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关的雪夜，连风都带着冰碴子。
铅灰色的天幕低垂，将最后一缕月光也冻成了碎玉，散落在冰封的峡谷深处。
雷烈踩着没膝的积雪前行，战尊护臂在寒夜里泛着淡青色的幽光，护臂内侧的龙鳞纹随着他的心跳轻轻翕动，仿佛有活物在皮下呼吸。
“这鬼地方的风，比玄甲卫的军刺还利。”
石敢当的流星锤在铁链上转得呼呼作响，铁链缠碎的冰碴溅在玄甲上，发出细碎的脆响。
他右肩的旧伤在这样的天气里突突直跳，那是三年前在红海战役时被倭寇的诡雷炸的，此刻却比不上心底翻涌的焦躁——苏清依的银链已经第七次指向峡谷尽头，那里除了漫天风雪，什么都没有。
苏清依的银链突然绷得笔直，七枚玉佩坠子在风雪中同时震颤，指向前方一道骤然出现的黑影。
“是门。”
她的声音裹在风里，带着冰晶特有的清冽，“青铜的。”
雷烈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一道黑影在风雪中愈发清晰，竟是扇丈许高的青铜巨门，门扉上布满了交错的纹路，在雪光反射下泛着暗金色的光泽。
最诡异的是那些纹路，竟与他在冻土深处见过的战尊骨断面完全吻合，每一道凸起的棱线都像是用龙骨打磨而成，在寒风中隐隐透出生命的搏动。
“这是……冰狱之门。”
雷烈的战尊护臂突然灼热起来，龙鳞纹在臂甲上飞速流转，“玄甲卫古籍里记载的终极牢笼，用来关押最危险的存在。”
他伸出手，指尖尚未触及青铜门，就被一股无形的寒气逼退，指尖瞬间结上了层薄冰。
石敢当的流星锤带着破空之声砸向门环。
铁链在半空划出道残影，却在离门尺许处被无形的屏障挡住，链环间瞬间凝结出半寸厚的冰壳。
“他娘的邪门！”
他猛一发力，冰壳碎裂的刹那，青铜门突然发出声沉闷的轰鸣，像是沉睡的巨兽被惊醒。
苏清依的银链在门扉上轻轻拂过，玉佩坠子撞在纹路凸起处发出清脆的鸣响。
当她的指尖触到门环时，突然低呼一声：“这门环是活的！”银链猛地收紧，七枚玉佩同时迸发红光，在门环上照出七个细小的凹槽，与雷烈战尊护臂的龙鳞纹严丝合缝。
雷烈深吸一口气，将战尊护臂按在门环上。
龙鳞纹与凹槽接触的瞬间，青铜门突然剧烈震颤，那些战尊骨纹路像是活了过来，在门扉上缓缓游走，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整个峡谷的风雪突然静止，只有门内传来的轰鸣声越来越清晰，像是巨人的心脏在胸腔里跳动，每一次搏动都让冰层下的大地微微发颤。
“要开了！”
石敢当的流星锤在掌心转得更快，铁链缠上手腕的力道让青筋暴起。
他想起三年前在刚果金雨林炸开倭寇军火库的瞬间，也是这样令人心悸的震颤。
然而青铜门只裂开一道指宽的缝隙，就再也不动了。
缝隙里透出的寒气比外面的风雪冷十倍，苏清依的银链刚探进去半寸，就结上了一层白霜，玉佩坠子的红光也黯淡了几分。
“不对劲。”
苏清依突然从怀中摸出青铜罗盘，指针在盘面上疯狂旋转，最终死死指向门楣中央的凹槽，“这里少了东西！”
她的银链顺着指针方向延伸，在凹槽处轻轻敲打，发出空洞的回响。
雷烈的目光落在凹槽上，那形状恰好能容纳天枢核心。
他突然想起林素临终前的话：“天枢不仅是钥匙，更是锁。”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难道都护府早就知道冰狱的存在？
“管他少啥，砸开便是！”
石敢当的流星锤突然转向旁边的冰壁，铁链裹着劲风砸在冰层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冰屑飞溅中，一道丈许长的冰缝赫然出现，里面冻着面残破的玄甲卫战旗，暗红色的旗面在寒冰中依然醒目，上面绣着的“护龙”二字虽已褪色，却透着股凛然正气。
“是玄甲卫的战旗！”
雷烈的战尊护臂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龙鳞纹在臂甲上凝成完整的龙形，“当年守护战尊陵寝的亲兵旗！”
他伸手将战旗从冰缝中抽出，冻硬的旗面在风中展开，发出猎猎的声响，仿佛在诉说当年的荣光。
苏清依的罗盘在此时突然稳定下来，指针依然指向门楣凹槽，但盘面边缘的刻度开始发光，组成北斗七星的图案。
“天枢核心是引子，”她的声音带着恍然大悟的兴奋，“但真正的钥匙，是战旗上的龙魂！”
雷烈将战旗举过头顶，“护龙”二字对着门楣凹槽的瞬间，青铜门再次发出轰鸣。
这次的声音不再沉闷，而是像龙吟般清亮，战尊护臂上的龙鳞纹与战旗上的龙魂突然交融，化作道青金色的光柱射向凹槽。
“轰隆——”
青铜门缓缓向内打开，两扇门板在雪地上拖出深深的沟壑，里面透出的寒气中夹杂着淡淡的檀香，与雷烈记忆中母亲梳妆台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更令人心悸的是，随着门开，一道女子的歌声从幽暗的门内飘出，旋律轻柔婉转，正是母亲当年哄他入睡时唱的摇篮曲。
石敢当的流星锤在掌心停住，粗犷的脸上露出罕见的茫然。
苏清依的银链轻轻晃动，玉佩坠子的红光与门内的幽暗交织，映出她眼底的疑惑。
雷烈的瞳孔在歌声中微微收缩。
战尊护臂的龙鳞纹突然变得滚烫，仿佛有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炸开——母亲的笑容，摇篮曲的旋律，还有她临终前塞给他的那半块龙形玉佩。
门内的歌声越来越清晰，带着种穿透灵魂的温柔，与冰狱的寒冷形成诡异的对比。
雷烈握紧“破阵”，战尊护臂的光芒照亮了门内的阶梯，通往未知的幽暗深处。
“进去看看？”
石敢当的声音有些干涩，连他这样的粗人，在如此温柔的歌声面前也不禁放轻了语气。
雷烈没有回答，只是迈出了第一步。
战靴踩在冰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与歌声交织在一起，像是在回应多年前的呼唤。
他知道，冰狱深处不仅有都护府的秘密，或许还有他从未了解过的母亲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