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苍城外，峰顶。
秦照雪立于峰顶，俯瞰着下方点苍城的满目疮痍，轻轻叹了口气。
将各地情况回报宗门后，她带着陆长宁和林曦微，通过法则之塔辗转数个城池。
情况比预想的要好一点。
月影宗三千里范围边缘的六个镇蚀碑被彻底摧毁，但其余大多数镇蚀碑虽遍布裂痕，但还是稳住了。
另外，据镇守弟子报告，那些冲破镇蚀碑的树根，仅仅肆虐片刻便缩回地底，所以她们也并未受到太大的伤害。
秦照雪转身，目光投向青国西北方向。
即便相隔万里，那遮蔽了西北天空的庞大猩红树影，依旧清晰可见，其投下的巨大阴影仿佛凝固的血色污渍，黏在天边。
林曦微走到她身后。
“二师姐。”
“嗯？”秦照雪没有回头。
“小长宁呢？”
“四师姐和楚师妹她们在一起。”
“也好。”
秦照雪微微颔首，“小长宁性子软些，多和其他师妹相处，对她有好处。”
林曦微“嗯”了一声，目光也不由自主地投向远方那的巨大树影。
即使她前世是化神期，也没见过如此巨大的树影，其蕴含的力量更是她想都无法想象的。
“二师姐，这应该是师尊出手了吧……”
秦照雪点头。
她也是这样的想法，这些诡异的树根仅仅是肆虐片刻便缩了回去，恐怕是它那边出了问题。
在青国内，有能力做到这的，估计也只有她们的师尊了。
林曦微收回视线，落在秦照雪清冷的背影上，深吸一口气，将盘桓心头许久的问题抛了出来：
“二师姐，我想知道，为什么你和大师姐她们、楚师妹她们……都能引动师尊的洞天灵域之力？”
她问得直截了当。
选择问秦照雪，这是因为过去曾亲口问过对方修为突飞猛进的原因，纵然当时二师姐没有回答，而是让自己去问师尊。
但结合自己从师尊口中得到的阴阳双修这一个答案，二师姐已经算是给了半个答案。
而且她心中对引动洞天之力这问题的答案也已隐约有了猜测，这答案恐怕和之前的一样，都是……
秦照雪转过身，温婉的眼眸，清晰地映着一脸冷然的林曦微。
她唇角扬起，嫣然一笑：
“五师妹，你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果然……竟然真的是……和师尊双修！
林曦微俏脸上霎时泛起一抹绯红，师徒之间做这种事，大师姐她们不觉得……吗？
这是师徒还是道侣？！
而且……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引动他人洞天之力提升自身境界，这完全违背了她前世化神修士所知的修仙铁律！
看着林曦微脸上的红晕和一抹茫然之色，秦照雪轻笑出声。
她太了解这位心思缜密，执着于道的五师妹了。
“傻师妹，”
秦照雪声音笃定，带着一种理所当然，
“他可是你师尊啊。做到什么……都不奇怪的。”
“你就理解为你师尊是道之本身不就行了？”
她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毕竟，他的存在本身，大概就是某种意义上的“开挂”吧。
身为穿越者，还是一个小说作家，她对凌浩身上可能存在的“系统”心知肚明。
可是……林曦微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
因为这是真切发生在自己身边的。
所有的修真常识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她甚至荒谬地怀疑，自己前世是不是修了个假仙？听到的和学到的莫非都是错的？
秦照雪走近两步，来到林曦微身边，看着她清冷面容下深藏的纠结，温婉的语调里渗入一丝狡黠：
“五师妹，想得太多，不如亲身一试？”
她抬手，指尖轻轻点了点林曦微僵硬紧绷的心口位置：
“问问你自己的心，如果你对师尊……并非全无感觉的话，为什么不试试看呢？”
“我……”
林曦微下意识想否认，因为在活第二世时，她已经发誓，决定不沾染情情爱爱，只执着于大道。
但现在秦照雪的话语，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搅动了她刻意封存的记忆碎片。
画面飞掠：
双生湖畔，师尊凌浩端坐青石，清朗的声音阐述着大道至理，微风拂过湖面，也拂动了他玄色的衣角。那时的她只觉高山仰止。
符箓初学时，她指尖颤抖，难以勾勒完美的灵力回路。师尊无声地走到她身后，掌心覆上她的手背，沉稳的气息萦绕耳畔，引导她的灵力流淌。
“静心，专注。”
那低沉的声音仿佛带着魔力，驱散了她的慌乱。手把手，背贴着他温热的胸膛。
演武场上，她对融合符阵与法术陷入瓶颈。师尊立于一旁，只寥寥数语，便如拨云见日，指出了她灵路流转的关键滞涩。他专注讲解时微蹙的眉宇，眼中闪过的智慧光芒，让她心折。
回廊转角，不经意瞥见大师姐池晚荷正毫无顾忌地将一块刚出炉的点心塞进师尊嘴里，师尊无奈又纵容地摇头，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温和笑意。那一刻，心底悄然划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羡慕？
百花大典那天，推开门扉，一朵纯净无瑕的冰心昙花静静地悬浮在自己面前。无需言语，她知道是谁放的。指尖触碰那冰凉的瓣叶，心尖却像被什么烫了一下。
这些纷杂的画面，带着温暖、悸动、依赖、敬慕……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林曦微。
她一直将这些归结于对师尊传道授业的感激与对强者的崇拜。
可此刻，秦照雪那句“并非全无感觉”，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她刻意忽略的迷雾。
秦照雪走过林曦微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心动了就行动吧！”
真理？道？
林曦微脑中忽然又闪过二师姐说的话，师尊……是道之本身？他所行所言，皆为道之显化？
那么……这种让她难以言喻的感觉，这种想要靠近，想要……的冲动……也就有解释了吧。
与师尊双修……这种看似悖逆常理之事……应该……应该也是追求大道的一部分……吧？
林曦微清冷的脸庞上，那抹困惑不再仅仅是茫然，更添了几分被窥破心事的无措和一种……道与情交织的奇异顿悟感。
…………
青江西岸，喊杀声终于平息。
大地被暗红与污黑浸透，残肢断臂混杂着蚀兽破碎的甲壳，铺满了焦黑的土地。
低洼处积起粘稠的血洼，汇聚成道道细小的血溪，无声地流淌。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腥甜血气。
联军修士大多带伤，人人疲惫不堪。景洪道袍破损，几处伤口还在渗出暗红血渍，脸色因失血和灵力透支而苍白。拥月宗主、金剑门主等人亦是气息萎靡，勉力支撑。
月影宗弟子们则状态好上许多。池晚荷、杜雨晴、黄雨桐、曲青竹四人，衣裙虽有斑驳血迹溅落，略显脏污，但完好无损，气息依旧强盛。
两百金丹弟子阵列肃立，虽经历大战，衣甲沾血，却无一人衣衫破碎，灵光沉稳，只是眉宇间带着激战后的疲惫。
这便是月影宗底蕴的体现。纵使血战，亦不损其华。
所有人虽然疲惫不堪，但那目光都投向同一处地方
——西北天际！
那道覆盖青国西北疆域的猩红巨树之影，其庞大的轮廓在万里之外都清晰可见。
景洪、拥月宗主等所有修士，瞬间感到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冰冷战栗，仿佛蝼蚁仰望太古神山，生命层次的绝对压制让他们几乎喘不过气。
紧接着，所有人脸色骤变，空气中原本已开始消散的蚀气浓度，竟随着那树影的显现，再次急剧攀升！呼吸间都带着刺骨的阴寒与侵蚀感！
池晚荷、杜雨晴等月影宗弟子，同样感受到了那灵魂层面的强烈悸动和蚀气浓度的异常升高。
她们面色凝重，眼中亦有忌惮，但月影宗的底蕴和凌浩的存在，让她们心中的恐惧远少于绝望的联军修士。
所有人的目光又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半空中那道玄袍身影。
凌浩平静地俯瞰着下方疲惫不堪的战场。
“蚀潮暂退，异变又起。各宗修士，原地休整疗伤，巩固防线。月影宗弟子，协助布防警戒。”
命令的下达让慌乱的联军修士稍稍定神。
凌浩身形微动，已瞬移至池疏影面前。
“疏影，”他声音温和，“此地防线，交予你坐镇。”
池疏影对上凌浩的目光，点头道：
“宗主放心！”
凌浩颔首，目光投向西北那片猩红阴影，一步踏出，便要离开。
“师尊！”
池晚荷忍不住出声，清亮的嗓音带着一丝担忧。那树影光是远望便令人灵魂震颤，师尊孤身前往……
凌浩身形微顿，抬手，轻轻揉了揉池晚荷的发顶，动作自然带着安抚。
“无妨。”
“安心休整，等为师回来。”
话音落，玄袍身影已化作一道流光，直射西北金沙之地！
铺垫还是不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