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如同破开地狱的救赎之光,透过那道被月魄一爪撕裂的巨大裂口,慷慨地洒落在祭坛空间内。裂口边缘流淌的银色光晕,顽强地抵抗着周围翻滚侵蚀的墨绿色毒沼,维持着这条通往生路的通道。
新鲜的、带着草木气息的空气涌入,冲淡了祭坛空间内残存的古老馨香,也带来了生的希望。
苍曜抱着气息奄奄、目光却依旧执拗地锁在月魄身上的苏叶,没有丝毫犹豫。他强忍着后背撞击祭坛石壁的剧痛和体内翻涌的气血,对着祭坛中心那散发着强大威压却又陷入短暂困惑的小小身影,沉声喝道:
“走!”
这个字,既是命令,也是邀请。他赌月魄那一丝被苏叶唤醒的本能和离开此地的意愿。
月魄那双冰冷的银眸,从苏叶苍白的脸上移开,望向裂口上方倾泻而下的真实月光。那纯粹的月华,似乎让它额心的古老符文都微微亮了一瞬。它没有再看苍曜和苏叶,只是优雅地站起身,周身流淌的月华银辉在真实月光的映照下更加圣洁。
它小小的身体化作一道柔和的银色流光,率先冲向了那道裂口!流光所过之处,裂口边缘翻腾的污秽毒液如同遇到克星般迅速退避,让开一条相对干净的通道。
苍曜立刻抱着苏叶紧随其后!他调动起残余的图腾之力,在两人周身形成一层薄薄的金色护罩,隔绝着通道内残余的毒气和侵蚀。他每一步都踏在月魄流光开辟的路径上,速度极快。
穿过裂口,重新没入粘稠冰冷的毒沼,但这一次,有了月魄流光在前指引和净化,加上上方裂口透下的月光指引,归途的压力骤减。苍曜抱着苏叶,奋力向上游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片刻,却仿佛一个世纪。
“哗啦——!”
苍曜抱着苏叶,猛地冲破毒沼污浊的水面,重新呼吸到了沼泽上方那带着浓烈瘴气和血腥味的、却无比珍贵的空气!
皎洁的月光洒满全身,驱散了刺骨的阴寒。
“王!巫医!”雷那充满狂喜和难以置信的嘶吼声立刻响起!
只见在之前被苍曜图腾之力轰开的毒沼深坑边缘,雷和十几名浑身浴血、伤痕累累却依旧坚守的战士,正焦急地围在那里!他们显然一直在试图清理坑口的淤泥,寻找王的踪迹。
当看到苍曜抱着苏叶破水而出,尤其是看到那道率先冲出、悬浮在月光之下、散发着纯净神圣银辉的小小身影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是…雪团子?不!它完全变了!那流淌的月华,那威严的符文,那冰冷又神圣的气息…这分明是…传说中的神只降临!
月魄悬浮在半空,冰冷的银色眼眸淡淡地扫过下方震惊的战士,没有任何表示。它周身散发的威压,让这些身经百战的狼族精锐都感到灵魂深处的颤栗和敬畏,不由自主地想要跪伏下去。
“王!您受伤了!巫医她…”雷最先反应过来,看到苍曜肩头深可见骨、泛着黑气的伤口和苏叶惨白昏迷的模样,脸色大变。
“无妨。”苍曜的声音沙哑却沉稳,他抱着苏叶踏上坚实的土地。脚踏实地的感觉让他紧绷的神经稍松。“蝰已伏诛,女妖湮灭。残余清理干净了?”
“是!王!巢穴内残余的蛇怪已被肃清!”雷立刻回答,目光却忍不住敬畏地瞟向悬浮的月魄。
“嗯。”苍曜点头,目光落在月魄身上,带着一丝凝重。月魄似乎对下方的战士毫无兴趣,它只是沐浴在月光下,额心的符文微微闪烁,仿佛在汲取着月华恢复力量,又像是在适应这真实的世界。它对苏叶的状态似乎也漠不关心。
苍曜不再耽搁。“立刻离开黑沼泽!雷,你负责开路!它…”苍曜看向月魄,顿了顿,“它会跟着。”
他无法命令月魄,只能陈述事实。
月魄没有反对,也没有靠近,只是无声地悬浮在离苍曜和苏叶不远不近的半空中,如同一个沉默而强大的守护者…或者说,监督者。
归途的气氛凝重而压抑。幸存的战士们默默抬着昏迷的苏叶(苍曜坚持自己抱着,只让战士做了简易担架),警惕地行走在瘴雾弥漫的沼泽中。雷强撑着被黑暗侵蚀的手臂(虽然被月华浆液压制,但骨髓深处的黑气仍在隐隐作痛),走在队伍最前方开路。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时敬畏地投向队伍上方那道悬浮的银色光影。它如同月下的精灵,所过之处,浓重的瘴雾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排开,潜伏在暗处的毒虫蛇蚁更是销声匿迹,不敢靠近分毫。这无声的威势,比任何言语都更具震撼力。
苍曜抱着苏叶,感受着她微弱但平稳下来的呼吸,心中稍安。他的目光偶尔扫过悬浮的月魄,金瞳深处是复杂的思量。雪团子的意识…还能回来吗?这新生的月魄圣兽,对苏叶,对银月部落,究竟是福是祸?
当黎明的第一缕熹微晨光刺破黑沼泽边缘的浓雾,将部落聚居地的轮廓勾勒出来时,所有人都长长松了一口气。终于…活着回来了!
部落入口,早已得到消息的兽人们聚集在那里。当看到队伍出现,尤其是看到担架上昏迷的苏叶和苍曜肩头那狰狞的伤口时,人群发出了担忧的惊呼。
然而,下一刻,所有的惊呼都化作了死一般的寂静和极致的震撼!
他们看到了!
看到了悬浮在队伍上空、沐浴在晨光与月华交织光辉中的那道神圣身影!看到了那流淌着月华银辉的皮毛,看到了那额心威严古老的符文,感受到了那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的、令人灵魂颤栗又忍不住顶礼膜拜的神圣威压!
“那…那是…”
“狼神在上…是神迹!”
“是圣兽!月光圣兽!”
“王和巫医…带回了圣兽!”
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下,紧接着,如同被风吹倒的麦浪,部落入口所有的兽人,无论雌雄老少,都带着无比的敬畏和虔诚,朝着那道悬浮的银色身影,朝着他们浴血归来的王和巫医,深深地跪伏下去!
就连一直强撑着、负责警戒的雷,看着那道在晨光中愈发神圣的身影,感受着那涤荡灵魂的威压,也单膝跪地,低下了头颅。
整个部落,在黎明破晓的微光中,陷入了无声的朝圣。
苍曜抱着苏叶,站在跪伏的人群前方,银发在晨风中微扬。他肩头的伤口依旧疼痛,怀中的苏叶依旧昏迷,但他的身影却如同定海神针。
他微微侧头,看向悬浮在身侧不远处的月魄。
月魄冰冷的银眸,淡漠地扫过下方跪伏的兽人,如同俯瞰虔诚的信徒。它的目光最后落在了苍曜怀中昏迷的苏叶脸上,在那枚黯淡的银月印记上停留了一瞬。
烙印深处,那层冰冷的坚冰下,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涟漪荡漾开来。它小小的、覆盖着月华银辉的爪子,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就在这时,昏迷中的苏叶,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在苍曜怀中,极其轻微地、无意识地动了一下手指,仿佛想要抓住什么。
月魄悬浮的身形,似乎也随之,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