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和大黑的低吼声,像两根针,猛地扎在我们仨紧绷的神经上!我们几乎是同时从地上弹了起来,心“咚咚咚”地狂跳,像要冲破胸膛!
“姐!有人来了?!”小九的声音都变了调,一把抓起了靠在洞壁的砍柴刀。
小娴吓得直接钻到了我身后,小手死死攥着我的衣角,浑身发抖。
我屏住呼吸,竖起耳朵仔细听。洞外除了风声和狼崽持续的“呜呜”警告声,似乎并没有脚步声或人声。我示意小九别动,自己蹑手蹑脚地挪到洞口,透过树枝帘子的缝隙,紧张地朝外张望。
夕阳的余晖把山崖染成一片橘红,平台上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草丛的晃动。远处,群山寂静,并没有看到人影。
“好像……没人?”我压低声音,不确定地说。但大黄和大黑依然紧盯着下山的那条小路,耳朵竖得像两片刀,喉咙里的低吼一刻未停。动物的直觉比人敏锐得多,它们肯定察觉到了什么。
“是不是……奶奶他们摸上来了?”小九凑过来,脸色发白。
“不知道,”我心里乱糟糟的,“也许只是过路的野兽,或者……是风?”我试图安慰他们,也安慰自己,但那股不祥的预感,像阴云一样笼罩在心头。我们这三天的“表演”,到底起作用了没有?奶奶他们是信了,怕了?还是起了疑心,派人来侦察了?
这一晚,我们几乎没合眼。轮流守在洞口,听着外面的动静。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让我们心惊肉跳。直到天快亮了,山林里彻底安静下来,狼崽们也放松了警惕,趴下休息,我们才勉强松了口气,但身心俱疲。
天亮后,我们不敢怠慢,继续“装病”。按照计划,今天该轮到小娴“病重”需要安静休养,所以我们仨都留在洞里,尽量不发出声音。洞里的空气沉闷得让人窒息。
然而,让我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寨子里关于我们“染上瘟病”的流言,像山火一样,烧得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快、还要猛!
快到中午的时候,山下寨子的方向,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好像有很多人在议论什么。紧接着,一个我们熟悉的声音,通过寨子里那只挂在老槐树上的大喇叭,刺耳地响了起来,打破了山林的寂静!
那是村支书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和紧迫:
“喂!喂!寨子里老少爷们儿都注意听了!下面广播个紧急通知!最近寨子里有些传言,说唐成凌家那三个孙儿——唐平萍、唐小九、唐小娴,可能……可能身体不适,有点咳嗽发烧!现在是非常时期,非典闹得厉害,大家都要提高警惕!为了全寨子的安全,经大队研究决定:唐平萍姐弟三个,从今天起,暂时不要来学校了!就在家里……呃,在住处隔离观察!没有大队的通知,谁也不准靠近他们住的那片山崖!重复一遍,谁也不准靠近!寨子里的人,也都互相监督一下,有啥情况及时向大队报告!好了,通知完毕!”
这广播声音,像晴天霹雳,炸响在我们耳边!我们仨全都愣住了,傻傻地互相看着,半天没反应过来。
学校不让我们去了?!直接广播通知全寨子,把我们“隔离”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掉进了冰窟窿!这效果……也太“好”了吧?!好过头了!我们只是想吓唬奶奶一家,让他们不敢来找麻烦,可现在,好像把全寨子的人都吓住了!连学校、大队都惊动了!
“姐……学校……不要我们了?”小娴仰着小脸,眼圈瞬间就红了,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对她来说,学校是除了山洞之外,唯一能感到一点点安全和正常的地方。
小九也急了,拳头攥得紧紧的:“凭什么不让我们上学?!我们又没真得病!都是装的!”
我看着弟弟妹妹惊慌失措的样子,心里像被刀绞一样难受。期末考试马上就要到了,冉老师说过,这次成绩很重要,关系到能不能考上镇里的初中。可现在……我们连学校都去不了了!
但是,另一种更强烈的情绪很快压倒了难过——是害怕!深深的害怕!
广播里那句“谁也不准靠近”,像一把冰冷的锁,把我们彻底锁死在这片山崖上。这意味着,短时间内,不会有人上来查看我们的真实情况。这本来是我们的目的,可现在,我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和危险。
奶奶他们听到这个广播,会怎么想?他们是会因此更加相信我们病重,吓得彻底不敢再来?还是会……觉得这是个机会?一个没人管、没人问的机会?万一他们狠下心来,趁着“隔离”的名义,摸上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寨子里其他人呢?那些平时或许还对我们有一丝同情的人,现在听到“非典”、“隔离”这些字眼,恐怕只会躲得远远的,谁还敢替我们说句话?
我们把自己逼进了一个死角!用一场自己编织的“瘟疫”,把自己困在了这里。外面的人不敢进来,我们也不敢轻易出去解释——一旦露馅,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等待我们的将是奶奶一家更疯狂的报复,还有寨子里可能因被欺骗而产生的愤怒。
“姐……我们……我们是不是做错了?”小九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恐惧。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乱得像一团麻。活下去……我们只是想活下去,为什么就这么难?每一步都走得这么惊心动魄,如履薄冰。
山洞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那只大喇叭广播结束后,寨子里隐约传来的、更加喧闹的议论声,像潮水一样,一阵阵涌上来,拍打着我们脆弱的心防。
被隔离的恐惧,和对未来无法预知的危险,像两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我们心头。期末考试?升学?此刻看来,都变得那么遥远。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在这场我们自己点燃的“孤立之火”中,保住性命,守住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却可能变得更加危险的“家”。
夕阳再次西沉,山洞里渐渐暗了下来。我们仨围坐在冰冷的火塘边,谁也没有心思生火。广播的通知,像一道无形的墙,把我们和外面的世界彻底隔开了。前面的路,是一片看不清的迷雾,而我们,只能紧紧靠在一起,在黑暗中摸索,祈祷能熬过这场自己酿成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