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生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感,仿佛整个客厅的空气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抽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粘稠、污浊的、由纯粹负面情感凝聚而成的实质。
那种环绕在李阿姨周身的气场,绝对不属于人类。
那更像是将世间最极致的仇恨、最狂躁的愤怒、最沉重的遗憾、最刻骨的悔恨,以及无数难以名状的黑暗情绪,粗暴地糅合、搅拌、发酵,最终诞生出的一个披着人皮的、不断散发着精神污染的扭曲怪物。
她仅仅是坐在那里,微笑着,就仿佛一个不断旋转的黑暗核心,要将周围所有的光与理性都吸入其中,碾成齑粉。
这早已超越了所谓“监视”的范畴。是一种浸透骨髓的、蓄谋已久的恶意,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缓慢推进的“谋杀”!!!
回溯这一切,从踏入这栋别墅开始的不适,到初次见面时李阿姨那完美却毫无生气的笑容;
从饭桌上那看似家常、实则暗流涌动的无声对抗,再到此刻,她如同盘踞在蛛网中央的蜘蛛,用无数无形的感知触须“观察”着他这个不速之客。
所有的迹象都串联起来,指向一个冰冷的结论:她对他,这个意外闯入者,已经失去了最后一丝容忍。
若从一个更高的维度审视,这或许正是他先前隐隐察觉到的、两种截然不同的世界规则,在这片被隔绝的空间里,所进行的又一次无声而残酷的对抗。
一方是代表着他所认知的“现实”与“秩序”的微弱抵抗,另一方,则是李阿姨所代表的“扭曲”与“混沌”的侵蚀。
“不能再待下去了……”
万生吟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尖啸,
“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会出无法挽回的事!”
他极力克制着指尖的颤抖,用微不可察的动作,轻轻扯了扯身旁谢灵的袖子。他试图用眼神传递信息,那里面充满了惊惧、警告和求救的意味。
然而,谢灵只是回以一个略带困惑的、全然无辜的眼神。
万生吟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他根本察觉不到任何异样!
连自己这个“外人”都能被那怪物清晰地感知到,更何况是早已身处局中,甚至可能已经被这片空间的规则所排斥、屏蔽的谢灵呢?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如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难不成,这对兄妹……谢灵,还有那个看似天真无邪的云儿,都早已被她彻底操控了心智?
又或者,他们根本就不是他们自己了?眼前的一切,这温馨的家庭场景,这关怀备至的兄妹,都只是一层精心编织的、用以麻痹他的假象?
这栋别墅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活着的陷阱?
不管怎样,必须立刻离开这个房间!
无论眼前的谢灵是真是假,庭院,那个相对开阔的空间,至少能让他暂时脱离李阿姨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近距离凝视”。
那里,或许还存在着一线生机。
他猛地站起身,双腿因恐惧而有些发软,但他强迫自己鼓足勇气,深吸一口气,试图让声线听起来平稳自然:“我……我准备出去活动活动。”
“这会儿吗?”
云儿从沙发上抬起头,小巧的眉头微微蹙起,她伸手指向窗外浓重的夜色,
“万哥哥,可是外面的天已经很晚了诶——”
她的声音依旧甜美,但在此刻的万生吟听来,却透着一股程序化的僵硬。
“是啊,生吟,”
谢灵也接口道,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而且你晚上也没吃多少,天气预报说很快又要下雨了。这种天气出去,很容易受凉的。”
这看似合情合理的劝阻,在万生吟高度紧张的神经上,却被解读出了别样的意味。
他们是在真心关心他?
还是说,这本身就是一种变相的阻拦,是那个“李阿姨”意志的延伸,不让他离开这个被完全掌控的区域?
内心深处那股强烈的不安,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疯狂地驱使着他,必须立刻、马上逃离这里!
“没关系,”
他几乎是硬着头皮说道,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我就是想去外面透透气。雨前雨后的空气是最为清新的。而且老呆在房里,容易让人憋出病来。”
他一边说,一边已经迈开脚步,朝着门口走去,动作快得几乎像是逃跑。
“吱呀——”
一声,厚重的实木门被他拉开。他没有回头,径直转身踏入了门外的黑暗中,仿佛多停留一秒,就会被身后那粘稠的黑暗彻底吞噬。
“哎,你等等!生吟,我陪你一起去!”
谢灵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从身后传来,
“云儿,你好好待在家里,听李阿姨的话!”脚步声迅速接近,谢灵拔腿追了出来。
客厅里,云儿乖巧地坐在沙发上,点了点头,应道:“好的。”
而一直在客厅角落里缓慢移动、擦拭着并不存在的灰尘的李阿姨,此刻终于完全停了下来。
她缓缓地转过身,面向已经空无一人的门口方向,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温和微笑的脸上,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如同野兽般凶狠的目光。
她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形成了一个极端扭曲、令人头皮发麻的笑容。那笑容里,充满了嘲弄、残忍和一种洞悉一切的恶意。
随后,她才无声无息地起身,像一抹幽魂,飘向了另一个房间,身影融入更深沉的黑暗之中。
与此同时,庭院外,夜风带着湿冷的寒意扑面而来。
“生吟!你等等我——!”
谢灵在后面使劲追赶,语气中带着不解和些许气喘。
然而,万生吟的速度快得惊人,他仿佛不是在行走,而是在夜色的阴影中滑行,始终在前面引领着路线,将谢灵甩开一段距离。
谢灵心中不禁泛起嘀咕,这家伙平时体力也没这么好,今天是怎么了?这种异常,更添了他心中的诡异感。
万生吟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他的目标明确——那个位于庭院深处,相对偏僻的人工湖。
只有到了那里,远离那栋别墅的视觉范围,他才觉得有片刻的安全感,才能进行他必须进行的验证。
“喂!你到底怎么回事?停下!”
谢灵几乎是小跑着,气喘吁吁地才勉强在湖边追上了万生吟的脚步。
这里万籁俱寂,只有风吹过湖面带来的细微水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闷雷。浓重的乌云低垂,仿佛随时都会压下倾盆大雨。
万生吟猛地停下脚步,警惕地左右环顾,感知如同雷达般扫过周围的每一个角落。
确认这里再没有那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注视,确认这里已经脱离了那个“李阿姨”的直接影响范围后,他才霍然转身,目光如炬,死死盯住扶着膝盖、大口喘气的谢灵。
他的眼神里,已经没有了平日对待好友的温和与信赖,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深不见底的怀疑。
“生吟,你到底怎么回事?”
谢灵好不容易顺过气,直起身,脸上写满了困惑与担忧,
“从刚刚饭局上,到你冲进厕所呕吐开始,你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很不对劲!”
“不对劲?”
万生吟嗤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这话,应该由我来问你才对吧?”
“什……什么意思?”
谢灵被他问得一愣,脸上的茫然不似作伪。
万生吟没有绕圈子,他踏前一步,目光锐利如刀,直接切入了最核心的问题:“你,究竟是不是谢灵?”
“什么?”
谢灵瞪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问题,
“生吟,你疯了吗?是我啊!你怎么会连我都认不出来了?”
他的反应充满了被冤枉的委屈和难以置信。
“哦?是吗?”
万生吟不为所动,语气愈发冰冷,
“那我问你,你对你口中的那个‘李阿姨’,究竟是怎么看的?我要听你最真实、最完整的评价,不仅仅是那些表面的客套话!”
“李阿姨?她……她人很好啊。”
谢灵的回答几乎是不假思索,与之前在客厅里的说辞如出一辙,
“天天给我们做饭,照料家务,有时也帮忙打扫庭院。她来了之后,我和云儿确实轻松了很多,我才能有更多时间专注于学业和照顾妹妹。”
“这套说辞我已经听过两遍了!”
万生吟不耐烦地打断他,
“我是问你,你对‘她这个人’的完整认知!她的性格,她的习惯,哪怕是她任何一点让你觉得奇怪或者不舒服的地方!有吗?”
“奇怪?不舒服?”
谢灵努力思索着,最终却还是摇了摇头,语气肯定,
“没有啊。生吟,你不是也看到了吗?她真是一个很好、很尽责的人啊。感情细腻,体贴入微,性格又温柔。是那种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优质管家。而且她做的饭你也尝了,虽然你后来……但刚入口的时候,难道不是鲜美无比,几乎入口即化吗?”
“完美无缺?挑不出一丁点问题?”
万生吟的声音带着讽刺,
“这就是你的全部评价?”
“她……她整个人都非常好,我确实挑不出什么问题啊。”
谢灵坚持道,眼神纯净得让人心寒。
果然!越是如此毫无保留的、单向度的赞美,就越是问题所在!
至始至终,眼前的这个“谢灵”都像是在背诵设定好的程序,反复肯定着李阿姨的“好”,对她的异常,对她的本质,对她那身完美人皮之下隐藏的恐怖,视而不见,或者说……根本无法认知!
“那你可否知道,”
万生吟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的,
“她一直待在你们身边,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目的?”
“目的?当然是为了照顾我们……”谢灵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回答。
“够了!”
万生吟猛地喝断他,声音在寂静的湖边炸开,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失望,
“这话我已经不想再听第三遍了!”
这突如其来的爆发让谢灵浑身一颤,脸上写满了惊异和受伤:“生吟!你到底怎么了?你怎么会……怎么会变得这么不像我之前认识的那个你了?”
“呵——”
万生吟发出一声冰冷的、饱含绝望的笑声,
“我之前认识的那个谢灵?不错,你口中‘之前认识的那个人’从来没变过。现在大变样的,彻头彻尾换了个人的,反而是你自己吧!”
“你先听我说……”
谢灵试图辩解,语气带着恳求。
“现在已经不是听你絮絮叨叨这些程序化回答的时候了!”
万生吟斩钉截铁地说道,眼神彻底冷了下去,
“我只简单问你几个问题。你如果能准确回答上来,那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如果回答不上来……或者答案错误,”他顿了顿,目光如冰冷的刀锋,“那我就有充分的理由认定,你,根本就不是我认识的谢灵!”
“你……”
眼前的“谢灵”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他脸上那种急于辩解的神情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近乎空洞的平静。
他没有愤怒,没有激烈的反驳,只是软绵绵地、仿佛认命般接受了这个提议:“……好,你问吧。”
“第一个问题,”
万生吟紧盯着他的双眼,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李阿姨来到这里具体多长时间了?在这一年里,你们,或者说你,有没有发现过她的任何不寻常之处?任何可以被称之为‘秘密’的东西?”
“差不多……一年。”
谢灵的回答流畅,但缺乏情感起伏,像是在复述档案,
“一年前,经历了那场可怕的223公交和鬼楼事件后,我和云儿的精神状态都很不稳定。父亲为了更好的照顾我们,就通过中介,聘请了她作为新的管家。她上任后一直兢兢业业,无可挑剔。时至今日,我……并没有发现她有任何秘密。”
答案天衣无缝,却也将所有探寻的可能拒之门外。
万生吟的心又沉了一分。他紧接着抛出第二个,也是最关键的问题:“那么,我问你!刚才在厕所,我呕吐的时候,意识几乎要被一种……一种难以形容的、充满神圣却带着毁灭气息的光芒完全吞噬。就在那时,有一道熟悉的、带着清凉感的星辰之力射了进来,切断了那种联系,救了我。这,是不是你的手法?是不是你动用了‘那个力量’?”
“神?光芒?星辰?”
谢灵的脸上露出了真切的、毫不作伪的困惑,他茫然地摇头,
“生吟,你到底在说什么?当时我只是看到你脸色惨白,两眼一黑几乎要晕倒,我担心你出事,才赶紧冲进去扶住你啊。什么星辰之力,我完全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
万生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最后希望即将破灭的征兆。
“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谢灵的回答无比肯定。
“看来……已经有答案了。”
万生吟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尽管不愿承认,但事实已经血淋淋地摆在眼前。对于“星辰”,真正的谢灵怎么可能不熟悉?怎么可能忘记?!
那是星光墟的永恒之痛!是心灵仙子苏心璃以生命为代价留下的烙印!是后来即便他得到了法扇,也依旧能够操控、引动的本源力量!
这是他刻骨铭心的记忆,是独属于他无法磨灭的羁绊和伤痕!
万生吟不死心,又试探性地提到了“法扇”,提到了“倒V影像”,提到了来到庭院时谢灵与他分享的那些隐秘观察……然而,得到的回应只有茫然和支支吾吾。
“倒……倒V啊,当然记得啊。你不是说,你不是说……”
对方卡壳了,眼神闪烁,根本无法复述出任何具体的细节。
万生吟彻底失望了。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也烟消云散。
他睁开眼睛,目光里只剩下冰冷的决绝:“行了,一切到此为止。你……根本不是谢灵。”
“等等!生吟!”
眼前的“谢灵”似乎察觉到了毁灭的临近,脸上终于浮现出惊慌,他急切地想要上前,
“你听我说!你这些问题根本不足以证明什么!我……”
他的话,戛然而止。
一道难以形容的、极度凝聚、极度炽烈的光线,毫无征兆地,从万生吟的额头正中迸射而出!
那里,仿佛在瞬间睁开了一只无形的、神圣而威严的眼睛!
一个曾在幻觉中惊鸿一瞥的、散发着无尽光辉与裁决意志的黄金输液图案,如同神迹降临,骤然具现在现实之中,展开了无情灭杀!
光芒纯粹而冰冷,不带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感。
同时,那道彷徨的、源自古老时空的低语,再次如同洪钟大吕,直接在他的灵魂深处轰然回响:
“t?te ihn, t?te diesen Zyklus! Er macht Sunde zur Normalit?t!”
(诛杀它,诛杀这轮回!它让罪恶沦为常态!)
“等等!我……”
万生吟的惊呼微弱得如同蚊蚋。
而那道光线,来得太快,太突然,超越了声音,超越了思维的速度。
“谢灵”甚至没能做出任何反应,那蕴含着神圣裁决意味的光芒,便已精准地、毫无阻碍地穿透了他的躯体中心。
没有鲜血,没有惨叫。
光芒只是一闪而逝,如同夜空中最短暂的闪电,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焦黑的、深不见底的灼痕,随即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周围再次被黑暗和寂静笼罩,只有风声和湖水的微澜依旧。
万生吟僵立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太可怕了!这一切实在是太可怕了!那不仅仅是幻觉!
那印记,那低语,那裁决的力量……竟然都是真实不虚的!它们潜藏在他的意识深处,在关键时刻,如同拥有自我意志般,直接降临,代他执行了“判决”!
这感觉,就像真正的、属于谢灵的“降临之力”一样,只不过,它的属性是如此的不同,充满了绝对的神性与冰冷的秩序。
他努力咽下喉咙里的干涩与恐惧,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柱投向刚刚“谢灵”站立的地方。
哪里还有“谢灵”的身影?
地面上,没有预想中的尸骸,只有一堆破碎的、闪烁着幽蓝色微光的晶体,正如同失去生命般逐渐黯淡、散落。它们像是被打碎的记忆残片,散发着一种熟悉的、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忆体!”
万生吟几乎是脱口而出。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这是由高度凝聚的记忆和情感能量构成的非人存在!
“怎么会……这里怎么会有忆体的存在?它是什么时候替换掉真正的谢灵的?是在我进入厕所的时候?还是更早?甚至……从我踏进这扇门开始?”
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那真正的谢灵又在哪里?云儿呢?她现在是真的吗?”
从这里开始,他算是彻底捅破了覆盖在这片区域上的虚假帷幕。所谓的做客,所谓的温馨家庭,根本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精心编织的骗局!
那么,他们刚刚在饭桌上吃的那些看似美味的食物,又是什么?是记忆的残渣凝结晶?还是更可怕的、用以侵蚀心智的某种介质?
甚至,有可能这整栋别墅,这片庭院,他所看到、感受到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庞大而逼真的、由忆质构成的幻境囚笼?
“呃啊——!”
万生吟感觉到自己的头颅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无数混乱的念头和虚假的记忆碎片仿佛要撑爆他的脑壳。
不合理的现象接踵而至,逻辑的链条寸寸断裂,他感觉自己对现实的辨识能力正在飞速流失。
就在这时,那些散落在地上的、即将彻底消散的蓝色记忆残晶,仿佛受到了最后意志的驱动,再次凝聚起来,化作几缕浓缩的、如同白色火焰般跳跃的忆质箴言,悬浮在他的眼前,如同最后的遗言,投射入他的视网膜:
“回去!回到过去!不要向前看,这一切都是骗局!”
“没有任何人可以从如此逼真的梦境中离开,除非他在现实中真的得到了死亡。”
“空谈都是空谈,世界终将属于艾利阿斯,而不是奥黛尔!”
“循环即是真理,反抗即是虚无……”
………
“什么乱七八糟的?!”
万生吟根本无法完全理解这些破碎而矛盾的讯息,它们像是来自不同阵营、不同意识的呐喊,充满了绝望、警告和疯狂的呓语。
然而,就在这一片混乱的白色文字洪流中,另一行细小的、如同用鲜血书写的红色字迹,顽强地挣扎而出,突兀地跳入了他的视野最中央:
“这是一场梦境。现在,需要由你来打破它。不管梦中的东西是否存在,你首要的任务,是去搞懂那名管家的真正意图,以及谢家兄妹究竟身处何方。”
这行字迹带着一种不同于其他的、清晰的指向性,仿佛是他混乱意识中唯一残存的理智灯塔。
他猛地一震,混乱的思绪仿佛找到了一个焦点。
“没错……是该结束这一切了。”
他喃喃自语,眼神逐渐由混乱转为坚定,尽管那坚定之下,依旧埋藏着深深的恐惧,
“不能再被恐惧和混乱牵着鼻子走。我必须……主动去撕开这虚假的口子,找到真相的核心。”
他没有再犹豫,猛地转身,不再看向那堆逐渐化作虚无的忆体残骸,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远处那栋如同巨兽般蛰伏在夜色中的别墅。
那里是恐惧的源头,但也必然是答案的藏匿之处。
一年前,在那栋闹鬼的废楼里,是谢灵不顾自身安危,将深陷绝境的他救了出来。
而如今,无论眼前是何等的诡异与危险,无论谢灵是生是死,是真是幻,他都要义无反顾地闯回去,找到他,引他走出这片绝望的梦境。
这份人情,他必须还。
与此同时,别墅深处。
李阿姨——或者说,那个占据着“李阿姨”形体的存在,正悠闲地坐在一张复古的雕花长椅上。
而在长椅的另一端,浓郁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着的灰色变质忆质迷雾,凝聚成一团不定形的庞大轮廓。
迷雾之中,只有两双如同燃烧炭火般的猩红眼睛,清晰地亮着,冰冷地凝视着虚空,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湖边发生的一切。
“我们不能再等了。”
一个沙哑、非人的声音,直接从那团迷雾中震荡出来,带着不耐烦的躁动,
“【圣契】的力量已经通过那个‘意外’深入了进来,它正在干扰宿主的认知。而【轮回】为他精心编织的美梦布局,还没有完全固化,核心尚未被同化。”
“李阿姨”的脸上,那抹扭曲的笑容再次浮现,带着一丝残忍的玩味:
“无妨。既然温和的同化遇到了阻碍,那就换一种更直接的方式。启动‘清理’程序吧。”
她的声音依旧保持着人类的音调,却冰冷得如同金属摩擦,
“记住,不能让任何人,任何‘外力’,破坏‘沐瑶大人’的指引。这片区域的‘果实’,这片由痛苦和遗忘滋养的土地,终将归属于【终焉】的寂静,与【轮回】的永恒轨道。”
灰色的忆质迷雾剧烈地翻涌了一下,那双猩红的眼睛的光芒更盛了。
“如您所愿……破坏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