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三百九十六年,夏。
岭南的雨季来得缠绵,连日的阴雨让“十万大山”深处的瘴气愈发浓重。梧州府边境的“清溪寨”外,数十名寨民正围着临时搭建的棚屋焦急等待,棚屋内不时传出压抑的咳嗽声与呻吟声。
“周医官,您快想想办法吧!”寨老阿公抓着一位身着素色长衫的年轻男子的手,苍老的脸上满是哀求,“寨里已经有二十多个人病倒了,高烧不退,浑身溃烂,连草药都不管用啊!”
被称为“周医官”的男子名叫周砚,年方二十七,是朝廷派往岭南的医官。他出身医学世家,不仅精通中医典籍,还曾随传教士学习过西洋医术,去年刚到梧州府任职,便遇上了这场蹊跷的疫病。
周砚的手指搭在一位病妇的脉搏上,眉头越皱越紧。病妇面色青灰,嘴唇发紫,手臂上的溃烂处流出黄绿色的脓液,散发着刺鼻的腥气。“阿公,我已经试过三种清热解毒的药方了,都不见效。”他放下病妇的手,声音带着一丝凝重,“这不是普通的瘴气中毒,倒像是……人为投毒。”
“投毒?”阿公和周围的寨民都愣住了,“谁会害我们清溪寨啊?我们寨里的人向来与世无争,从没得罪过谁!”
周砚还没来得及回答,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见一名身着青色官袍的年轻书生,骑着一匹白马,冒着雨疾驰而来。他翻身下马,抖了抖衣袍上的水珠,露出一张清秀却带着几分锐利的脸庞——正是新任梧州府推官苏墨。
“在下苏墨,奉命前来清溪寨查案。”苏墨掏出官印,递给周砚查验,“听闻寨中爆发疫病,特来看看能否帮上忙。”
周砚接过官印看了一眼,随即引他进棚屋:“苏推官来得正好。这‘疫病’颇为蹊跷,我怀疑是人为投毒,只是还没找到证据。”
苏墨走到病榻前,仔细观察着病状,又俯身闻了闻溃烂处的气味,突然皱起眉头:“这气味……像是‘腐心草’的味道。”
“腐心草?”周砚眼中一亮,“我曾在《岭南毒草录》中见过记载,此草生于瘴林深处,汁液剧毒,沾染皮肤便会溃烂,误食更是立时毙命。可这草极为罕见,寨民怎么会接触到?”
苏墨站起身,目光扫过棚屋外的清溪:“寨民的饮水,是不是都来自这条溪水?”
阿公连忙点头:“是啊!我们寨里世世代代都喝这溪里的水,从没问题啊!”
“问题恐怕就出在这溪水上。”苏墨走到溪边,蹲下身子,用银簪搅动着溪水。片刻后,银簪的尖端竟微微发黑。“果然!有人在溪水中投了腐心草汁液,而且投毒的范围应该在上游。”
周砚脸色一变:“上游是‘黑风岭’,那里是‘瑶寨’的地盘。难道是瑶寨的人干的?”
“不一定。”苏墨摇了摇头,“瑶寨与清溪寨虽有地界之争,但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没必要下此狠手。我们得去上游看看,找到投毒的源头。”
次日清晨,周砚带着药箱,苏墨携着佩剑,在两名寨民的向导下,沿着清溪向上游进发。黑风岭的瘴林密不透风,藤蔓缠绕着古树,雾气中夹杂着毒蚊,每走一步都格外艰难。
行至中途,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异响。苏墨立刻示意众人停下,拨开藤蔓向前望去——只见三名身着黑衣、蒙着脸的男子,正将一袋袋黑色的粉末倒入溪水中。
“果然有人投毒!”周砚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怒色。
苏墨拔出佩剑,对身后的寨民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和周医官过去看看。”
两人悄悄绕到黑衣人身后,苏墨大喝一声:“住手!”
黑衣男子们一惊,回头看到苏墨和周砚,顿时抽出腰间的弯刀:“哪来的多管闲事的,找死!”
为首的黑衣男子挥刀向苏墨砍来,刀风凌厉。苏墨侧身避开,佩剑顺势刺向对方的手腕。黑衣男子连忙收刀格挡,却被苏墨抓住破绽,一脚踹在膝盖上,跪倒在地。
另外两名黑衣男子见状,同时攻向周砚。周砚虽为医官,却也学过防身之术,他从药箱中掏出一把银针,抬手便向两人射去。银针精准地刺中两人的穴位,他们顿时浑身麻痹,倒在地上。
苏墨将为首的黑衣男子按在地上,扯下他的面罩——竟是一张陌生的面孔,脸上还带着一道刀疤。“说!是谁派你们来投毒的?为什么要害清溪寨的人?”
刀疤男咬紧牙关,一言不发。苏墨眼神一冷,用剑鞘在他的肩膀上重重一敲,刀疤男顿时痛呼出声:“我说!我说!是……是‘万毒教’的人让我们干的!他们给了我们钱,说只要让清溪寨的人都病倒,就再给我们一笔赏钱!”
“万毒教?”周砚和苏墨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他们从未听过这个教派。
刀疤男继续说道:“万毒教的总坛在黑风岭深处的‘毒龙洞’,教里的人都擅长用毒,我们只是拿钱办事,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苏墨将三人捆起来,对周砚说:“看来这万毒教才是幕后黑手。我们得去毒龙洞一趟,查清他们的目的,还要找到腐心草的解药。”
周砚点了点头,从药箱中取出几包草药:“这是避毒的草药,我们先服下,以防洞内有毒气。”
两人带着刀疤男,沿着清溪继续向上游走。约莫半个时辰后,前方出现一个黑漆漆的山洞,洞口弥漫着绿色的雾气,正是毒龙洞。
苏墨让刀疤男在前带路,两人紧随其后。洞内阴暗潮湿,墙壁上爬满了毒虫,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毒气。走了约百来步,前方突然开阔起来,一个巨大的石室出现在眼前。石室中央的石台上,放着一口巨大的铜锅,锅中翻滚着绿色的毒液,几名身着红衣的教徒正围着铜锅忙碌。
“大胆狂徒,竟敢闯我万毒教总坛!”一名身着红袍、手持毒杖的老者大喝一声,正是万毒教教主“毒圣”。
苏墨上前一步,冷声道:“毒圣,你为何要在清溪寨的溪水中投毒?害人性命,就不怕朝廷追责吗?”
毒圣哈哈大笑:“朝廷?在这黑风岭,我万毒教就是天!清溪寨占了黑风岭的地盘,早就该灭了!我不仅要让他们病倒,还要让整个梧州府的人都尝尝我腐心草的厉害!”
周砚怒喝道:“你简直丧心病狂!腐心草剧毒无比,一旦扩散,会害死多少无辜百姓?快把解药交出来!”
“解药?”毒圣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想要解药,先过了我这关!”他举起毒杖,向苏墨攻来。毒杖上的毒刺闪烁着绿光,显然淬了剧毒。
苏墨不敢大意,佩剑迎了上去。毒圣的毒杖招招阴险,不仅要伤人,还要用毒刺沾染对方。苏墨凭借灵活的身法,不断躲避,寻找反击的机会。
周砚则趁机绕到石台旁,想要毁掉铜锅中的毒液。几名红衣教徒见状,立刻围了上来。周砚掏出银针,快速刺向为首教徒的穴位,同时从药箱中取出一包雄黄粉,撒向其他教徒。雄黄粉是毒虫的克星,教徒们顿时惨叫着后退。
苏墨与毒圣激战数十回合,渐渐摸清了他的套路。他故意卖了一个破绽,让毒杖刺向自己的胸口。毒圣以为得手,大喜过望,却没想到苏墨突然侧身,佩剑从下往上一挑,斩断了毒圣的杖头。
毒圣大惊失色,想要后退,却被苏墨一脚踹在胸口,倒在地上。苏墨用剑指着他的咽喉:“快说,解药在哪里?”
毒圣挣扎着爬起来,眼中闪过一丝不甘:“解药……解药在石室东侧的暗格里。但你们别想得逞,我已经在解药里下了慢性毒药,只要服下,不出三日,便会毒发身亡!”
周砚立刻冲到东侧暗格,取出一个瓷瓶。他打开瓷瓶,闻了闻里面的药粉,眉头一皱:“他说的是真的,这解药里确实掺了‘三日醉’的毒粉。”
苏墨眼中一冷,对毒圣说:“立刻把‘三日醉’的解药交出来,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毒圣知道大势已去,只得乖乖交出另一瓶解药。周砚仔细查验后,确认无误,才松了一口气。
苏墨将毒圣和红衣教徒捆起来,对周砚说:“我们先带着解药回清溪寨,救治寨民。这些人,等回到梧州府,再交给官府处置。”
当苏墨和周砚带着解药回到清溪寨时,寨民们欣喜若狂。周砚立刻按照解药的配方,熬制汤药,分发给患病的寨民。不出三日,寨民们的病情便渐渐好转,溃烂的伤口也开始愈合。
清溪寨的危机解除后,苏墨将毒圣等人押回梧州府,上奏朝廷。皇帝得知此事后,对苏墨和周砚大加赞赏,封苏墨为梧州府知府,周砚为太医院院判,命他们继续镇守岭南,肃清万毒教的残余势力。
这日,苏墨和周砚站在梧州府的城楼上,望着远方的十万大山。
“没想到这岭南的瘴林里,竟藏着这么多凶险。”周砚感慨道。
苏墨微微一笑:“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不管是疫病还是邪教,都能一一化解。岭南的百姓,需要我们守护。”
周砚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他知道,这岭南的医官之路,还有很长。但只要能为百姓解除病痛,再苦再难,他也心甘情愿。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梧州府的城墙上,也洒在两人身上。他们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仿佛预示着,在这片充满瘴气与凶险的土地上,他们将继续用自己的智慧与勇气,守护着一方百姓的安宁,续写着长明国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