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密道弥漫着陈腐的灰尘味，身后图书馆内基金会人员的盘问声隐约可闻。江小川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急促的呼吸缓缓平复。他摊开手心，那张皱巴巴的纸条仿佛带着老狗身上的油污味，上面那行诡异的频率代码和暗号显得格外刺眼。
【“庄稼熟了，该收割了。”——重复三遍。】
这暗号透着一种冰冷无情的意味，与“园丁”、“丰饶”这些词汇本该代表的生机勃勃截然相反。老狗给的这条线索，是希望，还是另一个陷阱？
没有时间犹豫。基金会的人随时可能发现密道。他必须尽快决定下一步行动。
他拿出那部从坤哥那里得来的、屏幕碎裂但似乎还能勉强开机的老式按键手机。这部手机之前一直关机，应该还没有被学院或基金会锁定。他按照纸条上的频率，小心翼翼地手动输入，调整着频道。
吱吱啦啦的电流杂音从听筒里传出，伴随着模糊不清的、不同断断续续的通讯片段，似乎是潜蛇集市各个角落的逃亡者和清剿者的零星对话。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话筒，用尽可能平稳的语调，将那句暗号缓缓重复了三遍：
“庄稼熟了，该收割了。” “庄稼熟了，该收割了。” “庄稼熟了，该收割了。”
说完，他立刻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着回应。
频道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持续的背景杂音。
几秒钟后，就在他以为失败之时，一个极其轻微、仿佛耳语般、经过严重失真处理的声音突然响起，直接报出了一串新的坐标和一个时间：
【……东七区……废弃污水处理厂……三号沉淀池顶……一小时后……过时不候……】
声音戛然而止，频道再次恢复杂音，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坐标……时间……对方回应了！但这种方式，这种地点，处处透着诡异和危险。
去，还是不去？
这很可能是“公司”设置的钓鱼陷阱，就等着他这条大鱼上钩。但这也是目前唯一可能联系上林佑廷旧部、找到破局关键的线索！
赌了！
江小川眼神一凝，不再犹豫。根据权限令牌上残留的地图信息，迅速确定了那个废弃污水处理厂的位置——位于城市边缘的另一片工业废墟，距离潜蛇集市有相当一段距离。
一小时内赶到，时间紧迫！
他收起手机，沿着密道快速前行。密道的出口隐藏在一条偏僻巷子的垃圾堆后面。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生命感知】开到最大，确认周围没有埋伏后，才如同幽灵般钻出，迅速融入了城市边缘破败街区的阴影之中。
他不敢走大路，只能在迷宫般的小巷、废弃厂房和铁路沿线穿行，最大限度地避开主干道上可能存在的监控和巡逻。【星辰指引】能力在复杂地形中发挥了巨大作用，总能为他找到最隐蔽、最快捷的路径。
融合后的身体提供了强大的耐力支持，让他能够持续保持高速移动。但即便如此，赶到目的地时，时间也已经所剩无几。
废弃的污水处理厂如同一个巨大的钢铁坟墓， silent 地矗立在荒草之中。锈蚀的管道如同巨蟒般缠绕，巨大的沉淀池如同干涸的湖泊，散发着浓烈的腐败气味。
江小川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攀上三号沉淀池那巨大的、布满锈蚀和裂缝的穹顶，伏低身体，借助高处视野，仔细搜索着四周。
【生命感知】范围内，只有一些老鼠和野猫的微弱生命反应，并没有埋伏的大量人手。
难道对方还没到？或者……埋伏的方式超出了他的感知范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约定的时间到了。
然而，周围依旧一片死寂，没有任何人影出现。
就在江小川怀疑自己是否被耍了之时——
嗡……
一阵极其轻微、却让江小川瞬间寒毛倒竖的能量波动从他正下方——沉淀池的底部传来！
不是生命反应，而是某种精密仪器启动的能量特征！
他猛地探头向下望去！
只见干涸的池底中央，不知何时，竟然无声无息地打开了一个圆形的入口，一架通体漆黑、线条流畅、没有任何标识的小型垂直起降飞行器正缓缓从中升起，悬浮在离地一米的高度，舱门无声滑开。
飞行器内部灯光柔和，一个穿着剪裁合体、用料考究的深灰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正悠闲地坐在舒适的座椅上，手中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他看起来不像是一名战士或特工，更像是一位成功的商业精英或学者。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绝对的自信和一切尽在掌控的气场，却比任何凶神恶煞的追兵都更让江小川感到危险。
男人的目光透过镜片，精准地落在了穹顶上方江小川藏身的位置，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仿佛见到老朋友般的微笑。他对着空气，或者说，对着江小川的方向，开口了。声音通过飞行器外部的扬声器传出，清晰而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晚上好，江小川先生。或者，我应该称您为……‘园丁’阁下？”
江小川心脏猛地一缩！对方不仅知道他的名字，更一口道破了他最核心的秘密！
“不必紧张。”男人仿佛能看透他的心思，轻轻抿了一口咖啡，“我们并非带着敌意而来。恰恰相反，我们是来帮助您的。”
“帮助？”江小川压低声音，充满警惕地反问，“用这种方式？‘公司’的帮助，我可承受不起。”
听到“公司”二字，男人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似乎颇为赞赏：“看来您比我们预想的知道得更多。这很好，省去了很多解释的麻烦。”
他放下咖啡杯，双手交叉放在膝上：“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公司’对外联络部的特别顾问，您可以叫我‘墨菲斯’。我们关注您很久了，从您得到那枚珍贵的‘种子’，到您在第七回收站的‘精彩’表现，再到您与‘建木’的意外邂逅……您的成长速度和潜力，令人惊叹。”
江小川背后冷汗直冒。对方对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仿佛一直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暗中注视着他！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江小川冷声问道。
“我们想邀请您加入‘公司’。”墨菲斯语气诚恳，“您身上发生的变化，您所拥有的‘种子’，以及您与‘丰饶’遗产的共鸣，都表明您是天选的‘新园丁’。在这个混乱的时代，‘公司’是唯一能为您提供真正庇护、并帮助您完全发掘自身潜力的地方。我们可以给您最好的资源、最先进的知识、以及……解开您身上所有谜团的答案。”
“包括林佑廷的下落？”江小川试探道。
“当然。”墨菲斯微笑，“林佑廷先生是一位杰出的先驱，他的研究对我们很有启发。他现在在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继续着他的工作。如果您愿意，很快就能见到他。”
条件优厚得令人难以置信，但江小川心中的警惕却达到了顶点。对方越是表现得温和无害，背后隐藏的图谋可能就越大。
“如果我说不呢？”
墨菲斯脸上的笑容稍微淡了一些，但依旧保持着礼貌：“那将非常遗憾。您身上的‘病原体’指控，以及您对多个组织造成的‘损失’，总需要有人来负责。没有‘公司’的庇护，您很难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而且……”
他顿了顿，语气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我们也不能允许如此珍贵的‘样本’和‘遗产’，流落在外，甚至……落入基金会或观星社那些不懂得其真正价值的人手中。”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了。所谓的邀请，本质上依旧是强迫。
江小川沉默着，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脱身之法。对方显然有备而来，那架飞行器绝不普通，硬拼几乎没有胜算。
就在这时，他怀中的活性种子再次传来微弱的悸动，这一次，传递出的不再是警告，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深深的厌恶、警惕，以及一丝……被同类气息吸引的困惑？
同类气息？
江小川猛地看向墨菲斯！难道这个男人身上，也有某种类似的“种子”或者与“丰饶”相关的力量？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窥探，墨菲斯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微微闪动：“哦？看来您的‘伙伴’也很敏感。不错，为了更好的‘沟通’，公司也赋予了我一些……小小的‘礼物’。”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
下一刻，他的掌心皮肤之下，竟然亮起了淡淡的、与江小川体内种子同源的翠绿色纹路！虽然更加微弱和人工化，但那生命能量的气息绝对不会错！
公司……竟然也在研究和复制“种子”的力量？！他们甚至能将这种力量植入人体？！
这一幕带给江小川的冲击，远比任何威胁都更加强烈！
他彻底明白了，公司想要的从来不是合作，而是掌控！掌控他，掌控他体内的种子，掌控所有“丰饶”的遗产！
绝对不能跟他们走！
就在他下定决心，准备不惜一切代价突围之时——
呜哇——呜哇——呜哇——
远处，刺耳的警笛声突然由远及近！而且不止一辆！
基金会的巡逻车！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墨菲斯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对此也有些意外，但很快恢复了平静：“看来有客人打扰了我们的谈话。真是扫兴。”
他看向江小川，做了最后一次邀请：“江先生，这是最后的机会。跟我走，或者……留下来面对基金会。您应该知道哪边更‘友好’一些。”
前有公司，后有基金会！
江小川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两难绝境！
（第252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