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津的深秋总带着股清冽的通透，李将躺在自家卧室的红木大床上，脸色蜡黄，胸口还贴着活血化瘀的膏药，连呼吸都得轻着来。他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眼神里满是憋屈——十天前在云海武馆的一幕，像根刺扎在心里，拔不掉，咽不下。
他是西津功夫圈里响当当的猴拳宗师，四十多年的修为，徒弟遍布半个城市，却栽在了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手里，还是被对方用野路子的猴拳打败的。那天从武馆回来，他一口血没忍住喷在唐装上，倒头就睡，醒来后连下床都费劲。更让他窝火的是，没过三天，“猴拳宗师替徒出头惨败”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在功夫圈里传开了。以前见了他点头哈腰的后辈，现在眼神里都带着点微妙的打量；几个交好的老友打电话来，语气里也藏着试探，问他“是不是真老了”。
“师父，要不……找机会再跟高羽比划一次？”守在旁边的徒弟小声提议，话刚说完，就被李将瞪了一眼。
“比划个屁！”李将的声音沙哑，带着股无力的怒火，“他那腿功，那野路子猴拳，我再去也是丢人！”他知道，自己输得彻底，不仅是功夫，更是心气——高羽那小子，从一开始就故意激怒他，又用他最引以为傲的猴拳收尾，明着是“尊重”，实则是往他脸上扇耳光。
而此时的高羽，正坐在出租车后座，胳膊圈着夏真的腰，听她絮絮叨叨说小说的事。夏真靠在他肩头，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他外套的衣角：“你说我第二本小说，女主要不要设定成单亲家庭啊？总觉得之前的设定太单薄了。”
“只要是你写的，都好看。”高羽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一口，鼻尖萦绕着她洗发水的柠檬味，“不过你要是纠结，不如咱们今天去山上散散心，说不定就有灵感了。”
夏真抬头朝他笑，眼里闪着光：“对了，你什么时候去学车啊？等你买了车，咱们就能去更远的地方玩了，比如邻市的古镇，听说那里的枫叶可红了。”
“明年暑假肯定学，”高羽捏了捏她的脸颊，“现在饭店刚稳定，又要上课，实在抽不出时间。不过你放心，以后我肯定买辆SUV，带你走遍周边的景点。”
出租车驶离市区，路边的高楼渐渐变成低矮的别墅。东郊的空气比市区清新，风里带着草木的清香，远处的丘陵轮廓渐渐清晰，像铺在地上的墨绿色绒毯。夏真扒着车窗看外面的别墅区，小声感叹：“这里的别墅真好看，就是太贵了，估计得好几千万吧？”
高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嘴角勾了勾：“以后咱们也买一套，带个大院子，种上你喜欢的月季，再养只金毛。”
“你就吹吧，”夏真笑着捶了他一下，“好几千万呢，你现在连一百万都没攒够。”
“慢慢来嘛，”高羽握住她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我现在饭店每天能赚八百多，以后再开几家分店，总有一天能买得起。”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沃尔沃越野车从对面驶来，车速渐渐放慢，最后停在了出租车旁边。高羽的眼神瞬间沉了下来——驾驶座上的人，他再熟悉不过，是兴阳区的老大，梦幻人间夜总会的老板吴玉江。上次因为张平被打的事，他和赵大河一起跟吴玉江交涉过，对方那副阴狠又虚伪的嘴脸，他至今还记得。
车门打开，吴玉江穿着件黑色皮夹克，手腕上戴着块大金表，身边跟着个穿红色吊带裙的女人，身材火辣，妆容精致，手里拎着个限量版的LV包。吴玉江朝出租车里扫了一眼，看到高羽时，脸上立刻堆起假笑，快步走过来：“哎呀，高羽！真是巧了，居然在这里碰到你！”
高羽推开车门下车，不动声色地把夏真护在身后，语气平淡：“吴老板，这么巧，你也是来玩的？”
“不是，”吴玉江哈哈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别墅，“我几个月前在这儿买了套房子，今天过来拿点东西。”他顿了顿，眼神扫过夏真，带着点不怀好意的打量，“这位是你女朋友吧？真漂亮，高羽你好福气啊。”
夏真往高羽身后缩了缩，没说话，只是警惕地看着吴玉江。
“吴老板客气了，”高羽避开他的目光，“我们就是来附近的山上散散心。”
“散心啊？”吴玉江搓了搓手，热情地说，“既然都到我家门口了，不如去我家里坐会儿？喝杯茶，吃点水果，正好我老婆也在，让她跟你女朋友聊聊天。”
高羽心里很不情愿——他不想跟吴玉江这种人有过多牵扯，可对方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又是在人家家门口，直接拒绝未免太不给面子，反而会惹麻烦。他回头看了眼夏真，见她轻轻点了点头，才开口：“那就打扰吴老板了。”
吴玉江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力道不轻不重，带着点试探：“不打扰，咱们都是朋友，客气什么。”他转身朝那个穿红裙的女人招了招手，“小曼，过来跟高羽和他女朋友打个招呼。”
小曼扭着腰走过来，脸上挂着妩媚的笑，声音甜得发腻：“高羽哥好，嫂子好，我常听吴哥提起你，说你是西津的能人，今天终于见到了。”
高羽敷衍地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夏真也只是勉强笑了笑，心里却很不舒服——这个小曼的眼神，总带着点刻意的讨好，让她很不自在。
几人坐上吴玉江的越野车，往别墅驶去。车里弥漫着小曼身上的香水味，浓郁得有些刺鼻。吴玉江瞥了眼高羽，笑着说：“高羽，你还没买车啊？要不我给你弄一辆？我认识4S店的老板，能拿到内部价。”
“不用了，吴老板，”高羽赶紧拒绝，语气坚定，“我还没考驾照，等以后考下来了，自己买就行。无功不受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吴玉江脸上的笑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行，那我就不勉强你了。你这小子，还挺有原则。”他没再提送车的事，转而聊起了西津的生意，时不时试探着问高羽要不要“一起做点买卖”，都被高羽用“饭店太忙”岔开了。
很快就到了吴玉江的别墅。那是一栋三层的中式风格建筑，红墙灰瓦，门口挂着两盏大红灯笼，院子里种着两棵石榴树，枝叶茂盛。走进客厅，更是豪华——真皮沙发、红木茶几、墙上挂着幅巨大的山水画，角落里摆着个青花瓷瓶，一看就价值不菲。吴玉江的老婆从楼上下来，穿着件真丝睡袍，保养得很好，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看到小曼时，居然主动走过去拉住她的手：“小曼回来啦？快，给高羽和他女朋友倒茶。”
小曼娇笑着应了声“嫂子”，熟练地去厨房端水果、倒茶。夏真看得目瞪口呆——她从没见过正房和情人这么和睦的，小曼一口一个“嫂子”，吴玉江的老婆也一口一个“小曼”，仿佛不是情敌，而是亲姐妹。
高羽坐在沙发上，端着茶杯，心里却在琢磨——吴玉江这么刻意拉拢他，肯定没安好心。上次张平的事，对方没占到便宜，现在又来这套，无非是想让他跟着一起干些见不得光的买卖。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客厅的环境，墙上挂着吴玉江和一些陌生人的合影，看穿着像是混社会的，心里的警惕更重了。
“高羽，你现在饭店生意怎么样？”吴玉江抿了口茶，看似随意地问。
“还行，每天能赚点小钱。”高羽敷衍道。
“小钱哪够啊，”吴玉江放下茶杯，身体往前倾了倾，“我手里有个项目，是个KtV，地段好，客流量大，你要是有兴趣，咱们可以合伙干，保准赚钱。”
高羽心里冷笑，表面却装作犹豫：“谢谢吴老板，不过我现在精力都在饭店上，暂时没心思搞别的。”
吴玉江见他不接茬，也没再勉强，只是笑了笑：“行，那以后你要是想通了，随时找我。”
坐了大概半个小时，高羽借口“还要去山上散心”，带着夏真起身告辞。吴玉江没挽留，只是让小曼送他们到门口，临走时还塞给夏真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说是“见面礼”，被高羽婉拒了。
走出别墅，两人沿着马路朝丘陵走去。夏真终于松了口气，小声说：“那个吴玉江，明显是想拉拢你，你可别跟他走太近。”
“我知道，”高羽握住她的手，语气认真，“赵大河虽然也是混社会的，但他有原则，可吴玉江不一样，他眼里只有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不会跟他同流合污的，刚才不过是逢场作戏，不想无端得罪他。”
夏真点了点头，心里的石头落了地：“那就好，我还怕你被他的好处诱惑呢。”
“傻丫头，”高羽捏了捏她的脸，“有你在，我怎么会做傻事。”
两人登上丘陵顶，风迎面吹来，带着草木的清香。远处的别墅区错落有致，阳光洒在红墙上，泛着温暖的光；近处的树林里，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安静又惬意。夏真靠在高羽怀里，看着眼前的风景，忽然说：“对了，你和刘芳……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高羽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什么发展啊？她是我婶子，也是饭店的员工，就这关系。”
“少来，”夏真戳了戳他的胸口，语气带着点醋意，“我总觉得你俩不对劲，你是不是早就跟她那个了？”
“真没有，”高羽举起手，作势要发誓，“我跟她就是长辈和晚辈的关系，你别胡思乱想。”
夏真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心里的醋意消了些——其实她也知道，高羽不是那种随便的人，只是女人的直觉总让她有点不安。她转移话题，叹了口气：“我的第二本小说，都推倒重写三次了，还是不满意。前几天出版社说第一本卖了快六万册，还恭喜我，可我觉得一点都不好。”
“六万册已经很厉害了，”高羽抱紧她，语气带着宠溺，“很多作者一辈子都卖不了这么多。你只是对自己要求太高了，慢慢来，别急。不管怎么样，我都支持你，我永远相信你是最棒的。”
夏真心里一暖，抬头吻上高羽的唇。风轻轻吹过，卷起她的长发，缠在高羽的手腕上。高羽的手慢慢滑到她的腰后，轻轻摩挲着她的针织衫，夏真也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回应着这个吻，两人都沉浸在彼此的温度里，忘了时间，忘了刚才遇到的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