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来越冷了,风刮在脸上像刀子割。我那床破被子实在不顶用了,棉花硬得像石头,一股霉味,晚上冻得直哆嗦。得赶紧添点过冬的东西!
盘算了下裤腰里攒的钱,咬咬牙,赶集买了床新棉被。软乎乎的,闻着有太阳的味道。又扯了布,买了棉花,照着黄婆婆教的手艺,一针一线做了身新棉衣。虽然针脚还是歪歪扭扭的,但厚实,暖和!穿上新棉衣,裹上新棉被,这个冬天总算能熬过去了。
就是路太难走了。修路队把山路挖得坑坑洼洼的,一下雨全是泥浆,冻住了又硬又滑。上学得深一脚浅一脚地踩,棉鞋很快就糊满了泥。到学校时,裤腿湿漉漉的,冻得冰凉。
这天放学,我想起村长的话,得去村里露个脸。磨磨蹭蹭走到那个熟悉的院坝门口,站着没进去。
院坝里,奶奶正坐在门槛上纳鞋底,几个婶婶在摘菜。小雅眼尖,先看见了我,脆生生喊了句:“萍萍姐!”
奶奶抬起头,眯着眼打量我。我穿着新做的棉衣,虽然针脚不好,但洗得干干净净。头发用飘柔洗过,梳得整整齐齐。脸上抹了雪花膏,在冷风里泛着点光。
奶奶的脸一下子拉得老长,把鞋底往地上一摔,指着我鼻子就骂:“打扮得人模狗样的!骚给谁看呢?是不是在外头勾搭野男人了?让人包养了吧?小骚逼,不要脸的东西!”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血直往头上冲。耳朵里嗡嗡响,奶奶后面骂的啥都听不清了。只看见她那张刻薄的嘴一张一合,唾沫星子乱飞。
旁边的婶婶们低着头,假装没听见,但嘴角都撇着,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只有小雅怯生生地扯奶奶的衣角:“奶奶你别骂萍萍姐……”
我死死咬着嘴唇,指甲掐进手心。胸口像堵了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这就是我的亲奶奶?这就是一个长辈该说的话?我靠自己双手挣钱,买点擦脸油,做身新衣服,就成骚货了?就成被人包养了?
牛日的!凭什么?!
我猛地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奶奶。她不配我喊她奶奶!她不配!
我没哭,也没还嘴。转身就走,步子迈得又快又稳。背后还能听见奶奶不干不净的骂声,像臭水沟里的癞蛤蟆叫。
走在坑坑洼洼的泥路上,冷风刮在脸上,生疼。但我心里那把火烧得更旺!凭什么?凭什么我靠自己过得好点,就要被这么糟践?就因为我没爹妈在身边?就因为我是个女娃娃?
去他妈的!老子偏要过得好!偏要干干净净、香喷喷的!气死你们这些黑心肝的!
回到山洞,洞里黑漆漆的,只有泉水滴答的声音。我一屁股坐在干草铺上,呼哧呼哧喘粗气。
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静下来。点起煤油灯,昏黄的光照亮山洞。我看着自己这小小的家:虽然简陋,但干干净净。新棉被叠得整齐,新棉衣挂在墙上,小镜子、雪花膏、飘柔洗发水摆在石头上。这都是我一点一点挣来的!
我拿起小镜子,照了照。镜子里的小姑娘,眼睛还红着,但眼神倔强。脸上抹的雪花膏,香喷喷的。头发梳得利利索索。我唐平萍,不偷不抢,靠自己活着,活得堂堂正正!
牛日的闲话,想打倒我?没门!
第二天上学,我照样把脸洗得干干净净,抹上雪花膏,头发梳整齐。遇到村里人,我抬头挺胸地走过去。他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我全当没听见。
小燕燕看我脸色不好,悄悄问:“平萍,咋了?听说你奶奶又骂你了?”
我摇摇头:“没事。狗咬你一口,你还能咬回去?”
小燕燕噗嗤笑了:“对!不理他们!”
冉老师也听说了闲话,课后找我谈心:“平萍,别往心里去。你靠自己的努力改善生活,是好事。身正不怕影子斜。”
我点点头:“老师,我知道。我不怕。”
是啊,我怕啥?我有手有脚,有这座大山。我能采山货卖钱,能上学读书,能把自己收拾得利利索索。比那些只会嚼舌根的人,强一百倍!
晚上,我点灯写字,写得特别用力。铅笔在纸上沙沙响,像在跟那些闲话较劲。我要读更多的书,识更多的字,将来要有大出息!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都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山风呼呼地吹进洞里,带着寒意。但我裹紧新棉衣,心里热乎乎的。牛日的日子,牛日的闲话,你们等着!我唐平萍,偏要在这寒冬里,活出个热火朝天的样来!
过年爸妈回不回来,不重要了。路好不好走,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知道自己能行!靠自己,能活得一天比一天好!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