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粱斜睨蒋延,眼底都是毫不掩饰的嫌弃,背在身后的长剑甚至未出鞘,空着的左手并指如剑,随意向前一点。
“嗡——!”
一道凝练的暗沉剑气破空而出,重重砸在五人身前的地面。
“轰!”
泥土混合着草根炸开,强劲的气浪夹杂着凌厉的剑意扑面而来,逼得蒋延灼阳上的赤金剑罡一阵剧烈摇曳,他本人更是闷哼一声,连退三步才稳住身形,持剑的手臂微微发麻。
楼听雨指间蓝绫“蹁跹”瞬间回旋,在身前布下层层水蓝色光幕,光幕剧烈波动,堪堪挡住这股冲击。
楚平野的迅风隼发出一声惊慌的尖鸣,被气浪掀得在空中翻滚。
游桑脚下刚破土而出的藤蔓寸寸断裂,墨葵袖中蓄势待发的梭镖更是被无形剑意压制到有些难以射出。
连退三步的蒋延脸上此刻没有一丝一毫挫败,那双深棕色的眼睛全是遇到棋逢敌手的狂热。
他低吼一声,不顾微微发麻的手臂,提起灼阳剑身随剑走,化作一道赤金色流光,再次悍然冲向黄粱。
前面的黄粱脚下步子一顿。
他原以为只要稍稍出手,展现实力差距,就足以让这五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知难而退,节省彼此时间。
没想到蒋延这个小子如此不识趣,非但不退,反而战意更盛,像个打不死的蟑螂再次冲来。
“道友实力不俗,可敢正面与我一战!”蒋延低吼,灼阳剑锋直指黄粱,赤金剑罡暴涨,眼底是毫不退缩的炽热,混合着被轻视的怒意。
“冥顽不灵。”黄粱唇间逸出冰冷的四个字,厌厌的眼底掠过一丝厌烦。
面对蒋延倾尽全力的冲刺,只是微微侧身,左手五指张开,不避不让,径直抓向那灼热的剑锋。
“狂妄!”蒋延怒喝,剑势更猛。
然而,下一瞬,他瞳孔骤缩。
只见黄粱那骨节分明的手,仅以拇指和食指两指精准无误地钳住了灼阳的剑锋。
预想中的手指被凌厉剑罡绞碎斩断的场景并未出现,那两根手指稳如铁铸,赤金色的剑罡与冷白的指尖剧烈摩擦,迸发出一连串刺眼的火星,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锐响,狂暴的剑意竟被牢牢锁死在方寸之间,无法切入其皮肉分毫。
强大的冲势被硬生生遏止,蒋延持剑的手臂剧震,险些握不住剑柄。
“师兄!”楼听雨见状,清叱一声,手中的“蹁跹”化为长剑如雷如电,直刺黄粱后心,试图围魏救赵。
楚平野也反应过来,迅风隼和铁骨狼同时从侧翼扑上,獠牙与利爪闪烁寒光。
游桑操控的藤蔓如群蛇乱舞,缠向黄粱双腿。
墨葵的梭镖则化作数点寒星,笼罩其周身大穴。
黄粱头也未回,抓住灼阳剑的左手猛然发力,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蒋延只觉得虎口崩裂,整条右臂瞬间麻木,灼阳被对方徒手硬生生夺了去。
同时,黄粱右臂回扫,宽大的袖袍卷起一股沉浑劲风,后发先至,重重扫在楼听雨的蓝色剑影上。
“砰!”蓝光溃散,楼听雨连人带绫被扫飞出去,体内气血翻涌。
夺剑在手,黄粱看也不看,反手将灼阳剑向侧后方一掷。
“嗤!”长剑化作一道赤金流光,精准无比地穿过两侧夹击的隼和狼的间隙,深深插入楚平野脚前的土地,剑柄剧烈震颤,发出嗡鸣,吓得楚平野一个激灵,扑击的动作戛然而止。
而面对脚下缠绕的藤蔓和袭来的梭镖,黄粱只是足尖轻点地面。
“咔嚓……”
以他足尖为中心,一股阴寒刺骨的劲力如水波荡漾的涟漪扩散开来,游桑那些坚韧的青黑藤蔓瞬间被震为齑粉。
激射而至的梭镖也被这股无形力场影响,轨迹歪斜,叮叮当当地散落一地。
兔起鹘落之间,五人攻势尽数被破。
信手夺剑,振袖破围,一切仅发生在瞬息之间。
蒋延虎口渗血,整条右臂经络残留着被巨力强行贯通的酸麻,眼底炽热的战意未有半分消减,反倒灼烧的更烈。
“还我灼阳!”他低吼,不管不顾便要再次前冲。
“师兄且慢!”楼听雨清冷的声音响起,她已稳住身形,玉指抹去唇边一丝血迹,“蹁跹”所化长剑横于身前,水蓝光晕流转不休,神色如临深渊,“此人修为皆在我等之上,不可力敌。”
楚平野也急忙按住躁动的铁骨狼,心有余悸地瞥插在身前、兀自嗡鸣的灼阳,压低声音:“他的剑还没出鞘我们就已经……”
“楼道友说得对,咱们这次怕是踢到铁板了……”
游桑与墨葵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未消的惊悸。
黄粱对五人的反应视若无睹,甚至懒得再看蒋延一眼,目光淡漠地扫过全场,眼神空茫。
“蝼蚁之争。”他唇瓣微动,声音不高,却清晰刺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俯视尘埃的漠然,“再进一步,休怪黄某剑下无情。”
话音刚落,右手并指如剑,随意在空中一划。
“铮——!”
一声清越剑鸣自身后响起,那柄一直安静负于他背上的长剑,连带着陈旧的剑鞘,骤然迸发出一股磅礴剑意。
这股剑意沉浑、凛冽,带着一种亘古不变的寂寥,瞬间笼罩住方圆十丈。
空气霎时凝固,草木低伏。
蒋延冲势一滞,只觉周身空气变得粘稠沉重,无处不在的剑意像无数细针扎刺肌肤,护身剑罡明灭不定,竟是连靠近都变得极为困难。
他额头青筋跳动,深棕色的瞳孔死死盯着黄粱,牙关紧咬,那声剑鸣与这股剑意,比方才徒手夺剑更让他感到……无力。
楼听雨的“蹁跹”在这浩瀚的剑意压迫下发出细微的哀鸣。楚平野的迅风隼早已吓得缩回他肩头,铁骨狼也伏低身躯,喉间发出畏惧的呜咽。
游桑与墨葵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半步,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黄粱这次连一个警告的眼神都欠奉,利落转身,白色麻布短衫在微风中轻拂,步伐不疾不徐,向流萤谷内行去,留给众人一个孤峭冷硬的背影。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谷口的光影斑驳,那压到人喘不过气的磅礴剑意才缓缓退去。
压力骤消,蒋延猛地喘了一口粗气,踉跄起身,被楼听雨伸手扶住。
“他……到底是什么人?各大宗门年轻一辈中,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号人物……”楚平野拍着胸口,惊魂未定地拔起地上的灼阳剑,递还给蒋延。
蒋延接过本命剑,灼阳剑身光华略显黯淡。他紧紧握住剑柄,指节攥得发白,目光死死锁在黄粱消失的方向,眼中交织着灼热的狂热与压抑的不甘。
楼听雨收回“蹁跹”,蓝绫柔顺地缠回臂间,语气凝重:“此人实力远超我等,方才他的剑尚未出鞘,便已有如此威势……恐怕放眼此次仙门大比中,也难寻几人能与他抗衡。”
此言一出,其余人皆是默然。
游桑低头看着地上化为齑粉的藤蔓,神色复杂。
墨葵一言不发地收回散落的梭镖。
楚平野轻轻抚摸着肩头仍在颤抖的迅风隼,又拍了拍伏在地上的铁骨狼。
一时之间,谷口只剩下风过枝叶的簌簌声响。
经此一挫,蒋延身上先前那股锐气与骄矜,已被碾得寸寸消弭。
蒋延胸膛剧烈起伏,余光瞥向流萤谷入口,越想越不甘,“我们也进谷。”他嗓音低哑,字句从齿缝间挤出,带着一股执拗。
“还进去?!”楚平野整个人几乎跳起来,他一把按住躁动的铁骨狼,杏眼里全是后怕,“蒋延,你脑子没问题吧?”
“那人刚进去,我们现在进去万一再撞上,我们这跟主动送上门讨打有什么区别。”
楼听雨面色微沉,眸光扫过蒋延渗血的虎口和仍在轻微发颤的手臂,语气沉静:“二师兄,眼下并非意气之争、逞强斗狠之时。那人修为我等没摸透,以我们现在的状态若再遇,无异于以卵击石,后果不堪设想。”
游桑看着地上还没完全被风吹散的藤蔓粉末,沉默地抿紧了唇。
蒋延猛地吸了一口冷气,冰凉的空气灌入肺腑,稍稍压下了几分翻腾的燥怒,眼底的狂热被强行按捺,理智回笼几分。
“流萤谷并非他所家开,我们小心行事,避开他就是。”
“秘境机缘,各凭本事,岂能因他一人便畏缩不前?”
楚平野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楼听雨一个眼神止住。
她微微颔首,目光转向幽深的谷口:“既然如此,一切需得更加谨慎。”
“若真再遇,师兄切不可如方才那般莽撞。”
蒋延没有反驳,重重“嗯”了声。
楚平野见状,垮下肩膀,认命般地叹了口气,转而征求游桑和墨葵的意见。
游桑沉默地点了点头,墨葵则简短应道:“可。”
楚平野见状,叹了口气,认命地拍了拍迅风隼的翅膀,示意它前方探路。
“好吧好吧,”楚平野小声嘟囔着,认命地拍了拍肩头仍有些瑟缩的迅风隼,“小风,机灵点,前面探路,发现任何风吹草动立刻示警!”
“唳——”迅风隼发出一声略显委屈的轻鸣,振翅飞向前方。
五人不再多言,各自在原地短暂调息。
蒋延闭目凝神,压下体内有些紊乱的气血,将右臂经脉中残留的酸麻感一点点驱散。
楼听雨指间萦绕着淡蓝光华,“蹁跹”轻柔拂过周身,抚平灵力的细微震荡。
楚平野一边安抚着焦躁不安的铁骨狼,一边时时关注迅风隼传来的模糊视野。
游桑与墨葵师兄妹默然检查着自身的法器与状态,确保随时能够应对突发状况。
片刻后,几人相继睁开双眼,彼此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无需多言,极有默契地收敛身上所有气息,悄无声息移动身形,小心翼翼地踏入流萤谷那明灭不定的光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