,却比雷霆怒吼更令人胆寒,仿佛在处置一件令人作呕的秽物,再无半分旧情。
说罢,他决然转身,再也不看地上那血流满面、犹自发出凄厉呜咽与诅咒的齐若兰,龙袍一挥,大步离去。
齐若兰望着皇帝那毫不留恋、绝情离去的背影,哭嚎声渐渐变成了绝望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哑呜咽,那呜咽中浸透着彻骨的寒冷与足以焚烧一切的仇恨。
苏晚棠!林婉儿!皇帝!你们一个个都要逼死我!我齐若兰在此对天发誓,只要我一息尚存,就绝不会让你们好过!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