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九尊印玺虽然被祭炼了太上玄罡正法,但只是将九玺气运联成一体,并不能算是仙家法宝。
路宁见齐王发问,沉吟了一下,略略酝酿言辞,方才解释道:“这玉玺之上被一家道派的弟子施了法术,才会仿佛活物一般作乱,贫道方才打散了那道法术,重新又祭炼了一道新法术在上,免得那家道派的弟子可以隔空操控此印。”
“九玺因此略微受了贫道祭炼,方有这些异相发生,不过应当不妨碍天子运用。”
“竟有此事?却不知如此一来,九玺有何等异相?”
齐王又惊又喜,惊的是居然有道派暗中对皇权象征的九玺下手,喜的则是察觉出九玺如今似乎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模样,变得越发神圣起来。
路宁有意解释道:“贫道法术也不算太精,勉强将九玺祭炼为一,除了略带人道威严与权柄气息,凑到一起能在夜中微微发出光亮,隐隐有虹气相连罢了,却并没有什么真实威力。”
“此物虽然受了贫道祭炼,但毕竟我修的不是人道法门,待日后缴还了仙官符诏后便触碰不得此物,天子与齐王殿下也不需为此烦恼。”
这等小事在路宁看来不算什么,但齐王听了路宁之言,却不免欣喜万分。
解决妖孽作乱也就罢了,那九玺本就是皇权象征,如今多了这些异兆,不啻于祥瑞天降,传扬出去不但有助于国家稳定,更平添三分气运,可以更好的压制南唐大周。
齐王自信,若是将这些异兆传扬出去,再好好引导一番令百姓传颂,舆论一起,便足以抵得上平添几万大军,因此一阵仰天大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甚至连仪态也顾不得了,当场便要拉着路宁去见驾讨赏。
路宁却道:“齐王殿下,贫道本是山野之人,一心修炼,讨赏什么的大可不必。”
“只是贫道入山之前也曾读过几本书,前些时日入宫时看到文琳阁,不免勾起少年时的念头来。”
“殿下若是有心,不如在天子面前替贫道求个情面,准我入文琳阁观一观天下图书典籍如何?”
齐王笑道:“那文琳阁正是本王该管的,院主要看什么典籍,本王命人取了来送去提箓院便是,这等小事何须天子下诏?”
齐王也不知路宁如今修为日深,智慧通达、神魂灵敏,什么一目十行、过目不忘都是等闲,几十上百本书也只瞬息间就能阅尽。
那日经过文琳阁,却正好触动他灵机,有道是行万里路不如读万卷书,这博览群书亦是一种体悟人心沉浸红尘的手段,放着这一座天下第一藏书楼在此,何不细细阅看一番?
他思忖此举必定对修行大有助益,因此才有今日之言。
路宁知道齐王并未领会自己的用意,只得道:“贫道是想常常入楼观看,毕竟天下图书多矣,文琳阁藏书又是海内第一,若只能借阅几本,岂不是入宝山而空回?”
“只是此地深藏皇宫之内,贫道不好随意出入,方才有意请齐王殿下求下一道旨意来,许我自由出入宫禁至文琳阁内。此事大非人臣所能为之,贫道也觉有些过分,方才斗胆请殿下相助。”
“原来如此,却是本王想岔了。”
齐王这才恍悟,他对路宁想要出入文琳阁倒没什么意见,毕竟此地虽然是皇家藏书之地,内中有天下无穷典籍图书,对读书人来说吸引力大得无以复加,但不喜读书之辈见了,也不过是一堆故纸破烂罢了。
文琳阁位于皇宫之内,随时出入宫禁乃是亲王一级爵位方才能享有的,清宁院主虽然乃是本朝仙官,位列二品,这等殊恩也得天子亲自斟酌是否赐下,齐王即便也自位高权重,也是不好擅专的。
不过路宁此番降妖极有功劳,齐王自忖若是天子闻讯必定大喜,那些寻常人想要出入宫禁自然极难,但路宁乃是真正的仙人,执掌仙官四院之一,本就极得皇室信任,再加上此番大功,这点恩赏自然不吝赐下。
于是他毫不迟疑的道:“既然如此,小王这便去见驾,却不知院主是在此地稍候,还是回提箓院安歇?”
“就回提箓院吧,王爷也不必着急,九玺之事为大,天子与王爷必定还有运筹,贫道就不耽误王爷的大事了。”
说罢,路宁便拜别齐王,施法回了自己小院不提。
那齐王喜不自胜地去拜见天子,将这番事细细禀奏,又替路宁好一番表功。
果然天子闻奏大喜,只是事有轻重缓急,身为天子,毕竟以国事为重,故此召集了一班大臣谋划如何利用九玺异变,一时间却无暇去理会路宁。
至于引发此事的龙虎派,路宁与悟明都没提,大梁朝廷上下都无从知晓,天子也只是命齐王继续秘密搜捕那个鹤袍老道罢了。
待到国事计较已毕,齐王再度替路宁讨赏,天子却道不急,眼看着祭天大典就在眼前,事后一并封赏,免得有心人将路宁与九玺异变联系到一起。
齐王点头称是,离宫之后便去寻路宁,细细解释了一番。
路宁对此也不以为意,毕竟他也不急在一时,依旧每日慢慢修行度日。
再说那天子,待到齐王离宫之后,便回了自家起居的明福殿,将诸多太监与侍卫等遣散,孤身一个坐在御书房之中。
不多时,御书房内白雾弥漫,现出一个老道的身影来,却只是一个背影,不是悟真又是何人?
但见这老道将头垂下道:“老道见过大梁天子陛下。”
“悟真仙长不必多礼,此番九玺之事,仙长传讯于朕,说是不必轻举妄动,顺其自然便可遇难呈祥,如今朕的处置,仙长看可还妥当吗?”
大梁天子坐在桌案之后,面带微笑地说道。
悟真老道并非真身到此,不过是用了法术传信罢了,故此依旧背朝着天子,点头道:“天子洪福,自然有人替国家分忧,龙虎派此番不过是试探罢了,后面必定还有计较。”
“不过放着紫玄山的弟子在此,他们两家实力不差往来,正合作个对手,天子只需静观其变即可。”
大梁天子道:“到底还须得混元宗诸位老仙长坐镇,朕心才安。”
悟真老道回道:“陛下放心,龙虎派当不得什么大事,有老道在此,天京城稳若泰山一般。”
大梁天子含笑点头,老道挥了挥袍袖,白雾渐渐散去,人影也跟着渐渐消散不见。
待到悟真彻底离去,天子面上的笑容这才慢慢敛去。
他面无表情的坐在桌案后面,用一只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似乎是自言自语道:“混元宗与朕平分大梁天下气运,自然稳坐钓鱼台,龙虎派在南唐大周闹得好大声势,如今居然又将手伸到朕的天京城来了……”
一个佝偻的身影自屏风后转了出来,其人面目被一团光笼罩,看不清五官,只令人觉得威严神圣,身上虽只一袭青袍,但气度仪态丝毫不在齐王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