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字号?!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炸得云澈脑中一片轰鸣!她死死盯着眼前这个面容陌生、眼神却异常沉静的低等太监,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癸”字!又是“癸”字!从刻着“癸”字的铜钱警告,到指向“癸”位的诡异指南针,再到这自称“癸”字号的传讯人!这个神秘的“癸”势力,如同幽灵般缠绕着她,一次次在她最危急的时刻出现,送来预警,又抛出新的谜团!
他们是谁?!是敌是友?!是“鬼面”组织的另一分支?还是…与“影”组织敌对的第三方?!他们口中的“主人”又是何方神圣?!
巨大的震惊和疑虑如同狂潮般冲击着云澈的认知。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眼前的小太监。对方神态恭敬,却透着一股训练有素的沉稳,绝非普通杂役。
“你的主人是谁?”云澈压低声音,语气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小太监垂首,声音依旧平稳:“奴才不敢言。主人只命奴才传话:水厄未止,北位将倾。欲破迷局,今夜子时,旧井亭候。”
水厄未止,北位将倾!这分明是在警告长春宫的危机并未解除,废贵妃钮祜禄氏(北位)仍处于极度危险之中!而破局的关键,竟在…今夜子时的旧井亭之会?!
旧井亭!正是她之前跟踪春熙、目睹灭口惨案的那个废弃井亭!也是她埋下伪造“林慕白秘藏”的地方!对方将会面地点选在那里,是巧合?还是…他们早已洞悉了她的一切行动?!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头顶。对方对她行踪的掌握,简直到了可怕的地步!
去?还是不去?这极可能是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但若不去,不仅可能错失揭开“癸”字号面纱、甚至扭转全局的契机,更可能坐视钮祜禄氏被灭口,导致线索彻底断绝,甚至被嫁祸!
电光石火间,云澈已做出决断——必须去!但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她深吸一口气,面上不动声色,淡淡道:“本宫不知你所言何意。旧井亭偏僻,夜深不便。让你主人换个地方。”
她以退为进,试探对方反应。
小太监似乎早有所料,依旧垂首:“主人言,机缘只此一次,过时不候。娘娘若惧,可不来。”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笃定的挑衅。
云澈心中冷笑,果然!对方算准了她会去!
“既如此,”她故作沉吟,“子时未免太晚。亥时末如何?”她试图争取一点主动权,提前时间,或许能打乱对方部署。
小太监摇头:“子时阴阳交汇,方是时机。主人决意,不敢擅改。”
滴水不漏!
云澈不再多言,挥挥手:“本宫知道了。退下吧。”
小太监躬身一礼,悄无声息地退后,迅速消失在绛雪轩外的阴影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云澈独自站在轩中,寒风卷着残雪吹入,她却感觉不到冷,只有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紧迫感。子时井亭之会…龙潭虎穴,也必须闯一闯!
她迅速返回永和宫,大脑飞速运转,制定计划。对方深不可测,她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首先,情报。她需要尽可能了解旧井亭周边的环境,尤其是可能的埋伏点和逃生路线。她立刻铺开纸张,凭借记忆,飞速绘制出井亭附近的地形草图,标注出假山、树木、宫道和可能存在的废弃通道。
其次,装备。她取出那枚磨尖的银簪,淬上一点提神醒脑却无害的药汁(以备不时之需)。又将一小包辣椒粉和石灰粉混合的“防身粉”藏入袖中暗袋。最后,她将那块最小的“赤髓”碎块用油纸层层包裹,贴身藏好——这是最后的、与敌偕亡的手段!
第三,后手。她不能完全寄希望于未知的“癸”字号。她需要留下信息,万一遭遇不测,至少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她迅速写下一张极简的纸条:“亥时末,心神不宁,欲往御花园散心。若未归,查井亭。” 她将纸条塞入一个寻常香囊,交给一名看似最老实胆小、绝无可能是眼线的小宫女,叮嘱道:“若本宫亥时三刻仍未归来,你将此香囊交给苏麻喇姑嬷嬷,就说本宫遗落的。” 如此,即便被发现,也只是一个“遗落香囊”的寻常事,但苏麻喇姑那种人精,看到纸条内容,必然起疑!
第四,应变。她必须预设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及应对方案:如果是陷阱,如何制造混乱脱身?如果是“癸”字号,如何套取情报并验证其真实性?如果遇到“影”卫或其他势力,如何周旋?
时间在高度紧张的筹备中飞速流逝。夜色渐深,宫灯次第熄灭。
亥时过半,云澈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旧宫装,外罩斗篷,悄然出了永和宫。她没有直接前往井亭,而是绕了一个大圈,从御花园的另一侧迂回接近,利用树木假山的阴影,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井亭周围的动静。
月色黯淡,井亭孤立在荒草丛中,四周寂静无声,仿佛什么都没有。但云澈超乎常人的敏锐直觉却告诉她,黑暗中,潜伏着不止一双眼睛!
她屏住呼吸,耐心等待。子时更响,悠远而清晰。
就在更声落下的刹那,井亭的阴影中,悄然浮现出一道身影!那人同样穿着深色衣袍,身形高瘦,背对着云澈的方向,仿佛早已等在那里。
来了!
云澈的心脏猛地收紧。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从藏身处走出,缓步向井亭靠近。她的脚步很轻,却 deliberately 发出细微的声响,表明自己的到来。
那身影听到动静,缓缓转过身来。
月光勉强照亮了他的半张脸——一张完全陌生的、大约四十岁上下、面容清癯、眼神却异常深邃冷静的男子的脸!绝非宫中的太监或侍卫!
“云嫔娘娘果然信人。”男子开口,声音低沉平和,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
“阁下便是‘癸’字号的主人?”云澈在距离井亭十步远处停下,全身戒备。
男子微微一笑,笑容却未达眼底:“主人麾下一执事尔。娘娘可称我…‘癸一’。”
执事?癸一?等级森严的组织!
“阁下费尽心机引本宫来此,有何指教?”云澈单刀直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对方周身,试图找出任何破绽或标识。
癸一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娘娘可知,今日长春宫之局,若非我等暗中阻止,‘影’卫收到的命令,便不是质疑,而是…格杀勿论?”
云澈的瞳孔骤然收缩!格杀勿论?!康熙竟对她动了杀心?!还是…“影”卫自作主张?!
“阁下此言,可有凭证?”她强压震惊,冷声问道。
癸一淡淡道:“信与不信,娘娘自有判断。我只需告知娘娘,‘影’之首脑,代号‘玄’,乃西域拜火冥宗叛徒,性情乖戾,嗜杀成性,早对娘娘起疑。今日绛雪轩之会,本是其布局擒杀之局,被我等设法引开。然其疑心既起,绝不会善罢甘休。”
拜火冥宗叛徒?!“影”卫首领代号“玄”!云澈心中骇浪滔天,对方透露的信息太过惊人!
“你们为何要帮我?”云澈紧盯对方,“你们与‘影’有仇?还是…另有所图?”
癸一深邃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我等与‘影’道不同不相为谋。助娘娘,亦是助我等自身。更重要的是…我等与林慕白先生,有旧。”
舅舅?!云澈的心脏猛地一跳!他们认识舅舅?!
“娘娘手中的令牌,便是信物。”癸一的目光似乎扫过她藏匿令牌的胸口。
云澈瞬间明了!那玄铁令牌!果然是“拜火冥宗”的信物!而“癸”字号,或许是宗内与“影”对立的派系?!
“你们想让我做什么?”云澈直接问道。
“合作。”癸一语气凝重,“‘玄’及其掌控的‘影’组织,已与宫中某股势力勾结,欲借西域邪术与朝堂之力,行倾覆之事。其计划庞大歹毒,下一次‘水厄’,目标绝非区区一废妃,而是…乾清宫!”
乾清宫?!目标是康熙?!云澈倒吸一口凉气!这简直疯狂!
“证据呢?!”她厉声问。
癸一从怀中取出一张极其薄韧的皮纸,手腕一抖,皮纸轻飘飘地飞向云澈,精准地落在她脚前。
云澈警惕地捡起,就着微弱月光一看——上面绘制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利用地下水道和宫殿结构设计的机关图,旁边标注着一些晦涩的西域文字和符号,其中几个节点,赫然指向乾清宫下的某处!而所需的引爆物,正是大量提纯的“赤髓”与一种名为“幽冥泉”的特殊“癸水”!
图纸的右下角,盖着一个清晰的、与她手中玄铁令牌上完全一致的——鬼面图腾烙印!
证据确凿!云澈的手微微颤抖,这图纸的真实性极高!对方所言非虚!
“此图乃我辈牺牲数名弟兄,方从‘玄’的一处秘巢中夺得。”癸一语气沉痛,“然其具体实施时日与宫内接应之人,尚未查明。我等在宫中力量有限,难以深入查探。故而需借娘娘之力。”
“你们要我…去查乾清宫?!”云澈感到一阵荒谬和寒意,“那是自寻死路!”
“非也。”癸一摇头,“娘娘如今协理宫务,又得皇帝些许‘信任’(他语气略带嘲讽),正可借整顿宫闱、清查安全隐患之名,查验各宫尤其是乾清宫周边库房、水道、废弃殿宇…寻找‘赤髓’与‘幽冥泉’的储藏痕迹!此乃阳谋,光明正大,反而安全。”
云澈心中飞速权衡。对方计划看似可行,但风险巨大至极!一旦被康熙或“玄”察觉她的真实目的,必死无疑!
“我为何要信你们?又如何信你们不是借刀杀人?”云澈目光如炬。
癸一沉默片刻,缓缓道:“娘娘可还记得,林慕白先生离宫前,曾于京郊‘慈云观’中,留下一件东西。”
慈云观?!舅舅的确提过他曾在那座道观研习医术!云澈心中再震!
“什么东西?”
“一件…或许能证明娘娘清白的东西。”癸一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也是‘玄’及其背后之人,极力想要寻找并销毁的东西。娘娘若愿合作,我可告知取物之法与暗语。此物,可证我言非虚,亦可在关键时刻,或可保娘娘一命。”
巨大的诱惑和极致的危险同时摆在面前!合作,可能揭开真相,救驾立功,但也可能万劫不复。拒绝,可能立刻被“癸”字号抛弃,甚至灭口,独自面对“玄”的追杀和康熙的猜疑!
云澈死死攥紧手中的皮纸,指甲嵌入掌心。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陷入了极度艰难的挣扎和权衡。
就在此时——
“嗖!”一支弩箭毫无征兆地撕裂夜空,带着凄厉的尖啸,直射癸一的后心!
偷袭!
云澈和癸一的脸色同时剧变!
癸一身形猛地向旁急闪,弩箭擦着他的臂膀掠过,“笃”地一声深深钉入井亭木柱!
“有埋伏!”癸一低吼一声,眼中寒光爆射,瞬间甩出三枚乌黑的飞镖,射向弩箭来处的黑暗!
黑暗中传来一声闷哼和急促的脚步声!
几乎同时,另一个方向的阴影里,猛地窜出两道黑影,手持利刃,直扑云澈!刀光在月色下泛起冰冷的杀意!
陷阱!这根本就是一个双重陷阱!“癸”字号也被算计了!或者…他们本就是一伙的?!
云澈惊得魂飞魄散,但她早有准备!毫不犹豫地将手中那包辣椒石灰粉猛地向前一撒!
“噗!”白粉弥漫,瞬间笼罩扑来的黑影!
“啊!我的眼睛!”黑影猝不及防,发出一声惨叫,动作顿时一滞!
云澈趁机向后急退,同时尖声大喊:“有刺客!!来人啊!!!”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刺耳!
远处立刻传来了侍卫的呼喝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撤!”黑暗中,一个阴沉的声音低吼一声。
那两名袭击云澈的黑影毫不犹豫,转身就逃!袭击癸一的弩手也消失在黑暗中。
癸一臂膀受伤,鲜血染红了衣袖。他看了一眼云澈,眼神复杂无比,咬牙道:“计划不变!小心‘玄’!”说完,他身形一闪,也迅速遁入夜色,消失不见。
转眼间,井亭旁只剩下云澈一人,以及地上点点血迹和一枚深深嵌入木柱的弩箭。
侍卫们迅速赶到,看到现场痕迹和惊魂未定的云澈,顿时如临大敌。
“娘娘!您没事吧?!”
“刺客往哪跑了?!”
云澈捂着胸口,脸色苍白,气息急促,指着黑影逃窜的方向:“往…往那边跑了…快追!”她完美地扮演了受惊遇袭的妃嫔。
侍卫头领留下几人保护云澈,其余人立刻追击而去。
苏麻喇姑和顾问行很快闻讯赶来,脸色铁青如铁。
“怎么回事?!”苏麻喇姑厉声问。
云澈“惊魂未定”地叙述:“奴才…奴才心中烦闷,出来散步…行至此处,突遭歹人袭击…幸得侍卫来得快…”她绝口不提“癸”字号男子,只强调自己被袭击。
苏麻喇姑和顾问行检查了现场,看到了弩箭和血迹,眼神无比凝重。
“护送娘娘回宫!严加搜查附近!”顾问行尖声下令。
回到永和宫,云澈屏退左右,独自坐在灯下,手臂因后怕而微微颤抖,但眼中却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陷阱!赤裸裸的陷阱!“玄”要杀她!“癸”字号也未必可信!这皇宫,已无安全之地!
她缓缓摊开一直紧攥在手心的那张皮纸图纸。图纸边缘已被她的汗水浸湿。
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图纸上乾清宫地下的那个标注点,以及旁边一行极其细微的、她之前未曾注意的西域文字批注。
凭借对舅舅笔记中零星西域文字的模糊记忆,她连蒙带猜,勉强辨认出那几个字的含义——
“…通…慈宁…”
慈宁宫?!太皇太后孝庄的居所?!
云澈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乾清宫下的杀局,竟与慈宁宫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