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露凝在青砖上,泛着冷幽幽的光。崔宇航裹紧夜行衣,领口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紧盯前方的眼睛。小岛癸子的练功服在月色下像一抹突兀的残影,他脚步轻快,穿过三条僻静小巷后,拐进了城西那座废弃的制造厂——那里曾因重大伤亡事故被查封,如今只剩锈迹斑斑的铁门虚掩着。
崔宇航屏住呼吸,贴着墙根挪到铁门后。厂房里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混着若有若无的啜泣声。他从门缝望进去,心脏骤然缩成一团:十几个男女老少被绑在锈铁架上,手腕脚踝勒出红痕,有人脸色惨白如纸,有人还在低声哀求。小岛癸子正站在一张不锈钢操作台后,戴着橡胶手套的手里捏着一支粗大的针管,针尖在冷光灯下闪着寒光,正对准一个约莫十岁的男孩的手臂。
“别怕,很快就好。”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可落在崔宇航耳中,却比寒风更刺骨。针管刺入皮肤的瞬间,男孩疼得瑟缩了一下,他另一只手拿着的玻璃皿里,已经盛着半管鲜红的血液,旁边还摆着十几个贴着标签的培养皿,里面漂浮着半透明的细胞团。
操作台的白板上,用红笔写着密密麻麻的公式,最顶端画着一个螺旋状的基因图谱,旁边标注着:“天虹大陆华人基因序列——目标:武学适配性强化”。崔宇航忽然想起他教给弟子们的那些招式,看似精妙,却总在发力处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如今才恍然:他在借着指导招式,暗中观察华国人的气劲流转与基因表达的关联。
“华国人的基因里藏着武学的密码,”小岛癸子一边将血液注入离心机,一边低声自语,“同样的‘招式’,华国人练三个月,抵得上倭国人三年,这不是天赋,是基因里的优越性。”离心机转动的嗡鸣中,他拿起一支细胞培养液,对着灯光观察,“只要能解析出这段序列,移植到我身上……”
崔宇航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想起祖父留下的手札里写过,百年前天虹大陆战乱,华人为躲避追杀迁徙至大安城,血脉中留存着对武学的天然亲和力,这是刻在基因里的印记。小岛癸子所谓的“委托”,根本是借口,他真正的目标,是窃取这份独属于华人的基因宝藏。
这时,一个老婆婆突然挣扎着喊道:“你这祸害!我们华国人的骨头硬,血脉更硬,你偷不走的!”小岛癸子动作一顿,转过身时,脸上的温和彻底褪去,只剩冰冷的偏执:“硬?再硬的基因,也能被拆解重组。等我成功了,你们引以为傲的武学天赋,会成为我最强的武器。”
他拿起另一支针管走向老婆婆,崔宇航的指甲已深深掐进掌心。他必须阻止他,可看着厂房角落那几个手持利刃的黑衣人,又强迫自己冷静——硬闯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危及老弱妇孺。
做完实验,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对着黑衣人吩咐:“处理干净,别留下痕迹。明天崔家还要集训,我得回去准备新的‘教学方案’。”
崔宇航眼睁睁看着她将血液样本和细胞培养皿收进储物袋,又看着黑衣人给人质注射了某种药剂,让他们陷入昏睡。他死死咬住嘴唇才没发出声音,直到小岛癸子的身影消失在厂房外,才悄然后退,贴着墙根往回走。
夜风带着制造厂的铁锈味吹过来,崔宇航的手脚仍在发颤。他终于明白,那些被“神秘失踪”的街坊邻居,那些药房内莫名丢失的血样,都与眼前这个倭人有关。他不是来帮崔家的,他是来掘开华人血脉的根,将百年传承的基因密码,变成他私人的武器。
回到崔家宅院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崔宇航脱下夜行衣,看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眼中却燃起一簇火。他不能声张,至少现在不能——小岛癸子的势力藏在暗处,人质还在他手里。但他知道该做什么了,从今天起,他教的每一招,他都要学,不仅要学,还要找出其中的破绽;他观察的每一次气劲流转,他都要反过来记下他的研究痕迹。
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崔宇航握紧了拳头,他起身进行简单的洗漱,准备今天的训练。冷水扑在脸上,激得崔宇航一个激灵,镜中少年的眼神褪去了昨夜的惊悸,只剩下一种淬过火的冷静。他用毛巾擦着脸,指尖划过下颌线——那里还带着训练留下的细小伤痕,是小岛癸子亲手为他上药时,指尖无意蹭过的地方。从前只当是师傅的关怀,此刻回想,那触碰里或许藏着对“样本”的审视。
换好训练服时,布料摩擦着胳膊上的旧伤,他忽然想起昨夜制造厂里那个十岁男孩颤抖的肩膀。同样的年纪,崔家弟子在演武场挥汗,而那些无辜者却被锁在锈铁架上,成为基因实验的“材料”。拳头在袖中悄然攥紧,指节抵着掌心的老茧,那是日复一日挥拳、劈刀磨出的印记,也是华人数代人在武学里淬炼出的骨血凭证。
“宇航,磨蹭什么?小岛阁下都在演武场等了。”门外传来崔家子弟的呼喊。
崔宇航应了一声,推门时恰逢晨风吹过,卷起廊下晾晒的练功服。演武场上已经站了十几个弟子,小岛癸子穿着一身漆黑的劲装,正指点着众人扎马步,晨光落在他发梢,竟有几分温和的错觉。可在崔宇航眼里,那温和背后藏着冰冷的算计——小岛癸子今日讲解的“桩功气沉丹田之法”,分明是在引导众人将内息凝聚于下腹,而那里正是华人基因中与“气脉根骨”关联最深的穴位。
“崔宇航,你走出队列。”小岛癸子忽然朝他看来,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像是看出来了什么,“昨日教给你的‘缠丝手’,再练一遍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