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抽打在苏家老宅的青瓦上,溅起的水花在窗棂上凝成细密的水痕,像谁在玻璃上画了一幅朦胧的水墨画。
雷烈站在堂屋中央,掌心的潜龙符正发出青铜色的微光,符牌表面的龙纹在闪电中流转,仿佛有活物要从里面钻出来。
“咔嗒。”
符牌突然浮离掌心,悬在半空缓缓旋转。
第七道闪电劈下的瞬间,一张烫金请柬从符光中显形,边缘的云纹在电光里泛着冷光,正中央 “战尊议会” 四个篆字力透纸背,右下角的 “天枢堂” 朱印红得像血。
雷烈的指腹抚过 “天枢堂” 三个字,指尖传来的触感竟不是纸质,而是类似玄铁的冰凉。
脊柱里的弹头突然剧烈震颤,像是被什么东西唤醒,皮肉下的凸起随着符牌的旋转频率起伏,在衬衫上顶出三道狰狞的棱线。
“这请柬是玄铁铸的。”
苏清依端着油灯走近,灯芯的光晕在请柬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她注意到请柬背面刻着密密麻麻的星纹,与爷爷手札里夹着的天枢阵图完全吻合,其中北斗七星的排列,正好对应着雷烈脊柱弹头的位置。
雷烈突然捏住请柬边缘,指腹的老茧在玄铁表面划出细碎的火花。
当他看到请柬内侧 “特邀雷烈先生为议会供奉” 的字样时,脊柱的震颤骤然加剧,弹头烫得像块烧红的烙铁,让他想起三年前在缅北中枪的瞬间。
“供奉?”
雷烈的嘴角勾起抹冷笑,笑声在空荡的堂屋回荡,带着久经沙场的苍凉,“他们是想把我当成镇魂铁的容器。”
他将请柬按在八仙桌上,玄铁与红木碰撞的闷响震得油灯摇曳,“天枢堂,九商盟的老巢,现在倒成了战尊议会的据点。”
苏清依突然按住震颤的油灯,将爷爷的手札铺在请柬旁。
泛黄的纸页在灯光下透出虫蛀的孔洞,她用指尖在某页轻轻摩挲,被蛀空的残句渐渐显形:“议会七老,三真四假。藏锋于匣者,非龙即蛇。”
墨迹边缘的朱砂印,与请柬上的 “天枢堂” 朱印如出一辙。
“爷爷当年应该受过议会的胁迫。”
苏清依的声音带着担忧,她数着第八道闪电劈下的间隙,突然发现手札空白处有行极淡的刻痕,是用指甲硬划出来的:“林氏有女,血能镇魂。”
雷烈的瞳孔骤然收缩。
林氏,林溪,老郑的女儿,那个被九商盟掳走的医疗兵。
这个名字像条线,将战尊议会、九商盟和卧龙关的往事串在了一起。
他突然想起石敢当提过,林溪的血液能缓解噬心弹的毒性,与手札里 “血能镇魂” 的记载完全吻合。
“哐当!”
堂屋的木门被猛地踹开,雨水裹挟着寒风灌进来,吹得油灯险些熄灭。
石敢当铁塔般的身影堵在门口,雨衣上的水珠顺着衣角滴落,在青石板上汇成小小的水洼。
最诡异的是那些从雨衣上滴落的血珠,竟在地上晕成北斗七星的形状,其中天权星的位置,正对着雷烈脚下的青砖。
“雷队!出事了!”
石敢当的铁链在身后拖得哗哗作响,他扯掉脸上的雨衣帽,露出被血污覆盖的脸,“林溪被天枢堂的人抓了!”
雷烈的手突然按在腰间的 “破阵” 上,刀鞘的寒意透过布料渗出来,让他后颈的伤疤微微发烫。
“说清楚。”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今天凌晨,我们在医学院转移最后三个噬心弹受害者...”
石敢当的喉结滚动着,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突然来了七个戴青铜面具的人,说要请林溪去议会‘做客’,林医生不从,就被他们...”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缝间渗出的血滴在地上,正好落在北斗七星的天玑位。
苏清依突然按住石敢当的手腕,油灯的光晕里,她看见石敢当雨衣内衬绣着一个极小的玄鸟图腾,左翼的军刺图案缺了一个角 —— 这是玄甲卫旧部的暗号,意味着遭遇的是议会直属的 “影卫”。
“他们留了话。”
石敢当从怀里掏出一块染血的布条,上面用朱砂写着几行字:“欲见林溪,三月初三,天枢堂前,孤身来换。
议会缺供奉,雷先生当是最佳人选。”
字迹张扬跋扈,与九商盟赵寒山的笔迹有七分相似。
雷烈将布条凑到油灯前,火光中浮现出淡淡的星纹,与请柬上的印记完全重合。
他突然想起老郑临终前的呓语,那个左脸带疤的男人每周三都会来,而三月初三,正是下一个周三。
“他们知道我不会让林溪出事。”
雷烈的指尖在布条上轻轻点动,每触碰一个字,脊柱的弹头就震颤一下,“天枢堂想引我自投罗网,议会七老,三真四假,看来有三个是九商盟的人。”
苏清依突然从手札里抽出张泛黄的照片,是二十年前玄甲卫议会的合影。
七个穿着战尊制服的老人端坐前排,其中三人的领口别着与九商盟相同的狼头徽章,只是被合影的光晕巧妙地掩盖了。
“中间那个戴玉扳指的,是赵寒山的父亲。”
苏清依的指尖点在照片右侧,“他当年负责玄甲卫的军械采购,与崔家来往密切。”
照片边缘的日期显示为 “戊寅年惊蛰”,正是林溪失踪的那一年。
石敢当的流星锤突然砸在地上,铁链震落的水珠在照片周围汇成圈水痕。
“雷队,不能去!这明摆着是陷阱!”
他数着第九道闪电劈下的瞬间,突然看见雷烈后心的衬衫又鼓起了一个狰狞的轮廓,弹头在皮肉下游走的轨迹,与照片上七老的座次完全一致。
雷烈将请柬折成方块塞进内兜,玄铁的冰凉透过布料传来,与脊柱的灼热形成奇异的对比。
“不去,林溪会死。”
他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犹豫,掌心的潜龙符突然发出急促的蜂鸣,符牌表面浮现出一行新的密文:“议会地牢,丙字七号,噬心弹母巢。”
苏清依的银链突然缠上雷烈的手腕,七枚玉佩在他掌心组成北斗阵图。
“我跟你去。”
她的眼神里带着决绝,指尖的血珠滴在玉佩上,晕开的红痕与雷烈掌心的血迹融在一起,“爷爷的手札说,天枢堂的地基下有玄甲卫的密道,用战尊血脉能打开。”
暴雨还在持续,堂屋的油灯突然爆出了一朵灯花。
雷烈望着石敢当雨衣上未干的血迹,又看了看苏清依腕间发亮的银链,突然想起卧龙关花名册上林溪的笑脸。
他知道,这场鸿门宴,自己必须去赴,不仅为了林溪,更为了查清战尊议会背后的真相。
潜龙符在此时彻底亮起,青铜色的光芒中,“天枢堂” 三个字渐渐隐去,露出下面刻着的极小的 “龙” 字。
雷烈将符牌握在掌心,感受着脊柱弹头与符牌的共鸣,突然明白这不仅仅是一场邀请,更是一场宿命的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