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改变了所有人的认知,那种认知的变化,竟然让整个村子都受到了影响,却没能影响到一直住在村外的周阳这个陌生人。在他眼里,周安安还是曾经那个会追着他要糖吃的傻乎乎的小丫头呢!
周安安捧着那束小雏菊,有一瞬间的怔愣。她看着手中娇艳的花瓣,又看看眼前被雨淋得狼狈却笑得羞涩的周阳,那些痛苦、委屈、感动像潮水般涌上来,让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下子扑进周阳怀里,双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腰,指尖死死抓住他背后湿透的衣服,仿佛要将自己揉进他的骨血里。
周阳愣了一下,随即轻轻拍着周安安的背,掌心的温度透过湿透的衣服传过来,温暖得让人想哭。雨渐渐大了起来,豆大的雨点打在油纸伞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周阳小心翼翼地抱紧周安安,站起身来,将伞尽量往她那边倾斜,自己大半个身子都暴露在雨里,后背很快被雨水打透。
周安安其实很想告诉他,她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坚强,她很害怕,仿佛被无尽的黑暗所笼罩。当周安安亲眼目睹那个孩子被解剖的全过程时,那种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令她无法喘息。
她害怕得全身都在颤抖,仿佛风中的残叶,随时可能飘零。周安安害怕自己最终的下场会和那个小孩儿一样悲惨,然而那满腹的委屈和恐惧却如鱼刺般哽在喉间,最终也没能说出口。她不想让他为自己担心,因为“他”在意,所以“她”在乎。
“安安,别难过了,有我在呢。”周阳的声音在周安安头顶响起,像春日里的暖阳,温暖而坚定。
周安安在他怀里抽抽搭搭地哭着,把这些天憋在心里的痛苦、恐惧、委屈都宣泄出来。哭了好一会儿,她才渐渐平静下来,从周阳怀里抬起头,红着眼睛看着他,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像沾了露水的小雏菊。
“阳阳哥哥,谢谢你。”周安安的声音还有些哽咽,她轻轻蹭了蹭周阳的胸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撒娇:“小雏菊很好,我很喜欢。那如果可以,下一次……下一次阳阳哥哥可不可以送我一朵风信子?”一朵...一朵就好!
周阳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指尖轻轻擦去周安安脸颊上的雨珠,眼神里满是温柔:“好啊,安安是更喜欢风信子吗?不过,不论安安想要什么,只要我能找到,都会给你带来。”
周安安抿了抿唇,黑暗沉寂的眼眸中这段时间终于难得的闪过了一丝亮光。
雨还在下,可周安安的心却渐渐暖了起来。她紧紧抱着怀里的小雏菊,又往周阳身边靠了靠,油纸伞下的空间不大,却盛着她此刻所有的希望。远处的天空依旧是浓得化不开的黑,她拼尽全力紧紧抱着她唯一的星光。
周阳的手臂收紧,将周安安完完全全圈在怀里时,鼻尖萦绕的清甜花香忽然变得浓烈,像一张无形的网,瞬间裹住了他的思绪。他垂眸望着怀中人的发顶,眼神失神的瞬间,连指尖都在微微发烫。
周安安的眼眸轻轻垂着,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黑沉浓密的阴影,连呼吸都放得又轻又柔。她仰头望着周阳,声音婉转得像浸了温水的棉花:“阳阳哥哥会一直保护安安的,对不对?”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周阳心底所有的柔软。他早已陷入周安安用“喜欢”和“依赖”编织的陷阱,那陷阱裹着蜜糖,让他心甘情愿地沉沦。
他甚至没来得及思考“永远”有多远,就急着点头,声音带着少年人独有的认真:“不管发生什么,我周阳这辈子都只保护你一个人,安安。”
周安安的黑眸亮了亮,那颜色深得像夜空中穿不透的乌云,连一丝光都透不进去。可她的嘴角却弯起甜甜的弧度,那笑容甜美得像掺了剧毒的糖,让人明知危险,却忍不住靠近:“那阳阳哥哥可要说话算话,要和安安永远永远在一起啊。”
周阳的脸“唰”地红了,连耳尖都烧得滚烫。这样暧昧的话很容易让人误以为这是少女青涩的告白,那句“永远在一起”像坏掉的留声机,在他脑子里反复回响,每多响一次,他的心跳就快一分。他攥了攥手心,声音微微发颤,却字字清晰:“好,哥哥答应你,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周安安看着他泛红的脸颊,眼中翻涌着近乎疯狂的执念——她要的从来不是“保护”,而是“掌控”,她的就是她的,没有人能夺走也不可能让他逃走,让周阳完完全全属于她,永远都不能离开。周安安在心里无声地重复,“这是你说的,我们可要……永、远、在、一、起。”
水边传来一阵黏腻的响动。那只之前潜伏的女鬼像是终于“吃饱”,身上缠绕的红线突然变得像活物的触手,密密麻麻地裹住周翠兰的尸体,一点一点地将尸体拖进水里。水面泛起一阵浑浊的涟漪,最后只留下一颗被啃得只剩一半的头颅,滚落在岸边的泥地里,眼窝空荡荡的,看得人头皮发麻。
林一凡的额头早就冒出了一层冷汗,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流,浸湿了衣领。他靠着旁边的大树,双腿发软,勉强才站稳身子。说白了,林一凡再勇,也还是个普通人,刚才女鬼吞噬尸体的画面太惊悚,他现在连呼吸都带着颤意。休息了不过半分钟,他就不敢再停留——谁知道那女鬼会不会突然从水里爬出来?
林一凡踉跄着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手腕粗的长木棍,当作拐杖撑着地面,一步一挪地往森林外走,每走一步都忍不住回头看一眼那片泛着寒光的水面,生怕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外面还是盛夏,阳光毒得能晒化柏油路面,可这片森林里却冷得冰人,应该是已经入了立秋。尤其是这大半夜,风“呼呼”地从树缝里钻出来,带着刺骨的凉意,吹得林一凡浑身发抖。他抱紧双臂,对着手心哈了口热气,白雾刚冒出来就被风吹散,手背上很快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冻死个人了!”林一凡欲哭无泪,心里把自己的运气骂了个遍——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走错路了,绕来绕去,怎么又绕回了这片阴森的林子?
更让林一凡心慌的是,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连一声鸟叫、一声虫鸣都没有,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听得人心里发毛,这里太安静了。
林一凡走着走着就容易走神,思绪飘到了哪里?看日子,这里应该差不多就要过寒衣节了吧?林一凡有些消沉又有点儿感慨,从老家出来上学已经一两个月,暑假也快过完了,阿妈阿爸的身体还好吗?两个小妹有没有乖乖写作业?
越想,林一凡的脚步越慢,身上的寒意也越来越重,连意识都开始昏昏沉沉的,脑袋像被灌了铅,混沌得厉害。困意像化不开的浓雾,一点点裹住他的神经,他的头开始一点一点的,眼皮重得像挂了铅,感觉下一秒就能原地睡着。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地上,映出一片斑驳的影子。可没人注意到,林一凡脚下的影子里,正缓缓伸出一只泛着冷光的镰刀手——那镰刀的刀刃闪着寒芒,一点一点地朝着林一凡的脖颈靠近,速度慢得像在玩弄猎物。
林一凡完全没察觉危险,依旧昏昏欲睡。就在镰刀的刀刃快要碰到他皮肤的瞬间,他腕上挂着的一金一银两个小铃铛突然“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清脆的声响像一盆冷水,猛地浇醒了他。
林一凡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脖子——那里还残留着一丝冰冷的杀意,让他浑身汗毛倒竖。随着铃铛声越来越响,那把锋利的镰刀像被阳光照到的雪,瞬间烟消云散,连影子都没留下。天空的明月也被一片突然飘来的乌云遮住,森林里彻底陷入了黑暗。
“不对,中计了!”林一凡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靠着树干大口喘气,心脏“砰砰”地跳得快要冲出胸膛。他不过进来几个小时,怎么会困到差点睡着?而且那股困意来得太奇怪,像是有人在故意引导他放松警惕。
林一凡攥紧手腕上的铃铛,心里满是后怕——刚才那一下,他差一点就踏进了鬼门关。
另一边,周铁锤正歪歪扭扭地走在小路上,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衣被他挎在肩上,浑身散发着刺鼻的酒气,连脚步都站不稳。他嘴里还哼着跑调的小曲,时不时打个酒嗝,脑子里想的全是麻将馆里的牌局和他那位“情妹妹”。
周铁锤这人,活了五十多岁,没干过一件正经事,喝酒、赌博、偷懒耍滑,五毒俱全。可谁都没想到,他这么个又老又穷、长得还磕碜的男人,竟然还能找到个小情人,那个小情人开了家麻将馆生意挺不错的。
躲在树后的周安安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皱了皱眉,眼底闪过一丝鄙夷——凭借手里唯一的资源,那个“男人”。周安安却能查到一些常人查不到的东西,查到这件事的时候,连周安安都觉得不可思议,竟然真有人这么眼瞎,能看上周铁锤这种人?
可周安安查到的远比“小情人”这点事要多。那位叫方曼娇的小情人,明面上是麻将馆老板,私底下却和梅姨那群人串通一气,都是干着器官买卖的勾当,方曼娇负责在麻将馆里打听消息,物色“目标”,梅姨那边则负责抓人、取器官,分工明确得很。
更可怕的是,方曼娇这样的“据点”,在全省各地还有无数个。他们已经盘踞在这里好几年,形成了一条完整的黑色产业链,势力大到连当地的警察都不敢轻易招惹——毕竟“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没人愿意为了不相干的人,得罪这群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
周铁锤晃悠着走到麻将馆门口,刚推开门,里面的喧闹声就像潮水一样涌了出来——麻将碰撞的“吧嗒吧嗒”声、男人们的吆喝声、女人的笑声混在一起,还夹杂着烟味和酒气,乌烟瘴气的。
周安安跟在他身后几米远的地方,站在门口没进去。他嫌里面的味道恶心,更嫌那些人的嘴脸丑陋——像周铁锤这样,靠老婆挣钱养家,自己却整天在外面吃喝嫖赌的男人,在这麻将馆里一抓一大把。他们活得像行尸走肉,却还自以为潇洒。
周安安还查到,这家麻将馆不光做器官买卖的勾当,还藏着毒品交易。刚才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看到有人偷偷摸摸地在角落里递东西,那白色的粉末,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
现在的白天格外短,不过才下午四点多,天就开始慢慢暗了下来。周安安靠在门口的墙上,抬头望着渐渐被夜色染黑的天空,心里那股被忽视的烦躁感突然涌了上来——这段时间忙着布局、查线索,他几乎没给自己留过喘息的时间,可此刻闲下来,心却空落落的,像少了一块东西。
周安安把手插进外套口袋,指尖突然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他疑惑地掏出来,发现是一盒没拆封的烟——大概是上次跟着梅姨的人时,不小心蹭到口袋里的。他盯着烟盒看了几秒,突然想起有人说过“烟酒解百愁”,周安安突然就想试试,这烟到底能不能缓解心里的沉重。
周安安咬开烟盒,抽出一根烟夹在指尖,又摸出打火机“咔嚓”一声点燃。烟丝燃烧的味道瞬间飘了过来,他学着别人的样子,把烟凑到嘴边轻轻吸了一口——辛辣的烟味瞬间冲进喉咙,呛得他连连咳嗽,眼泪都快咳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