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医院的走廊弥漫着消毒水与铁锈混合的怪味,如同战场急救帐篷的气息。
凌晨三点的月光透过五扇高窗,在水磨石地面投下五道狭长的银带,恰好将林溪中尉的影子切成六段,宛如被分尸的冤魂。
林溪的药剂箱突然坠地,黄铜锁扣崩飞的刹那,十二支墨绿色药剂在地面炸开。
毒液溅在墙角的拖把上,木质把柄瞬间冒出白烟,纤维簌簌化作黑灰,散发出类似焚尸场的焦臭。
她戴着乳胶手套的手指死死攥着一支针管,玻璃管里的紫色液体泛着妖异的荧光,与九商盟实验室培养舱里的噬心弹母液如出一辙。
“把雷烈的血给我!”
她的白大褂下摆沾满药渍,左胸的红十字徽章被毒液蚀出个黑洞。
三年前在红海战役救过雷烈的那双手,此刻正抖得像秋风中的枯叶,“战尊们答应了,只要拿到战尊血脉,就能让我女儿活过来!”
苏清依的银链突然绷直,七枚玉佩坠子在腕间组成北斗阵图。
她侧身避开针管的瞬间,认出玻璃管上的批号 —— 与爷爷手札记载的 “活体实验催化剂” 完全一致,当年卧龙关战俘营的三十七具遗骸,就是被这种药剂溶解成骨架的。
“林医官你疯了!”
石敢当的流星锤砸在两人中间,铁链缠碎的玻璃碴里,他看见林溪脖颈处露出半片刺青,图案是九商盟特有的狼头衔着彼岸花,“你忘了是谁在拉卡把你从倭寇战俘营救出来的?”
雷烈的 “破阵” 已如闪电般出鞘,刀身映出林溪扭曲的面容。
这把饮过七百三十条人命的军刀,此刻距她咽喉仅有三寸,却在看到她怀兜露出的照片时骤然停住 —— 泛黄的相纸上,梳羊角辫的小姑娘正举着风车笑,脖颈处那一枚青黑色胎记,形状竟与噬心弹的螺旋纹分毫不差。
“念念的胎记...”
雷烈的刀刃微微颤抖,三年前在战地医院见过这孩子,当时她还抱着自己的大腿,说长大要嫁个像雷叔叔这样的玄甲卫。
林溪突然凄厉地笑起来,针管里的毒液随着她的动作晃出细小的漩涡:“战尊们说这是镇魂铁的印记!
只要融入你的血,她就能从骨灰里爬出来!”
她猛地扯开白大褂,贴身藏着一个黑色令牌,上面的玄鸟图腾缺了双翼,“他们给了我‘新生令’,九商盟的火葬场已经备好了焚化炉,就等我带血回去...”
“你女儿是被噬心弹炸死的!”
雷烈的刀突然下压半寸,划破她颈间的皮肤,“去年在城郊仓库,九商盟用她做活体实验,弹头炸碎时我就在现场!”
这句话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林溪心上。
她踉跄后退,撞翻的输液架在走廊发出了刺耳的轰鸣,玻璃药瓶碎裂的声音中,她怀里的照片飘落在毒液里,小姑娘的笑脸瞬间被蚀出了一个黑洞。
苏清依突然蹲下身,银链挑起半片未被腐蚀的照片。
相纸背面的钢笔字在月光下显形:“实验体 73 号,注射噬心弹原型,起爆时间寅时三刻。”
笔迹与九商盟首席研究员的签名一模一样。
“他们用你女儿的死骗你!”
苏清依的声音带着冰碴,玉佩坠子在林溪眼前晃动,“念念的胎记是天生的,根本不是什么镇魂铁印记!”
林溪的针管 “当啷” 落地,乳胶手套里的手指疯狂撕扯着狼头刺青,直到血珠顺着锁骨滚落。
她望着毒液中渐渐模糊的女儿笑脸,突然发出困兽般的哀嚎:“不可能... 战尊们说只要凑齐三升战尊血...”
“战尊们就是九商盟的老鬼!”
石敢当的流星锤突然踹开走廊窗户,夜风卷着雪沫灌进来,在地面的毒液上凝成白雾,“你看那是谁!”
窗户外的梧桐树上,一道黑影正举着望远镜。
玄色斗篷下露出的半张脸在月光下泛着青白,左手无名指戴着枚鸽血红戒指 —— 正是九商盟新盟主赵承影的标志。
他似乎察觉到这边的注视,突然对着走廊方向举起望远镜,镜片反射的寒光里,雷烈看到了十二名黑衣死士正顺着排水管攀爬。
“他们在利用你引我出来。”
雷烈的 “破阵” 收回刀鞘,指腹抚过林溪颈间的伤口,那里的血珠竟与地面的毒液产生奇异的排斥,“赵承影想亲眼看看战尊血脉的力量。”
林溪瘫坐在地,黑色令牌从颤抖的手中滑落。
令牌背面刻着的小字在月光下显形:“献祭者林溪,换取女儿残魂一缕,有效期十二时辰。”
字迹下方的朱砂印,与当年签署战俘实验同意书的印章完全相同。
“他们连残魂都是假的...”
她突然抓起地上的针管刺向自己心口,却被雷烈反手扣住手腕。
青铜针管在两人角力中炸裂,紫色毒液溅在林溪的白大褂上,蚀出的破洞恰好露出左胸的伤疤 —— 那是红海战役时为救雷烈留下的弹痕,此刻正与雷烈锁骨处的旧伤产生共鸣般的灼痛。
“还有机会赎罪。”
雷烈的声音低沉如鼓,窗外传来死士掉落的闷响,显然是石敢当已经动手,“赵承影的新实验室在城西屠宰场,念念的骨灰可能还在那里。”
林溪的瞳孔骤然收缩,突然从靴筒抽出了一柄手术刀。
这刀的刀柄缠着粉色丝带,是念念生前最喜欢的颜色。
她没有再次攻击,而是用刀尖在掌心刻下血字:“屠场地下三层,噬心弹生产线。”
石敢当的怒吼从走廊尽头传来,伴随着铁链绞碎骨骼的脆响。
苏清依突然指着林溪的白大褂下摆,那里的药渍在月光下组成了残缺的地图,恰好指向屠宰场的方位。
“战尊们说... 要在寅时用战尊血启动十二枚弹头...”
林溪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掌心的血字被冷汗晕开,“目标是... 整个江城...”
雷烈抓起 “破阵” 冲向窗户时,瞥见林溪正将手术刀刺向自己的狼头刺青。
月光透过她背后的破洞,在地上投下一道奇异的光影 —— 像一只折断翅膀的玄鸟,正拼尽全力飞向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