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安被铁路那一眼看得浑身恶寒,猛地打了个哆嗦,差点把手里的柴火扔进火堆里。他愤愤地转过身,嘴里无声地骂骂咧咧,决定离这两个“不正常”的家伙远一点,以免被传染。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硝烟、草药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名为“铁树开花”的酸臭气息。
铁路彻底放松下来后,沉重的疲惫感如同山崩海啸般瞬间将他淹没。他几乎是本能地寻找着最安心、最舒适的支撑点,脑袋无意识地一歪,就要从张胜寒的后背滑落到她略显单薄的肩膀上。
然而,就在他的额头即将触碰到张胜寒肩颈的瞬间——一直看似闭目养神、实则对身体周围任何细微变动都保持着绝对感知的张胜寒,眼睛甚至都没睁开,只是手臂如同安装了精确制导系统般倏然抬起!
她的动作快、准、稳!手指精准地捏在铁路后颈的某个穴位上,力道巧妙,既不会伤人,又足以瞬间瓦解他颈部肌肉的最后一丝支撑力。
铁路只觉得颈后一酸一麻,原本就昏沉欲睡的意识彻底模糊,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向前一软,整个人直接面朝下、结结实实地趴进了张胜寒的怀里!他的脸颊甚至能隔着沾染血污硝烟的作战服,感受到她胸腔内心脏平稳而有力的跳动。
张胜寒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撞得微微后仰,但她下盘极稳,只是顺势将后背完全靠在了冰冷粗糙的土墙上,形成了一个稳固的支撑。
她没有推开铁路,甚至极其自然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的头能更舒适地枕在她腿上(或者更准确说,是蜷缩在她身前的地面与她的身体形成的夹角里),避免颈部过度扭曲。然后,她再次阖上了眼睛,仿佛只是随手接住了一个倒下的麻袋,呼吸很快变得均匀悠长,进入了极度高效的恢复性睡眠状态。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无声无息,流畅得令人瞠目。
不远处,王国安刚把新烧开的一瓦罐热水从火上端下来,一抬头,就看到了这“惊世骇俗”的一幕——
铁路那么大个子一个人,居然跟个巨型娃娃似的,毫无形象地、几乎是整个人蜷缩着趴在张胜寒怀里(或者说被张胜寒“容纳”在身前),睡得昏天黑地。
而张胜寒背靠土墙,下颌微抵着铁路脏兮兮的头发,一只手还无意识地、保护性地搭在铁路没受伤的那边肩膀上,也陷入了沉睡。两人依偎在废墟角落,在昏黄跳跃的光线下,竟构成了一幅奇异而……略显和谐的画面。
王国安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他下意识地想开口吐槽:“我靠!老铁你他妈还要不要脸了?!趁机占便宜啊?!”
但话到嘴边,看着两人脸上那无法掩饰的、深入骨髓的疲惫,看着铁路那终于不再因疼痛而紧绷的睡颜,再看看张胜寒那即使在睡梦中依旧挺直的脊背和搭在铁路肩头、沾满药渍却稳定的手……他所有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
一股巨大的、感同身受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瞬间也淹没了他。是啊,两天两夜了,不眠不休,血战、奔波、抢救……铁打的人也熬不住了。
他咧了咧嘴,最终把所有吐槽都化为一个无声的、带着点羡慕的叹息,自己也觉得眼皮有千斤重。他环顾四周,找了个相对干净避风的墙角,抱着自己的枪,蜷缩起来,几乎在头碰到膝盖的瞬间,也发出了沉重的鼾声。
寂静并没有持续太久。重伤员病房里开始隐约传来压抑不住的、因换药疼痛而发出的痛苦呻吟和抽气声,此起彼伏。虽然战士们都在极力忍耐,但那难以承受的剧痛还是化作了短促而痛苦的“嗷”、“呃啊”声。
这细微却集中的声音,如同最精准的警报,瞬间将浅眠中的张胜寒惊醒!她的眼睛猛地睁开,里面没有丝毫刚睡醒的迷茫,只有绝对的清醒和冷静。她的目光第一时间扫向重症病房的方向,同时,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
她看了一眼依旧趴在自己怀里、睡得无知无觉的铁路,没有任何犹豫。她先是极其小心地将自己被他压住的手臂抽出来,然后——
“唐豆。”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清晰的指令性。一直守在附近、也因得眼皮打架却强撑着的唐豆一个激灵,立刻望过来。
张胜寒快速对他做了几个简洁的手势——指向旁边那间空置的、稍微完整些的屋子,又比划了一个“搬东西”和“坐”的动作。
唐豆瞬间领悟,像只被上了发条的兔子,嗖地一下就窜进了那间屋子。里面传来一阵轻微的拖拽声,很快,他吭哧吭哧地搬着一张看起来还算结实的、用粗木头钉成的简易椅子跑了回来,轻轻放在张胜寒身边。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刚刚闻声赶过来、想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葛营长和林营长,以及唐豆本人,全都石化在了原地!
只见张胜寒深吸一口气,腰腹核心骤然发力!她先是轻轻将铁路从自己身前推开一点,创造出发力空间,然后双臂以一种与其纤细身材完全不符的、蕴含着爆炸性力量的动作,一手抄起铁路的腿弯,另一手托住他的后背和颈部——
下一秒,身高超过一米八、体格精壮的铁路,竟然被她用一个标准无比的、教科书式的公主抱,轻而易举地、稳稳当当地从地上抱了起来!
她的动作流畅至极,没有丝毫吃力感,仿佛抱起的不是一个成年男子,而是一捆轻飘飘的稻草。铁路在失重感中无意识地哼唧了一声,脑袋一歪,靠在了张胜寒的颈窝处,依旧睡得昏沉。
张胜寒面不改色,抱着铁路,转身,弯腰,将他小心翼翼地、平稳地放到了那张木头椅子上,调整了一下他的姿势,让他能靠着椅背继续睡。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发生在短短几秒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