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透了墨的棉絮，沉甸甸压在大安城的青砖灰瓦上。李毅在窄巷里绕了三个来回，直到确认身后那道若有若无的黑影彻底消失在拐角，紧绷的肩线才缓缓松下来。巷口老摊贩的马灯还亮着，糖霜裹着山楂的甜香钻鼻腔，他掏出几枚碎银，挑了串糖壳最厚的，油纸包好揣进怀里，脚步轻快地往李府方向赶。
推开虚掩的木门时，天已经蒙了层鱼肚白，院角的老槐树落了一地碎影。饭桌就摆在廊下，李漠背对着门坐着，手里攥着半块冷硬的馒头，指节因为用力泛白；李清雪趴在桌边，辫子垂在碗沿，眼睫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像是等着等着就睡着了；桌脚边，亚古兽和幽影狐蜷在一起，听见动静立刻竖起耳朵，幽影狐尾巴尖儿飞快地扫着地面。
回来了？”李漠的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猛地回头时，眼底的红血丝看得清清楚楚。他起身想迎，又被李毅摆手按住。“没事，就是跟崔兄多绕了几圈。”李毅笑着掏出油纸包，山楂串上的糖霜还沾着碎光，“给小雪买的，她上次说想吃，我记着呢。”
李清雪这才醒透，揉着眼睛扑过来，鼻尖在李毅袖口蹭了蹭，又立刻后退半步，盯着他小臂上未包扎好的伤口：“二哥，你又受伤了！”“小伤，跟蚀气鼠打架蹭的。”李毅把糖葫芦塞到她手里，又掰了两小串，蹲下来喂给亚古兽和幽影狐，“快吃，再不吃糖壳该化了。”
李漠没接递来的糖葫芦，转身往厨房走：“你们先吃，我去热饭菜。昨晚剩的饭菜还在灶上，我再馏两个馒头。”李清雪咬着山楂，酸甜的汁水流进喉咙，却突然红了眼，抓起桌边的碗筷就追上去：“大哥我帮你！二哥你快去洗漱，我烧了热水！”
灶房里很快飘出饭菜香，李毅洗漱完出来时，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红烧肉裹着浓稠的酱汁，馒头馏得暄软，连剩菜里的青菜都重新过了遍油。李清雪夹了块最大的肉放进他碗里，自己却只扒白饭：“昨晚你们走了之后，我就吃了两口，然后就等着……”
话没说完，就被李漠用筷子敲了敲碗沿：“吃饭吧小雪。”他给李毅也夹了一筷子青菜，声音放软，“吃完好好睡一觉，剩下的事，大哥来处理。”李毅看着碗里堆得冒尖的饭菜，又看了眼兄妹俩眼底的关切，咬了口馒头，只觉得这清晨的饭菜，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暖。
刚扒了两口饭，李毅突然搁下筷子，眼睛直勾勾盯着蜷在桌上的滚球兽——圆滚滚的身子沾着点糖葫芦的糖渣，头顶软乎乎的触角还在慢悠悠晃着。
“原来你真这么厉害？”他想起昨晚那只浑身冒火的暴龙兽，当时还以为那就是顶了天的能耐。
滚球兽一听这话，触角“唰”地竖起来，兴奋得在原地转了个圈，糖渣都抖落了一地：“这就叫厉害？早着呢！我能超进化成机械暴龙兽，还能究极进化！要是碰到其他数码兽，咱们还能合体进化，变出来的家伙比暴龙兽强十倍！”
李毅手里的筷子差点没拿稳，嘴里的饭都忘了咽：“昨天那只比房子还大的暴龙兽……居然还不是最厉害的？”
“那当然！”滚球兽把胸脯挺得圆圆的，“我现在最强的形态是战斗暴龙兽，浑身都是合金铠甲，就昨晚那蚀气鼠王，我变战斗暴龙兽，一招就能秒了它！”
这话让李毅愣了好半天，脑子里全是那身披铠甲的巨兽模样，直到胳膊被人碰了一下才回过神。抬头就见李漠皱着眉，夹菜的手顿在半空：“它说的是真的，但不能这么干。”
李漠的声音压得低，眼神扫过院墙外的街道，语气里带着点凝重：“这个世界藏着多少厉害角色，咱们根本不知道。咱们现在就像揣着块金砖走夜路，一旦把战斗暴龙兽这种底牌亮出来，保不齐就有人盯着咱们不放——到时候不是把咱们当异类抓起来，就是把滚球兽当成小白鼠研究，你想过那后果吗？”
李毅猛地打了个寒颤，脑子里瞬间闪过被人关在铁笼里、滚球兽被强行抽血研究的画面，后背都冒了冷汗。他赶紧点头，扒拉了一口饭压惊：“大哥说得对，不到要命的时候，绝对不能让它随便进化。”
滚球兽还想辩解什么，看李毅脸色发白，又瞅了瞅李漠严肃的神情，只好耷拉下触角，委屈地蹭了蹭李毅的裤腿：“知道了……那我就只在你们快被吃掉的时候变。”
李清雪见状，赶紧夹了块红烧肉放在滚球兽面前的小碟子里：“好啦好啦，先吃饭，肉都要凉了。等以后咱们够强了，再让你变最厉害的样子好不好？”
滚球兽盯着红烧肉，耳朵又慢慢竖了起来，叼起肉嚼得满嘴油：“那说好了，到时候我要把铠甲亮出来给小雪看，有人欺负小雪我一定要帮小雪出头！”
李毅看着它贪吃的模样，心里的紧张才松了点，低头扒着饭，暗自把“藏好底牌”这四个字记在了心里——这饭桌上的热闹背后，藏着的风险，可比蚀气鼠群更让人后怕。
饭还没吃完，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响，不是风声，倒像是有人用指尖刮了刮木门。幽影狐猛地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滚球兽也正色了起来，眼睛盯着门口一动不动。
李漠放下筷子的动作极轻，手却悄悄按在了腰间的青钢剑上，朝李毅递了个眼神。李毅立刻把滚球兽往身后藏了藏，滚球兽也识趣地收了触角，缩成个毛茸茸的小球。
“谁？”李漠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劲儿。
门外静了片刻，才传来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点急促：“是我，李兄弟，有急事找你们。”
李毅松了口气，刚要起身开门，被李漠拽住了。李漠走到门边，隔着门问：“这么早找我们，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