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突兀的、模仿夜枭的啼叫,如同冰锥刺破寂静,瞬间冻僵了云澈的四肢百骸。屋顶瓦片的轻微摩擦声,更是印证了她的猜测——有人!就在承乾宫的屋顶上!在这宫禁森严、尤其是她被严密监视的承乾宫!
目标是谁?主殿空置多年,唯有她与胤禛居住的西配殿……是冲着她来的?还是……裕亲王设下的新圈套,想引蛇出洞?
巨大的惊骇之下,云澈反而爆发出极致的冷静。她第一时间并非冲向窗边查看,而是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滑至胤禛榻边,指尖迅速拂过孩子安睡穴附近(她熟知人体穴位,可致人昏睡片刻),确保他不会突然惊醒目睹可能的恐怖场景。然后,她将“小无相障”运转到极致,身形几乎与殿内阴影融为一体,星辉感知如同无形的触手,全力向屋顶异响传来的方向蔓延。
感知中,屋顶上确实有一道极其微弱、却行动迅捷的气息,正沿着屋脊向西北角移动,动作轻灵得不像常人,倒似……似曾相识!与两年前畅春园广场上那个掳走胤禛的黑影刺客的身法,有几分相似!
是他?!他又来了?!这次的目标是什么?
云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敢轻举妄动,此刻呼救,必然打草惊蛇,也可能落入更大的陷阱。她只能屏息凝神,全力追踪那道气息的动向。
那道气息在西北角停留了片刻,似乎在那里放下了什么东西,随即毫不留恋地转身,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沿着原路撤离,很快便消失在感知范围之外,只留下那声夜枭啼叫的余音,仿佛只是一个路过者随意的恶作剧。
走了?就这么走了?云澈紧绷的神经并未放松,反而更加疑惑。对方冒着天大的风险潜入,难道只是为了在屋顶西北角放点东西?那是什么?
她耐心等待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确认殿外再无任何异常动静,屋顶上也再无第二道气息,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她不敢大意,并未立刻去查看,而是先回到胤禛身边,确认孩子只是沉睡,呼吸平稳,并无异样。
然后,她再次将感知聚焦于屋顶西北角。那里,似乎多了一个非瓦片本身的、小巧的、散发着微弱木质气息的物体。是什么?暗器?毒药?还是……信息?
必须查看!但如何上去?她目不能视,虽有身手,但深夜攀爬宫墙风险太大,极易被巡逻侍卫发现。
就在她犹豫之际,目光(感知)无意中扫过殿内西北角的房梁。承乾宫年久失修,那处房梁与屋顶连接处,似乎有一道极其细微的缝隙。云澈心中一动,尝试将一丝极其精纯的星辉之力,如同细丝般透过那道缝隙,向上延伸,轻轻触碰那个物体。
触感反馈回来——那是一个小巧的、中空的竹管,用蜡密封着口。
是信筒!对方是来送信的!用这种极其隐秘且危险的方式!
云澈不再犹豫,她小心翼翼地从殿内找来一根长长的、顶端带有小钩的竹竿(平日用于清扫高处灰尘),屏住呼吸,极其缓慢地将竹竿从窗户缝隙探出,凭借超凡的感知和控制力,精准地钩住了那个小竹管,然后一点点、悄无声息地将其拖了回来。
竹管入手冰凉,表面粗糙,没有任何标记。云澈将其紧握手中,星辉感知仔细探查,确认无毒无害后,才小心翼翼地用指甲划开蜡封。
里面是一小卷素白坚韧的桑皮纸。展开后,纸上只有寥寥数语,字迹潦草却筋骨分明,用的是宫内通用的字体,看不出书写者特征:
“西北战起,帝星飘摇。龙脉异动,秘藏将显。甲子之期恐生变,慎守幼主,静待风鸣。”
信息量巨大!西北战事(印证了军报)、帝星飘摇(直指康熙?)、龙脉异动(与星辰龟甲感应一致!)、秘藏将显(璇玑秘藏!)、甲子之期生变(时机提前或延后?)、慎守幼主(胤禛!)、静待风鸣(新的联络信号?)!
这封信,不仅证实了她对时局的猜测,更点出了龙脉与秘藏的核心!送信者是谁?是那个两次出现的黑影?是赠予“定魂香”和传递“待时”信息的“故人”?他(她)为何对璇玑秘藏如此了解?是友是敌?
“慎守幼主”四个字,更是让云澈心头一紧。对方明确点出要保护胤禛,这意味着,未来的风波中,胤禛可能成为目标!这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这一夜,云澈再无睡意。她将纸条内容牢牢记住后,将其焚毁,灰烬倒入花盆泥土中,不留丝毫痕迹。然后,她坐在胤禛榻边,握着孩子温热的小手,心中波涛汹涌。
边关战事、龙脉异动、秘藏将显、幼主安危……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个结论: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而她与胤禛,正处于风暴的中心。康熙和裕亲王对星象的关注,恐怕并非空穴来风,他们或许也察觉到了什么。
次日,云澈如同往常一样,照料胤禛起居,督促他读书习字,表面上平静无波,仿佛昨夜什么也未发生。但暗地里,她已开始调整策略。对方的警告“慎守幼主”是重中之重,她必须进一步加强胤禛的自我保护意识和能力。
她的“发明创造”变得更加具有隐蔽的实用性和危机预演性质。她利用教导胤禛辨认草药的机会,悄悄加入了几种宫中常见、但具有一定迷幻或麻痹作用的植物图样(让铃铛儿描述),并严肃告诫他:“禛儿记住,这些花草样子好看,但千万不能碰,更不能吃,有些坏人会用它来做不好的事情。” 这是在为孩子打下最基础的防毒意识。
她还设计了一种“安全屋”游戏。她带着胤禛,在承乾宫范围内,悄悄确定了几个相对隐蔽、易于躲藏且靠近水源的角落(如假山石洞、废弃库房夹角),并告诉胤禛:“这是我们的‘秘密基地’,如果有一天宫里突然很乱,找不到娘娘,你就想办法躲到这些地方,安静地等娘娘来找你,好不好?” 她将避险知识融入游戏,让孩子在不知不觉中记住逃生路线。
胤禛虽然不解其深意,但觉得这游戏很有趣,认真地跟着云澈“勘探”了几处“秘密基地”,并记住了它们的特点。云澈则通过这种方式,为最坏的情况做着一丝微薄的准备。
与此同时,外界的局势愈发紧张。边关战事失利的消息终于无法完全封锁,隐约传入宫中。康熙震怒,连续罢黜了几名作战不力的将领,朝廷上下气氛凝重。前往乾清宫议事的王公大臣们面色日益阴沉。裕亲王来承乾宫的次数明显减少,但每次来时,眉宇间的疲惫与凝重都显而易见,看向云澈的目光也越发深邃难测。
云澈知道,压力正在累积,临界点即将到来。她时刻留意着“风鸣”的信号,同时更加专注地感应星辰龟甲和龙脉的波动。她发现,随着西北战事的加剧,龟甲内代表兵戈的星域光芒愈盛,而龙脉核心区域的波动也越发频繁和不稳定,那指向秘藏的标记,似乎正变得……越来越清晰?
难道,战争的血气与动荡的国运,真的在加速催化秘藏的显现?
几天后的一个黄昏,云澈正带着胤禛在院中做“五禽戏”,突然,东南方向远远传来一阵异常尖锐、悠长的号角声,不同于之前的军报信号,这号角声更加凄厉,带着一种……报丧的意味?!
几乎是同时,整个紫禁城仿佛被按下了静止键,所有声音戛然而止,随即,各种压抑的惊呼、哭泣声隐约传来!
“娘娘!那是……那是丧钟的方向!”铃铛儿脸色煞白,声音颤抖地低语。
丧钟?!宫中有大丧?!是谁?太皇太后早已薨逝,皇后虽体弱但尚在……难道是……?!
云澈的心脏骤然停止跳动!一个最可怕的念头涌入脑海!
就在这时,承乾宫宫门被猛地撞开,一名康熙身边的小太监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面无血色,带着哭腔尖声喊道:
“懿妃娘娘!四阿哥!皇上……皇上在乾清宫……呕血昏厥了!太医说……说怕是……不成了! 皇后娘娘让所有皇子、后妃即刻前往乾清宫外候旨!”
康熙呕血昏厥?!不成了?!
这个消息,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云澈头顶!帝星飘摇……竟应验得如此之快?!那夜枭传信中的“帝星飘摇”,难道指的就是此刻?!
巨大的震惊与恐惧让她几乎站立不稳,但她下意识地,第一反应是猛地将身边茫然无措的胤禛紧紧搂入怀中!
风暴……终于来了!而且是以最猛烈、最直接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