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飞也是看在路宁的面上,才容杨云帆与他过到了十几招,而且只用了三成本事,便将这少年的剑招一一拆解,偶尔反击一两招,都逼得杨云帆手忙脚乱,额角见汗。
等过到第二十五招时,袁飞终于略拿出了几分精神,伸出五指闪电般在杨云帆手腕上一拂,这少年立时觉得虎口发麻,运足了心法修为也拿捏不住,长剑终究脱手飞出,“哐当”一声落在院中青石板上。
杨云帆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他看着地上的剑,又看看面不改色的袁飞,小脸涨得通红。
路宁犹自有些不满,“说了不用留手,还只用三成力?”
袁飞被路宁一句话说的面红耳赤,垂首告罪,杨云帆的脸却不免更加红了数倍。
然而这少年的头却始终不肯低下来,眼神中的倔强也不曾少了半点。
路宁看着他,除了想起施之魏与自己试演剑法时的敦厚风范,也不免想起自己当初在大智城遇到玄乘道人时的那份执着。
自己当年面对势力超乎自己想象的劫王教,岂不是也如这小子一般半步不让?
想到此处,路宁心中也不免一动,于是缓缓说道:“袁飞,你替云帆在提箓院威仪司里补个缺,暂时就顶你的威仪将军职司,然后陪你一起守在我的院外,就暂时不要回十方观了。”
吩咐完了袁飞,然后他才转头过来对杨云帆道:“你将贫道所赠的吐纳诀好生修习,若有不解之处,可以向袁飞请教。”
“等你心法修为突破十八重,炼就真气之后,贫道便会传你掌心雷的法术与一门剑术。”
“你若愿意,便去补了这个缺,留在贫道身边听差,如果只想去报仇,贫道也拦不住你,却没必要传授本事给一个必死之人。”
杨云帆闻言整个人都愣住,不知所措的看向殷子寿。
殷老道若有所思的捻了捻胡须,冲着他点了点头,这少年方才“噗通”一声跪下,对着路宁重重磕了三个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弟子……谢师叔成全!”
“施道兄当年因贫道而死,为他复仇之事,也不是云帆你一人之责……至于这劫王教吗,哼,如此自恃修为,搅闹天下,总有一天,贫道会让他们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
这些话,路宁只在心中想,却没有真个说出来,他征得了殷子寿的同意之后,便叫袁飞领着杨云帆离去,踏入他人生的新一段路程。
殷子寿倒也洒脱,就此将这个侄孙托付给了路宁,然后施施然离去,临别之时还不忘替十方观观主真人邀请路宁,若是有暇可以去十方观一叙,顺带会一会梁子真道人。
接下来几日,路宁便不再见外客,而是专心修行,稳固心境。
而经过昆伽和尚之事,太子一方似乎也没有打算再撕破脸的念头,故此也无人敢来打扰他的清修。
直到三日后清晨,袁飞来报,说是万事准备妥当,该当奉旨出京主持祭水大典了,路宁这才领着袁杨二人到了天京朱雀门外。
此地已集结了数十辆马车,仙官四院的佐辅、威仪、法程、供奉四司官员皆身着青色祭服,神色肃穆地等候在道旁。
“院主,诸事齐备,可以启程了。”
佐辅司主趋步上前,手中捧着一份名册,躬身对路宁说道:“此次除了我提箓院四司诸多人等,随行的还有太常寺派来的三位礼官,以及京兆府调拨的三百护卫,皆已在此处恭候院主大人。”
路宁颔首,目光扫过列队的官员,这些人多是仙官四院的属下,虽然没有修为在身,却熟稔祭祀仪轨,正合此番祭典之用。
他淡淡道:“今年水患频发,此次祭典关乎大梁数百万生民,诸位当尽心行事,不可有半分懈怠。”
“谨遵院主号令!”众人齐声低首应和。
路宁这才发令启程,一行人等围着数十辆马车,开始浩浩荡荡往翠微山行去。
翠微山,位于天京之西数日行程之外,浊河河湾之畔,此山高耸入云、形如灵龟,传说乃是上古神人治水的灵府所在,故此一直都是历朝历代祭祀水神的圣地。
因为要主持祭水大典,而且考虑到太子一方可能存在的阻挠,故而路宁这一次并没有施展法力孤身前往,而是老老实实坐在一辆巨大的七香辇中,跟着大队人马一起出行,免得祭典人手出甚差池。
当然,他虽然身在辇中,却不能真就浪费这路上的时光,前些时日与赤津公斗法之时,他曾觉得临敌手段太少,起心要祭炼一件法宝,这几日车马行进,他见左右无事,干脆便打算抽空将紫府玄功中记载的紫雷遁形幡祭炼出来。
这件法宝功用单一,祭炼法门也简单,故此最多只能祭炼到四阶,不过却有飞行之能,而且最擅在狭小空间内进趋如电,同时略带一些护身、隐身的功用,故此也有一些紫玄山的内门弟子会抽出时间来祭炼这种法宝。
本来路宁若是紫府玄功、太上玄罡正法两门神功能尽数施展,倒也用不上这面幡,但如今他仅有几件法宝能运用,对敌之时总觉得束手束脚,因此才不得不拿出时间,去祭炼这种注定会跟不上修为的法宝。
路宁随手在七香辇上布置了一层真气,免得被人随意打扰,自家则藏身到了两间镯安隐楼中,将早就准备好的炼宝材料取了出来。
他当初在锁魔镜中制服鹿呦鸣,曾一剑斩落了他头上的鹿角,这对鹿角被鹿呦鸣用妖气温养了三百年,本意是打算炼化为一对兵刃,不过如今落在路宁之手,他也不缺什么兵刃,因此便打算以这一双鹿角作为紫雷遁形幡的幡杆。
至于幡面,他手中也没找到什么合适的材料,于是干脆便将记载《自在真解》的丝绸拿了出来。
路宁当初刚将这丝绸得在手中的时候,便发现其触手冰凉、混若无物,失落在地宫里数百年都未曾腐朽,明显不是凡物,只是后来路宁也一直不曾认出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材质。
后来路宁用佛门经卷取换藏地大王的戊土之精时,本来是把两卷佛经的原本都送了出去,但藏地大王眼睛颇尖,发现这丝绸似乎是大雪山的赤精天蚕所吐之丝织成,乃是一种颇上乘炼制法宝的材料,便不肯再收,只用法力誊抄了两本经卷全部的内容,原物却奉还了路宁。
路宁此时便刚好将此物用上,先把鹿呦鸣的一对鹿角以真火炼化,扭成了一根,然后运转紫府玄功心法,以阴阳有无形真气凝练了一枚又一枚细小却又具体而微的奇妙符箓,一点点的将其打入到了鹿角幡杆之内。
似如此一共打入了三百三十三枚符箓,渐渐气息相连,化为一体,路宁方才暂时罢手,又换了赤精天蚕丝的幡面,一样炼入阴阳有无形真气所化同样数目的符箓。
最后则以紫府玄功中记载的秘法,将两者炼化合一,由幡面的三百三十三枚符箓与幡杆中的三百三十三枚符箓相互结合变化,这六百六十六枚符箓最终结成一道全新的紫雷遁形符。
此乃是这件法宝的根本符箓,在幡体中化成了一团雷光急转不休,最终具化在幡面之上,乃是一道紫光隐隐的八角形,周边全是云气电光之形。
路宁有心试演法术,故此特意用如意真气去触碰这幡中的根本符箓,却被这团雷光上生出一股斥力,反弹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