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的晨雾带着股甜腥气,像被浸泡过血肉的棉絮,黏糊糊地贴在 “破浪号” 的船舷上。
雷烈凭栏而立,左手按着腰间的 “破阵”,指腹摩挲着七道血槽里凝结的盐霜。
江风卷着毒瘴扑面而来,在甲板上凝成淡绿色的雾团,触到铁器便发出 “滋滋” 的轻响,甲板边缘的铜质护栏已被蚀出蜂窝状的细孔。
“这雾不对劲。”
苏清依将爷爷的蛊经按在船舷上,泛黄的纸页在绿雾中微微颤动。
她穿着一件月白色的短褂,袖口绣着驱蛊的符文,指尖划过 “水蛊喜附铁器” 的注解时,纸页突然渗出暗红色的汁液,在字里行间汇成条扭曲的蛇形,“海沙盟的余孽肯定在水里做了手脚。”
话音未落,雷烈左臂的战尊护臂突然发出蜂鸣般的震颤。
玄铁打造的护臂表面弹出三根三寸长的骨刺,泛着冷冽的银光,精准地刺穿了条缠上船锚链的 “水草”。
那东西在骨刺上剧烈扭动,翠绿的 “叶片” 突然展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倒刺,竟是一只伪装成水草的噬心蛊,蛊尾还缠着半片玄甲卫的制式布料。
“是冲着我们来的。”
雷烈反手抽出 “破阵”,刀身劈出的弧线在绿雾中划出道真空带。
七道血槽里突然窜出淡金色的龙气,将飘落的雾滴炸成细小的冰晶,“石敢当,去货舱看看!”
石敢当的流星锤在掌心转得呼呼作响,铁链砸在货舱盖板上发出闷响:“早就觉得那帮码头工人不对劲!
搬货时手都在抖,裤脚还沾着河泥里的红虫!”
他猛地拽起铁链,十二道舱板同时被掀开,露出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铁箱,箱角的虎头徽记在昏暗里闪着幽光 —— 正是九商盟的制式铁箱。
苏清依的蛊经突然自动翻页,停在绘制着 “白僵蛊” 的那一页。
插图里的蛆虫通体雪白,正从副玄甲卫的甲胄里钻出,与货舱最上层铁箱缝隙里露出的东西分毫不差。
“小心!
这是养在尸身里的蛊虫,沾着就会顺着毛孔往里钻!”
她从药箱里掏出十二支雄黄粉,扬手撒向货舱,粉末遇到绿雾立刻燃起淡蓝色的火苗,照亮了箱壁上刻着的 “蛊王亲启” 四个篆字。
雷烈的 “破阵” 已经劈开了最前面那只铁箱的锁扣。
箱盖弹开的瞬间,股浓烈的尸臭味扑面而来,里面的玄甲卫旧甲上爬满了白色蛆虫,甲胄的肩甲处刻着 “xJ-091” 的编号 —— 正是当年在卧龙关失踪的那批锐士的番号。
甲胄内侧的皮革上,用血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战尊骨,噬心蛊,相生相克”。
“是陷阱。”
雷烈的瞳孔骤然收缩,护臂上的骨刺再次弹出,刺穿了三只从甲胄里跃出的蛊虫。
绿色的虫血溅在甲板上,立刻蚀出三个细小的坑,“他们想让这些蛊虫顺着旧甲的气息找到我们。”
石敢当的流星锤突然横扫,铁链缠起两只铁箱砸向船舷。
箱壁破裂的刹那,数百只黑色的蛊虫如潮水般涌出,却在接触到雷烈周身龙气的瞬间纷纷爆体,墨绿色的汁液在甲板上汇成诡异的图案,与九商盟祭坛的阵图隐隐相合。
“他娘的!这箱子里根本不是货物,全是蛊虫的巢穴!”
船尾突然传来声凄厉的惨叫,像被捏住喉咙的夜枭。
雷烈冲过去时,正看见舵手捂着双眼倒在血泊里,指缝间渗出的不是鲜红的血,而是淡黄色的黏液。
当他扳开舵手的手掌,胃里猛地一阵翻涌 —— 两只指甲盖大小的蛊虫正从舵手的眼球里钻出,虫背上还沾着细碎的眼仁,落在罗盘上时,指针立刻疯狂旋转,最终指向货舱深处。
“是‘挖眼蛊’。”
苏清依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她将蛊经垫在舵手的额头,书页上的符文突然亮起,暂时逼退了蛊虫的蔓延,“爷爷的笔记里记载过,这种蛊虫会顺着泪腺钻进大脑,让中蛊者变成行尸走肉。”
雷烈的 “破阵” 突然插进舵手身旁的地板,刀身震颤的频率与罗盘指针完全同步。
当他用力一挑,地板下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里面盘着数十条拇指粗的蛊虫,每一条虫腹上都印着海沙盟的蛇形徽记。“他们在船底凿了洞,把蛊虫养在夹层里。”
石敢当的流星锤带着呼啸砸向货舱深处,铁链拖动铁箱的声响中,突然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
他拽起铁链时,链环上缠着副玄甲卫的头盔,盔顶的红缨早已被蛊虫蛀空,里面藏着一个油布包,打开后露出半张海图,上面用朱砂圈着三座江心岛,岛形组合起来正是只展翅的玄鸟 —— 与玄甲卫的徽记一模一样。
“这是九商盟的秘密据点。”
雷烈将海图与蛊经上的地图比对,发现三座岛恰好构成三角之势,围住了万蛊窟的入口,“他们故意把蛊虫藏在船上,就是想引我们偏离航线。”
苏清依突然指向船舷外的水面。
绿雾笼罩的江水里,无数道黑影正在游动,像被惊动的鱼群,却在靠近船体时突然直立起来,露出半截人形的轮廓 —— 竟是些被蛊虫控制的尸体,双手正抓着船板,指甲缝里渗出的黏液在木板上蚀出密密麻麻的小孔。
“准备战斗!”
雷烈的 “破阵” 在掌心转了个刀花,刀身映出他眼底跳动的龙气,“石敢当守住货舱,清依照顾伤员,我去加固船板!”
石敢当的流星锤已经砸断了三根攀爬上来的手臂,铁链上沾着的蛊虫体液冒着白烟:“哥放心!
这些杂碎敢上来,我就把他们的骨头拆下来喂蛊!”
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里面是十二枚玄甲卫的信号弹,“实在不行就炸了这船,咱们游泳过去!”
苏清依将最后一支抗蛊血清注入舵手体内,转身时撞在雷烈怀里。
她抬头看见雷烈护臂上的玄鸟纹正在发光,纹路间竟映出无数细小的蛊虫,像一幅活动的星图。
“小心,这些蛊虫好像能感应到你的战尊骨。”
雷烈低头看向护臂,那些发光的蛊虫突然组成个狞笑的人脸,与潜龙符里蛊王的面容隐隐相似。
江风卷着更浓的绿雾扑面而来,船身突然剧烈摇晃,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船底撞击,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像有人在用巨锤敲打船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