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战会议结束了。
压抑的空气被一种滚烫的、近乎于狂热的效率所取代。
整个营地,这片由【咏者高塔】残骸构成的临时避难所,变成了一台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
索尔·塔维兹,这位帝皇之子军团的高贵连长,此刻完全抛却了艺术家般的优雅。他像一头精力无穷的猎豹,在废墟间穿梭,他的声音冷静而清晰,将纪璇下达的每一个指令,都转化为精准的战术部署。
“死亡守卫的兄弟们,你们的坚韧是我们的盾牌!以那座坍塌的圣堂为核心,构建第一道防线,交叉火力点设在这里,还有这里!”
“吞世者!你们的怒火需要一个出口!你们将是反击的矛头,潜伏在侧翼的建筑群里,等待我的信号!”
“所有辅助军的勇士,你们的任务同样重要!布设诡雷,搬运弹药,加固掩体!你们的汗水,将为星际战士兄弟们争取到宝贵的每一秒!”
内森尼尔·加罗,那位来自死亡守卫的坚毅士官,沉默地执行着命令,他用行动表达着自己的信服。他带领着手下,用最简陋的工具,挖掘出最坚固的战壕。
昔日因军团文化不同而产生的隔阂,在共同的神只与共同的仇恨面前,烟消云散。
这支由残兵败将组成的脆弱联盟,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凝聚成一个整体。
纪璇没有停留在后方。
她牵着泰拉妮娅,走出了那座尚存生命芬芳的神殿,来到了营地中央的空地上。
这里,集结了所有还能战斗的战士。
超过三百名星际战士,以及近千名凡人辅助军。
他们站在这里,队列勉强成型。
他们的眼中,不再有之前的绝望与麻木,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种被点燃的、名为“目标”的火焰。
可火焰之下,依旧藏着无法驱散的阴霾。
他们即将面对的,是一位原体,是行走于人间的半神。
信心,是比弹药更加稀缺的物资。
纪璇的视线扫过他们。
她看到了他们身上那些尚未完全修复的动力甲,看到了他们手中那些布满裂纹与焦痕的爆弹枪。
她看到了他们虽然站得笔直,但那紧握武器的指节,却因过分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看到了他们努力想要表现出无畏,但那偶尔瞥向天空的视线,却暴露了内心深处的恐惧。
问题,太多了。
装备、弹药、协同……
以及最致命的,信心。
纪璇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松开了泰拉妮娅的手。
她没有发表任何战前动员。
她只是平静地,再次释放了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力量。
赤金色的光环,无声地扩散开来。
【战意】。
但这一次,光环中没有丝毫的杀戮与狂暴。
它温和,却又充满了威严。
它像一位最严厉的教官,也像一位最慈爱的父亲,笼罩了在场的每一位战士。
“开始演练。”
纪璇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死亡守卫与吞世者,进行协同突击演练。帝皇之子,进行精准火力压制演练。辅助军,进行战场急救与弹药补给演练。”
战士们愣住了。
在这种时候,进行演练?
但那股笼罩着他们的赤金色光环,却不给他们任何迟疑的时间。
一股奇妙的感觉,涌上了所有人的心头。
他们的思维,在瞬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
他们的身体,对战术动作的领悟能力,被提升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
索尔·塔维兹下达的复杂战术指令,他们几乎在听到的瞬间,就完全理解,并完美地执行了出来。
一名死亡守卫的战士,在做出一个标准的防御动作时,身体下意识地为身旁的吞世者战友,留出了一个最完美的冲锋角度。
那个吞世者也心领神会,他的冲锋路线,恰好能将试图攻击死亡守卫的“假想敌”,纳入自己链锯剑的攻击范围。
行云流水。
天衣无缝。
他们甚至不需要言语交流,仅仅通过彼此的呼吸与肌肉的微小动作,就能预判出对方的下一步行动。
这本该是同一个战团、同一个小队,经历过上百场血战才能培养出的默契。
可现在,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实现了。
一名来自帝国辅助军的年轻士兵,他之前甚至连标准止血带的用法都记不全。
此刻,他却能蒙着眼睛,在三十秒内,完成对模拟伤员最复杂的战地包扎。
战士们自己都震惊了。
他们看着自己那精准而高效的动作,看着身边战友那心有灵犀的配合,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我的天……我感觉自己像个战斗天才。”
“加罗队长的‘坚盾’战术,我……我好像完全理解了。”
“这种感觉……帝皇在上,我感觉自己能打十个!”
原本的恐惧与不安,在肉眼可见的、自身实力的飞速提升面前,被一种名为“自信”的炽热情感,迅速取代。
索尔·塔维兹与内森尼尔·加罗站在一旁,看着这堪称奇迹的一幕,他们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他们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被彻底颠覆的震撼。
这已经不是什么祝福或鼓舞了。
这是神只在亲自为她的信徒,重塑战斗的本能。
几个小时后。
当演练结束时,这支由残兵组成的部队,已经脱胎换骨。
他们的队列整齐划一,他们的气势沉凝如山。
他们的眼中,只剩下对胜利的渴望,与对那位女神的、最纯粹的狂热。
但纪璇知道,这还不够。
她转身,走向了营地的另一侧。
那里,堆放着所有在病毒轰炸与之前的战斗中,损坏的武器装备。
那是一座由钢铁与陶瓷构成的、悲伤的坟场。
断裂的爆弹枪,枪身上布满了狰狞的裂纹。
被能量武器熔穿的头盔,观察窗的位置只剩下一个空洞。
能量耗尽、装甲破损的动力甲,像一具具冰冷的尸骸,被随意地堆砌在一起。
一名负责后勤的帝皇之子军官,正对着这堆废铁,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
“女士,我们的武器损毁率超过百分之四十,弹药储备,只够支撑一场高强度战斗十五分钟。动力甲的能量核心,大部分都处于亏空状态……”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力回天的绝望。
纪璇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走到了那座钢铁坟场的前方。
她伸出了自己那只完美无瑕的、如同神造艺术品般的右手。
这一次,从她体内涌出的,是那股充满了生命与新生气息的、翠绿色的光芒。
【生机】。
庞大的、凝练如实质的绿色光辉,在她的掌心汇聚,化作一颗璀璨的、绿色的太阳。
她将这颗太阳,轻轻地、按向了那堆冰冷的、死寂的废铁。
“嗡——”
奇迹,再一次降临。
绿色的光潮,如温暖的春水,温柔地、却又蛮横地,淹没了整座钢铁坟场。
光芒所过之处。
一名战士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那把几乎断成两截的爆弹枪,断口处的金属如同拥有了生命般,开始蠕动、交融。
那狰狞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抚平,最终消失不见,枪身恢复了出厂时的崭新与光滑。
另一名战士,呆呆地注视着自己那套破损的动力甲。
胸前那个被等离子烧穿的大洞,正在飞速弥合。
内部那些断裂的线路与受损的管线,在绿光的滋润下,自动接续、修复。
最不可思议的是,动力甲背部那颗早已熄灭的、代表着能量核心的指示灯,在一阵剧烈的闪烁后,重新亮起了稳定而强劲的、代表着能量全满的蓝色光芒。
死去的钢铁,复活了。
看着焕然一新的装备,看着脱胎换骨的战友,看着那个站在光芒中央、挥手间逆转生死的女神。
所有战士的眼中,最后一丝疑虑与恐惧,被彻底烧尽。
取而代之的,是火山喷发般的、最极致的狂热与崇拜。
他们不再是为那个遥远的、高居于黄金王座之上的帝皇而战。
他们也不再是为那些背叛了他们的、所谓的基因之父而战。
他们,只为眼前的她而战。
只为这位降临在地狱中,赐予他们希望、力量与新生的女神而战。
一名死亡守卫的战士,沉默地拔出了自己的战斗匕首。
他用一种近乎于朝圣的、无比虔诚的姿态,在自己灰白色的肩甲上,刻下了一个崭新的符号。
那是一个简单的、由曲线构成的、象征着守护与拥抱的螺旋。
那是纪璇的符号。
他的动作,像一个信号。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所有的战士,无论是星际战士,还是凡人辅助军。
他们都拿起了自己所能找到的、最锋利的工具,在自己的盔甲上,在自己的武器上,在自己的皮肤上,刻下了同一个符号。
他们,在为自己打上属于女神的烙印。
他们,在自发地,成为她的第一批,也是最忠诚的。
【神选禁卫】。
索尔·塔维兹看着这狂热的一幕,他没有阻止。
他只是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在那华丽的、紫色的臂甲上,同样刻下了那个螺旋符号。
然后,他单膝跪下,向着纪璇,献上了自己全部的忠诚。
“吾主,您的军队,已集结完毕!”
他的声音,响彻云霄。
“您的意志,将是我们的剑锋所指!”
“您的意志,将是我们的剑锋所指!!!”
山崩海啸般的怒吼,从三百名星际战士,近千名辅助军的喉咙里,同时爆发出来。
士气,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就在这时。
一阵尖锐的、充满了惊惶的警报声,猛地从营地的通讯频道中炸响。
那是一名负责警戒的哨兵,发出的、嘶哑的咆哮。
“天空……天空被撕开了!”
“是帝皇之子的空降舱!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