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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时值大周宣宗年间,天下看似太平,实则暗流涌动,尤其是在远离京畿的偏僻角落,总有些古老而邪异的传说在夜色中流传。在江南水乡与山地交界的边缘地带,有一个名为「锁龙村」的村落,村子不大,百十户人家,依山傍水而居。村名的由来,据说是很久以前,有高人在此地锁住了一条作祟的恶龙,龙身化作山脉,龙气滋养了土地,使得锁龙村一度风调雨顺,物产丰饶。村子中央有一口老井,井水甘甜清冽,从未枯竭,被村民视为神迹,是全村的命脉。

然而,就在这个看似祥和的村落里,却埋藏着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秘密,一个与「半截缸」有关的诅咒。这秘密像一层厚厚的蛛网,笼罩在村子的上空,只有在特定的时机,当月光被乌云吞噬,当风声变得呜咽,那被遗忘的恐怖才会悄然苏醒,提醒着后人,有些东西,最好永远不要去触碰。

第一章:迷途的书生

暮春时节,细雨霏霏。一个身着青色布衣、背着简陋书箱的年轻书生,名叫喻文瑞,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的山路上跋涉。他来自京城汴梁,本是赴京赶考途经此地,却不料遇上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不仅冲散了他的盘缠,更让他迷失了方向。他记得老艄公曾说过,过了前面那座山,就能看到一个叫锁龙村的地方,可以暂时借宿。

雨势渐小,天色却愈发阴沉。喻文瑞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放眼望去,远处山峦起伏,云雾缭绕,几缕炊烟倔强地从山坳中升起,想必那就是锁龙村了。他心中略定,加快了脚步。

走近村子,才发现它比想象中更为破败。房屋多是土坯或老旧的木结构,墙皮剥落,屋檐下挂着湿漉漉的蓑衣和农具。村道上几乎看不到人影,只有几只瘦骨嶙峋的土狗懒洋洋地趴着,看见他这个陌生人,也只是抬了抬眼皮,连吠叫的力气都没有。整个村子笼罩在一种诡异的寂静之中,仿佛所有的生命都沉睡了,只剩下雨水敲打芭蕉叶的单调声响。

喻文瑞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这村子太过死寂了。他走到村口最大的一棵老槐树下,正想找个村民问问,却看到一个佝偻的身影从旁边一间低矮的茅屋门口探出来。那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服,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眼神浑浊而警惕。

「外乡人?」老者声音沙哑地问道。

喻文瑞连忙作揖:「老人家,在下喻文瑞,赴京应试途经宝地,不想遇雨迷路,想在此叨扰一晚,明日雨停便走。」

老者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锁龙村……不留外乡客。」他的语气冷淡,带着明显的拒绝意味。

喻文瑞心中一沉,还未来得及再说些什么,那老者便转身回了茅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留下他一个人站在雨中,倍感凄凉。

他正彷徨无计,忽然看到村东头有一处宅院,虽也显陈旧,但规模较大,门楣上依稀可见「喻氏宗祠」四个斑驳的字样。大门虚掩着,似乎不像其他人家那样紧闭。喻文瑞犹豫了一下,想着或许是村中某个大户人家,或许能行个方便。他上前轻轻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走了进去。

祠堂内部光线昏暗,一股混合着灰尘、霉味和淡淡檀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正对着大门的是一排排落满灰尘的牌位,供桌上积着厚厚的尘埃,香炉里插着几根早已熄灭的残香。喻文瑞四下打量,发现这祠堂似乎很久没有人来过了,显得格外荒凉。

他正准备离开,目光却被祠堂角落里的一个东西吸引了。那是一个半埋在泥土里的……缸?缸身是青灰色的陶土,上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纹,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硬生生劈成了两半,只留下半截。缸口残破不堪,边缘锋利,像是某种凶器的碎片。奇怪的是,这半截缸周围似乎用一些断裂的石碑和砖块垒起了一个简易的底座,上面还残留着一些模糊不清的红色符文,大多已经褪色,但依稀能辨认出一些扭曲的图案和文字,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气息。

喻文瑞皱了皱眉,这半截缸放在祠堂角落,实在有些奇怪。他走上前去,想看得更仔细些。指尖无意中触碰到冰冷的缸壁,一股寒意顺着指尖瞬间蔓延到全身,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他总觉得这半截缸里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阴森气,仿佛有什么东西藏在破碎的阴影里,正透过缝隙窥视着他。

就在这时,一阵阴冷的风毫无征兆地吹过祠堂,将供桌上的灰尘吹得四散飞扬,烛火(如果原本有的话)似乎也猛地摇曳了一下,尽管这里根本没有烛火。那风声尖锐,像是女人的哭泣,又像是野兽的低吼,让人头皮发麻。

喻文瑞吓得后退了一步,心脏怦怦直跳。他定了定神,告诉自己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自己吓自己。他再次看向那半截缸,忽然注意到缸身上那些模糊的符文,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动了一下?不,不可能,是光线和灰尘造成的错觉。

他甩了甩头,不再去想那诡异的缸,转身快步离开了祠堂。外面雨已经停了,乌云散去了一些,露出一片惨白的天空。他向村里走了几步,希望能找到一户人家借宿,却始终不见人影。整个村子安静得可怕,仿佛成了一座鬼蜮。

天色越来越暗,暮色四合。喻文瑞心中焦急万分,如果今晚找不到地方住,在这荒郊野外,后果不堪设想。他再次鼓起勇气,决定去敲开刚才那家茅屋的门。他走到茅屋前,深吸一口气,敲响了那扇薄薄的木门。

「咚咚咚。」

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过了许久,门内才传来一阵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接着是门闩拉开的声音。

门开了一条缝,还是那个老者的脸,浑浊的眼睛在昏暗中打量着他。「何事?」

「老人家,实在抱歉再次打扰,」喻文瑞恳切地说道,「天色已晚,学生实在无处可去,不知能否……」

老者沉默了片刻,浑浊的眼睛扫过喻文瑞身后的祠堂方向,然后缓缓说道:「……进来吧。」

第二章:诡异的童谣

喻文瑞跟着老者走进茅屋。屋子很小,陈设简陋至极,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板床,一张缺了腿的桌子,和几个陶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草药和潮湿的味道。老者点亮了一盏昏暗的油灯,豆大的火苗在风中轻轻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老人家怎么称呼?」喻文瑞小心翼翼地问道。

「村里人都叫我……哑婆婆。」老者声音低沉地说,他似乎不善言辞,只是默默地找了个破碗,倒了些浑浊的水递给喻文瑞。「喝口水吧。」

喻文瑞道了谢,接过水碗,却没有立刻喝。他环顾四周,总觉得这屋子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尤其是墙上,似乎挂着一些奇怪的东西,像是用绳子串起来的人偶,但距离太远,看不真切。

「哑婆婆,多谢收留。」喻文瑞捧着水碗,「不知这村子……为何如此寂静?」

哑婆婆浑浊的眼睛闪烁了一下,避开了他的目光,只是淡淡地说:「山里村子,都这样。」

喻文瑞还想再问,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歌声,那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哼唱着一支不成调的童谣,声音空灵而诡异,在寂静的夜里飘荡:

「缸儿裂,血儿流,」

「爷爷坟头草不愁。」

「夜风吹,鬼来游,」

「半截缸里困龙虬。」

歌声断断续续,时高时低,仿佛唱歌的小女孩就在茅屋附近徘徊。喻文瑞听得头皮发麻,那歌词内容更是莫名其妙,充满了不祥的意味。

「谁家的孩子在唱歌?」喻文瑞忍不住问道。

哑婆婆端着一个粗瓷碗,碗里是黑乎乎的晚饭,里面似乎是些野菜和糙米。他放到喻文瑞面前,口齿不清地说:「……别听,疯丫头……」

「疯丫头?」喻文瑞更加疑惑了,「这村子里……孩子很多吗?」

哑婆婆没有回答,只是坐在一旁,默默地低头,用一根草绳编织着什么东西,手指笨拙而迟缓。

喻文瑞食不下咽,那诡异的童谣还在继续,像是一根冰冷的针,一点点刺入他的神经。他竖起耳朵仔细听,试图分辨歌声的来源,却只能听到声音在茅屋周围绕来绕去,仿佛唱歌的人就在门外,又好像……就在屋里。

突然,歌声停了。

整个屋子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和喻文瑞自己紧张的心跳声。

「她……她走了?」喻文瑞小声问道。

哑婆婆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说:「……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喻文瑞躺在茅屋角落里铺着的茅草堆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哑婆婆的鼾声在黑暗中响起,单调而沉闷。那诡异的童谣虽然停了,但那歌词却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盘旋。半截缸?困龙虬?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那个唱歌的疯丫头,到底是谁?

他想起了白天在祠堂里看到的那半截诡异的缸,心中一阵寒意。难道那童谣和那半截缸有关?

就在他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一阵细微的抓挠声传入耳中。声音很轻,像是……指甲刮擦木头的声音。声音似乎是从……祠堂的方向传来的。

喻文瑞猛地睁开眼睛,竖起耳朵仔细听。没错,就是那个方向!那声音断断续续,时有时无,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恐怖。

他看了看身旁熟睡的哑婆婆,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但想起哑婆婆那冷漠的态度和浑浊的眼神,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他悄悄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茅屋门口,透过门缝向外望去。

月光惨白,洒在空旷的村道上。祠堂的方向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但那抓挠声却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彷佛有什么东西正从祠堂里爬出来,正沿着村子的小路,一步一步地……朝他走来!

喻文瑞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恐惧像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他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那抓挠声越来越响,甚至夹杂着一种奇怪的、湿漉漉的拖曳声。

近了,更近了!似乎就在茅屋的墙外!

喻文瑞屏住呼吸,眼睛死死地盯着墙壁。突然,他看到墙头上,缓缓地……探出了一个头来!

那是一个小女孩的头,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看不清容貌,只能看到一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幽绿光的……眼睛?不,那不是眼睛,那只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

小女孩的嘴巴微微张开,发出无声的笑声,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她的下巴上,似乎还挂着一丝……暗红色的粘稠液体?

喻文瑞吓得魂飞魄散,浑身冰冷,几乎要瘫软在地。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没有眼睛的头颅在墙头上停留了几秒钟,然后缓缓地缩了回去。紧接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的「咔嚓」声响起,似乎那个东西……翻过了墙头!

「快跑!」喻文瑞脑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他猛地推开哑婆婆,连滚带爬地冲出了茅屋。

外面的夜风格外冰冷,吹得他几乎站立不稳。他不敢回头,拼命地向村口跑去,只想尽快逃离这个诡异的地方。

「咯咯咯……」

身后,那诡异的、没有眼睛的小女孩的笑声再次响起,紧紧地追随着他,如同附骨之蛆。

第三章:染血的石碑

喻文瑞在黑暗和恐惧中疯狂奔跑,根本顾不上方向。他只知道必须远离那个发出恐怖笑声的东西,远离那个诡异的村庄。脚下的泥泞让他好几次差点摔倒,冰冷的雨水(不知何时又开始下了)打湿了他的衣服,寒意渗入骨髓。

那「咯咯」的笑声和骨骼摩擦的声音始终在他身后不远处,时断时续,像是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他,也恐吓着他。他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一点点被蚕食,恐惧几乎要将他吞噬。

不知跑了多久,身后的身影渐渐消失了。喻文瑞停下脚步,扶着膝盖剧烈地喘息着,肺部像火烧一样疼痛。他回头望去,身后一片漆黑,只有雨幕笼罩的模糊轮廓,那恐怖的声音似乎真的没有再跟来。

他瘫坐在泥地里,惊魂未定。这里是哪里?他早已迷失了方向。四周是茂密的树林和低矮的山峦,雨声淅沥,风吹林动,发出各种奇怪的声响,都像是鬼魅的低语。

他感到一阵深深的绝望。难道他就要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这个鬼地方了吗?

就在这时,他忽然注意到不远处,似乎有一块石碑。在闪电划过的瞬间,他看到石碑上似乎刻着字。

求生的本能让他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走了过去。走近一看,那是一块半埋在土里、断裂的石碑,碑身布满了青苔和风化的痕迹,上面刻着的文字大多已经模糊不清。但在石碑的底部,他看到了一些相对清晰的刻痕,似乎是……血红色的?

借着又一道闪电的光芒,喻文瑞瞪大了眼睛,看清了那上面的字迹:

「……癸未年秋,大旱,河水断流,井水枯竭。村人议决,献童男童女各一,以慰……(此处模糊不清)……镇于祠堂之……(半截缸?)……血祭……」

后面的字迹更加模糊,难以辨认。但仅仅是这几个字,就足以让喻文瑞遍体生寒!

献童男童女?血祭?镇于祠堂?难道……难道锁龙村那诡异的平静,是建立在血腥的祭祀之上的?那半截缸,竟然是用来……镇压什么东西的?

他想起了那首诡异的童谣:「缸儿裂,血儿流,爷爷坟头草不愁。」难道……那半截缸一旦裂开,流出的不仅仅是水,还有……鲜血?而「爷爷坟头草不愁」,又是什么意思?难道那些被献祭的孩子,他们的亲人……变成了某种东西?

喻文瑞感到一阵恶心和头晕。他无法想象,在他之前,这个村子里到底发生过多少惨绝人寰的事情。

他强忍着不适,用手扒开石碑周围的泥土,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线索。泥土很松软,似乎经常有人在这里挖掘。很快,他的手指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挖了出来。

那是一颗小小的、已经发黑的牙齿,看起来像是……人类的牙齿。而在牙齿旁边,还有一小块布料碎片,颜色暗红,似乎是某种丝绸的质地,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

喻文瑞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他将这些东西迅速包好,塞进口袋,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疑惑。他必须离开这里,离开!

他再次辨认了一下方向,凭着模糊的记忆,朝着他感觉可能是官道或者河流的方向走去。雨还在下,前路依旧泥泞难行,但他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离锁龙村,越远越好!

然而,他刚走出没几步,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立刻警惕起来,停下脚步,屏住呼吸。

黑暗中,一个佝偻的身影慢慢走了出来。借着微弱的天光,喻文瑞看清了来人的模样——正是哑婆婆!

哑婆婆手里拄着一根粗糙的木杖,浑浊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一种异样的光芒。他看着喻文瑞,嘴角似乎……向上咧开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外乡人……跑什么?」哑婆婆的声音沙哑而缓慢,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

喻文瑞心中警铃大作,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老人家……我只是……迷路了。」

「迷路了?」哑婆婆嘿嘿地笑了两声,那笑声干涩而刺耳,「迷路了,跑到……祠堂后面来了?」

喻文瑞心中一惊,他刚才慌不择路,似乎真的绕到了祠堂附近!他怎么会知道?

「你……你都知道些什么?」喻文瑞颤声问道。

哑婆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用木杖指了指他刚才挖出牙齿和布片的土坑。「不该看的……不要看。不该知道的……不要问。」

「那童谣……那半截缸……」喻文瑞急切地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哑婆婆浑浊的眼睛眯了起来,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有些事情,不知道……才能活下去。知道了……就逃不掉了。」他顿了顿,声音更低沉了,「锁龙村的水……是活人血养的。锁龙村的命……是用孩子的骨头垫的。那半截缸,锁着的……是祸,也是……根。」

祸?根?喻文瑞听得云里雾里,但隐约感觉到,这背后隐藏着一个极其恐怖的真相。

「快走吧,」哑婆婆的语气忽然变得急促起来,「趁着……它还没醒。趁着……还能走。」

「它?它是什么?」喻文瑞追问。

哑婆婆却不再回答,只是转过身,用木杖笃笃地敲击着地面,慢慢地消失在黑暗的雨幕中,留下喻文瑞一个人站在原地,浑身冰冷,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巨大的疑问。

他看了一眼哑婆婆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手中那颗发黑的牙齿和带血的布片,咬了咬牙。不管这里隐藏着什么秘密,不管前方是什么危险,他都必须离开!活下去!

他不再犹豫,转身朝着记忆中可能离开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去,只留下身后那座被雨夜和诡异笼罩的锁龙村,以及那块浸染着不祥传锁的染血石碑,在黑暗中无声地诉说着被埋葬的罪恶。

第四章:枯井与怨灵

喻文瑞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双脚几乎失去知觉,眼前的景物开始变得模糊,他才停下来,靠着一块岩石喘息。雨势渐歇,乌云散去了一些,露出了几颗黯淡的星辰。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似乎身处一片荒凉的山坡上,四周除了树木和乱石,看不到任何人家。

他感到一阵深深的绝望。难道真的要困死在这里了吗?他摸了摸口袋里那颗发黑的牙齿和带血的布片,心中一阵冰凉。锁龙村的恐怖经历,如同梦魇般缠绕着他。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水声。他精神一振,循着水声找去。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眼前豁然开朗。他看到了一口井!

那是一口用青石砌成的古井,井口磨得光滑,上面覆盖着厚厚的青苔。井边散落着一些枯萎的藤蔓和野草。这口井看起来荒废已久,井口黑漆漆的,深不见底,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

喻文瑞心中一动,这会不会是锁龙村的水源?如果能找到水源,或许就能找到离开的路。他走上前去,趴在井沿向下望去。

井水离井口大约有四五米深,水面平静无波,但在月光下,却反射着一种诡异的光泽,像是……凝固的血水?喻文瑞揉了揉眼睛,再看时,水面又恢复了平静,只是颜色深沉得有些吓人。

他忽然注意到,井沿上似乎刻着一些模糊的图案。他凑近了仔细辨认,发现那是一些扭曲的符文,和他在祠堂角落那半截缸上看到的非常相似!这些符文似乎是为了封印什么,或者……警告什么?

就在他全神贯注地观察井沿符文的时候,一阵阴冷的风毫无征兆地吹过,带着一股浓烈的……水腥味?不,更像是……腐烂的气味。

喻文瑞猛地抬头,只见井口的黑暗中,似乎有两点幽幽的红光亮了起来,像是一双……充满怨毒的眼睛!

紧接着,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像是女人哭泣又像是夜枭悲鸣的声音,从井底缓缓升起,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让人头皮发麻,心底发寒。

「呜……呜……冤枉啊……冤枉啊……」

那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怨恨,彷佛是含冤而死的灵魂在发出最后的控诉。

喻文瑞吓得连连后退,差点摔倒。他死死地盯着那口井,只见井口的黑暗中,一个模糊的、人形的阴影正在慢慢凝聚成形。那阴影似乎没有实体,像是一团蠕动的黑气,但隐约能看到扭曲的四肢和一颗低垂着的、长发覆盖的头颅。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那怨灵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冰冷。

喻文瑞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停留,转身就跑。他拼命地跑下山坡,只想离那口诡异的枯井越远越好。

那井底的怨灵似乎并没有追上来,但那充满怨毒的哭嚎声却如影随形,在他耳边不断回荡,挥之不去。

他跑着跑着,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倒在一个泥泞的斜坡上,滚落下去。等他挣扎着爬起来,发现自己竟然滚到了一个小小的山坳里。山坳中间,竟然……还有一座小小的、破败的土地庙!

土地庙看起来比喻文瑞的年纪还要大,庙门残破,屋顶长满了杂草,香案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只有一盏孤零零的长明灯,还在顽强地燃烧着,散发着微弱的光和热。

喻文瑞又惊又累,几乎是爬进了土地庙。他瘫坐在冰冷的地上,大口喘着气,惊魂未定。外面的风声和那怨灵的哭嚎声似乎都被隔绝在了外面,这里暂时有了一丝安全的感觉。

他环顾着这座破败的土地庙,忽然注意到供桌上,除了灰尘,似乎还放着一些……贡品?是一些已经发霉的干粮和几个干瘪的水果。而在供桌的角落里,竟然还压着一张……黄色的符纸?

喻文瑞心中一动,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张符纸。符纸的材质很粗糙,上面的朱砂符文已经有些褪色,但依稀可以辨认出一些笔画。这似乎是一张……镇邪符?是谁放在这里的?

他正疑惑间,忽然听到土地庙外面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喻文瑞心中一紧,难道是那个怨灵追来了?还是……哑婆婆?

他屏住呼吸,躲在残破的供桌后面,透过门缝向外望去。

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打着一把破旧的油纸伞,正一步步走进山坳,朝着土地庙走来。借着昏暗的光线,喻文瑞看清了来人的脸——竟然是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

那女孩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粗布衣服,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眼神怯生生地打量着四周。她的怀里,似乎还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娃娃?

喻文瑞愣住了。锁龙村不是没有孩子吗?而且……这个女孩看起来……似乎很正常?不像白天遇到的那个疯丫头。她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女孩走到土地庙门口,停下了脚步。她抬起头,看到了躲在供桌后面的喻文瑞,似乎也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怀里的布娃娃掉在了地上。

喻文瑞连忙从供桌后面走出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小妹妹,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女孩怯生生地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咬着嘴唇,眼睛里闪烁着泪光。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喻文瑞又问道。

女孩犹豫了片刻,才用怯懦的声音回答:「我叫……阿秀……我……我是来找我阿娘的……」

「找你阿娘?」喻文瑞心中疑惑,「你阿娘呢?」

阿秀低下头,声音带着哭腔:「阿娘……阿娘掉进那口井里了……呜呜呜……他们说阿娘是疯了,自己跳下去的……可是我不信……我阿娘才不会疯呢……」

井?喻文瑞心中一凛,是那口枯井吗?阿秀的阿娘掉进井里死了?

「那……那你是一个人跑到这里来的吗?」喻文瑞有些担心。

阿秀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我是跟着……跟着那个唱歌的大姐姐来的……她说……带我来找阿娘……」

唱歌的大姐姐?是那个没有眼睛的疯丫头吗?她怎么会带一个小孩来这里?

喻文瑞看着眼前这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心中涌起一丝怜悯。他蹲下身,轻声问道:「阿秀,你别怕,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秀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夜色,又看了看喻文瑞,似乎觉得他不像坏人。她小声说:「我阿娘……以前是村里的……接生婆。前段时间……村里又……又要选……选童女……送到祠堂里去……」

喻文瑞心中一惊,果然!这个村子还在延续着那种恐怖的祭祀!

「我阿娘……不愿意……就……就被那些坏人……打死了……他们把阿娘的尸体……扔进了井里……还说是……阿娘自己想不开……」

阿秀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微微颤抖。

「那……那个唱歌的大姐姐呢?」喻文瑞追问道,「她是谁?」

「我不知道……」阿秀摇着头,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她是前几天突然出现的……她总是唱那首奇怪的歌……还……还说井里很好玩……要带我去……」

喻文瑞心中一沉,那个所谓的「唱歌的大姐姐」,恐怕根本不是人!她很可能是……某种被井里的怨灵附身或者控制的东西!她引诱阿秀来,是想……

他不敢再想下去。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阴冷的笑声,正是那个没有眼睛的疯丫头的声音!

「咯咯咯……小阿秀……找到了吗?……快出来呀……井里可好玩了……有漂亮的花……还有……还有甜甜的糖……」

伴随着笑声,一股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腥臭味飘进了土地庙。

阿秀吓得浑身一颤,死死地抓住喻文瑞的衣服,躲在他身后,不敢出声。

喻文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个东西……找到这里来了!

第五章:半截缸的真相

那阴冷的笑声在土地庙外徘徊,如同毒蛇吐信,令人不寒而栗。喻文瑞紧紧护住身后瑟瑟发抖的阿秀,脑中飞速运转,思考着对策。

硬拼肯定不行,对方显然不是他能对付的。逃跑?外面漆黑一片,还不知道那东西有什么手段,贸然冲出去恐怕凶多吉少。

他的目光扫过破败的土地庙,忽然停留在那尊残破的土地神像上。神像虽然落满灰尘,面目模糊,但手中似乎还握着什么东西?像是一把……斧头?

情急之下,喻文瑞也顾不上许多,悄悄挪到神像旁边,费力地将那把沉重的、布满蜘蛛网的石斧取了下来。斧头入手冰凉,沉甸甸的,或许……能派上用场?

外面的笑声越来越近,似乎就在庙门口徘徊。喻文瑞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充满恶意的气息正试图渗入破败的庙门。

「小阿秀……别躲了……跟姐姐去玩啊……」那声音变得尖利起来,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诱惑力。

「我……我害怕……」阿秀的声音带着哭腔,紧紧抱住喻文瑞。

喻文瑞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石斧。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猛地推开残破的庙门,举起石斧,对着门外黑漆漆的夜色,大吼一声:「滚开!」

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但那股豁出去的狠劲却也十足。

门外的笑声戛然而止。一阵阴冷的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和落叶。

借着微弱的星光,喻文瑞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瘦小的身影,穿着破烂的衣服,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片模糊的皮肤!正是那个没有眼睛的疯丫头!此刻,她正咧开嘴,露出一排细密尖锐的牙齿,发出无声的狞笑。

「咯咯咯……」疯丫头发出怪异的笑声,一步步逼近。

喻文瑞握紧石斧,将阿秀护在身后,额头冒出了冷汗。他知道自己绝不是这个东西的对手,但为了保护这个无辜的女孩,他必须放手一搏!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旁边响起:

「孽障!还不速速退去!」

喻文瑞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佝偻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土地庙的另一侧,手里拿着一根燃烧着熊熊火焰的木杖!正是哑婆婆!

那火焰似乎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映照在疯丫头的脸上,让她发出了痛苦的嘶嘶声,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

「老东西……你也敢管我的事?」疯丫头发出刺耳的声音,不再理会喻文瑞,转而攻向哑婆婆。

哑婆婆身形虽然佝偻,但动作却异常灵活。他手持火杖,身形飘忽,竟像是和那疯丫头缠斗了起来。一时间,土地庙前的空地上,火光摇曳,身影晃动,伴随着各种令人不安的声响。

喻文瑞趁机拉起阿秀,想要趁乱逃走。

「小阿秀,我们快走!」

阿秀却犹豫了,她看着与疯丫头缠斗的哑婆婆,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可是……婆婆她……」

「别管那么多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喻文瑞不由分说,拉着阿秀就往山坳外跑。

两人刚刚跑出山坳,身后就传来一阵更加剧烈的爆炸声和哑婆婆的怒吼声。喻文瑞不敢回头,拼命地向前跑。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再也听不到那可怕的声音,喻文瑞才停下脚步,扶着阿秀,两人都已经是筋疲力尽。

「婆婆……婆婆她……」阿秀担忧地回头望着。

喻文瑞心中也充满了担忧,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先别说这个了,阿秀,你告诉叔叔,那口井……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半截缸……」

阿秀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起了她所知道的一切。

原来,锁龙村自古以来就流传着一个可怕的传说。据说村子的龙脉深处,曾经镇压着一条作恶多端的「孽龙」。为了防止孽龙苏醒为祸人间,先人便在村子的祠堂下方,埋下了一个巨大的阵法,并用一口巨大的青铜缸(也就是村民们传说中的「镇龙缸」)作为阵眼的核心,用以镇压孽龙的凶煞之气。

这口镇龙缸威力无穷,但也需定期献上「活祭」来维持其力量和阵法的稳定。最初,村民们献祭牲畜。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人心逐渐贪婪和扭曲,献祭的目标从牲畜变成了……活生生的人,特别是纯洁的孩童。他们相信,孩童的精血更能滋养镇龙缸,压制孽龙的凶性。

每隔一段时间,当村中出现不祥之兆(比如大旱、瘟疫等),或是阵法出现松动时,村里的长老和村长便会秘密商议,选出合适的孩童,举行一场血腥的祭祀仪式。被选中的孩童会被打扮成祭品,在特定的日子送入祠堂,放入镇龙缸旁的密室中,用特殊的符水和咒语使其「安眠」,实际上是将他们的生命能量和恐惧绝望转化为维持阵法运转的力量。

而那个没有眼睛的疯丫头,则是几十年前一次祭祀中失败的牺牲品。那个女孩本该被投入镇龙缸旁的密室,但她却在仪式过程中意外逃脱,受到了阵法和孽龙凶煞之气的反噬,变成了一个怨气冲天的厉鬼,被村民们称为「无眼」。她失去了双眼,却被赋予了在黑暗中视物的能力,以及操控阴气和制造幻象的力量。她被困在村子里,永世不得超生,不断重复着死亡和寻找替身的执念。

「那……那首童谣……」喻文瑞想起了那诡异的歌词。

阿秀点点头:「那是……无眼姐姐最喜欢唱的歌……也是祭祀时……常常会唱的……她说……缸儿裂开,血就会流出来……到时候……大家都要死……」

喻文瑞心中一寒。看来,那半截缸,或者说,那口传说中的镇龙缸,是真的存在的!而且,它很可能已经出现了裂痕,即将失控!

「那……哑婆婆呢?他好像认识那个无眼……」喻文瑞想起了刚才的战斗。

阿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低声说:「哑婆婆……不是普通人……他是……是当年负责看守祠堂和镇龙缸的……巫祝的后人……他一直知道村子的秘密,也一直在暗中阻止……阻止那些丧心病狂的祭祀……和无眼姐姐……也有着说不清的关系……」

喻文瑞心中巨震。原来哑婆婆背负着如此沉重的秘密和责任!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村子里……是不是很危险?」喻文瑞问道。

阿秀摇摇头,又点点头:「村子……现在很安静……因为……祭祀的日子……还没到……但是……如果镇龙缸……真的裂开了……那就……」

喻文瑞明白了。锁龙村的平静只是暂时的,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一旦镇龙缸彻底损坏,或者祭祀的时间再次到来,那被压抑的恐怖将会彻底爆发!

他看了一眼怀中的阿秀,又想起了祠堂角落那半截破碎的缸壁,以及哑婆婆与无眼鬼魂的缠斗。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坐视不理,也不能就这样逃离。他必须回去!不仅仅是为了弄清楚半截缸的真相,更是为了……阻止那可能到来的更大灾难!

「阿秀,你在这里等我,藏在这个山坳里,不要乱跑,」喻文瑞做出了决定,「我去去就回!」

「叔叔,你要去哪里?太危险了!」阿秀拉住他的衣角。

「放心,我有这个。」喻文瑞举起那把沉重的石斧,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但他知道,他必须回去面对。

第六章:重返祠堂

喻文瑞将阿秀安顿在一个隐蔽的树洞里,叮嘱她千万不要出来,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阿秀虽然害怕,但也知道情况紧急,只能含泪点头。

喻文瑞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石斧,转身朝着锁龙村的方向走去。夜色已深,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怪异的鸟鸣,更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氛。

他不敢走大路,而是选择穿梭在山林间,尽量避开可能的危险。一路上,他脑中不断回响着阿秀的话,关于镇龙缸,关于祭祀,关于无眼鬼魂,以及哑婆婆的身份。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他脑海中交织,逐渐勾勒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轮廓。

锁龙村的繁荣,是建立在血腥的祭祀和镇压孽龙的基础上的。那半截缸,就是维系这一切的关键。而现在,它似乎出现了问题,导致无眼这样的怨灵出现,甚至可能让整个封印松动。

他必须回去查看那半截缸的情况,或许还能找到阻止灾难的方法。而且,哑婆婆还在和那个无眼鬼魂缠斗,他不能丢下他不管。

当喻文瑞再次潜回锁龙村时,发现村子比之前更加死寂了,彷佛所有的村民都已经沉睡,连那些四处游荡的野狗都不见踪影。月光惨白,将破败的房屋和曲折的小路映照得如同鬼蜮。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祠堂门口。祠堂大门依旧虚掩着,里面一片漆黑,只有那半截缸所在的角落,似乎散发着比之前更加浓郁的阴冷气息。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祠堂内依旧是那般荒凉破败的景象。但当他走到祠堂角落,看到那半截缸时,却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那半截缸身之上,原本模糊不清的红色符文,此刻竟然隐隐泛起了微弱的红光!那些符文像是活了过来一般,在缸身上缓缓流动,散发出一种古老而邪异的气息。缸壁上的裂纹似乎也比白天更加明显了,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碎裂。

而那股令人心悸的阴冷寒意,正是从这半截缸中散发出来的!

喻文瑞感觉到,这半截缸内部,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正在积聚力量!

他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观察着。忽然,他注意到,在半截缸旁边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黑色的粉末?像是……燃烧过的符纸留下的灰烬?

难道哑婆婆刚才来过这里,并且和那个无眼鬼魂发生了冲突?那场打斗……后来怎么样了?

喻文瑞心中焦急,忍不住朝着祠堂深处喊道:「哑婆婆?哑婆婆你在吗?」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祠堂里回荡,却没有任何回应。

他又朝着之前听到打斗声的山坳方向望了一眼,心中一阵不安。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喻文瑞猛地回头,只见祠堂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手里提着一盏……灯笼?

灯光昏黄,将那身影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待看清来人,喻文瑞不由得愣住了。

来人竟然是……村长!

村长穿着一身崭新的深色长袍,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手里提着一盏传统的马灯,灯光下,他的笑容显得格外……诡异。

「外乡人,这么晚了,还在祠堂里……做什么?」村长的声音低沉而和蔼,但在这死寂的夜里,却显得格外阴森。

喻文瑞心中一凛,强作镇定地说道:「村长大人,我……我是迷路的书生,白天承蒙哑婆婆收留,夜晚睡不着,起来走走,看到祠堂亮着灯(指那半截缸的红光),就过来看看。」

村长脸上的笑容不变,浑浊的眼睛却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哦?是吗?这祠堂久无人居,阴气重,外乡人还是不要久留的好。时候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说着,提着灯笼,慢悠悠地朝着祠堂里面走来。

喻文瑞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握紧了手中的石斧。他总觉得村长的笑容有些假,眼神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冷。

「村长大人,」喻文瑞试探着问道,「我白天看到祠堂角落里有半截缸……那是什么?」

村长的脚步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微微收敛了一些。「哦,你说那个啊……那是前人留下的废弃之物,早就没什么用了。外乡人不必在意,早点休息吧。」

他的语气虽然平淡,但喻文瑞却敏锐地感觉到,他在撒谎!而且,他似乎非常忌讳那个半截缸!

「可是……」喻文瑞还想再问,村长却突然加快了脚步,几步就走到了他的面前,那昏黄的灯光直射在他的脸上。

「外乡人,我看你印堂发黑,似乎……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村长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狰狞,声音也变得阴森起来,「你这把石斧……是从哪里来的?」

喻文瑞心中一惊,石斧?难道哑婆婆出事了?他下意识地将石斧往身后藏了藏。

「这……这是我路上捡到的……」

「捡到的?」村长冷笑一声,「我看不是捡到的,是你……杀了哑婆婆,夺走了他的……法器吧?」

「什么?!」喻文瑞大惊失色,「我没有!村长,你胡说什么!哑婆婆他人呢?」

「呵呵呵……」村长发出一阵阴冷的笑声,「哑巫祝……自寻死路,敢坏我大事,自然只有死路一条。他已经被无眼……吞噬了……」

喻文瑞如遭雷击!哑婆婆……死了?被那个无眼鬼魂杀死了?

「你……你这个恶魔!」喻文瑞目眦欲裂,悲愤交加。哑婆婆是为了保护村子,为了阻止灾难,才落到如此下场!

「恶魔?」村长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得意和疯狂,「我只是……执行祖先的意志,维持锁龙村的秩序而已!为了锁龙村的繁荣,牺牲是必要的!」

「牺牲?你牺牲的是无辜的生命!」喻文瑞怒吼道,「那些被献祭的孩子呢?他们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村长的眼神变得狂热起来,「他们生来就是祭品!是净化孽龙凶煞之气的最佳容器!他们的牺牲,换来了锁龙村的安宁和富饶!这是他们的荣耀!」

喻文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看似淳朴善良的村长,内心竟然如此扭曲和残忍!

「那口镇龙缸……到底是怎么回事?它快要裂开了对不对?」喻文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追问道。

提到镇龙缸,村长的脸色微微一变,笑容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凝重。「哼,区区一个阵眼,岂能永远稳固?不过,你放心,就算它裂开了,也无妨。只要……完成最后一次祭祀,献上最完美的祭品,就能重新加固封印,甚至……彻底掌控孽龙的力量!」

「最完美的祭品?」喻文瑞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村长目光阴冷地扫过喻文瑞,又看了看他身后漆黑的祠堂深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就是……像你这样……充满活力的……外乡人啊……」

话音未落,村长猛地将手中的马灯朝喻文瑞砸来!

第七章:血祭之夜

村长将马灯砸向喻文瑞的同时,口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哨!

昏黄的灯光在祠堂中炸开,伴随着玻璃碎裂的声音。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腥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喻文瑞下意识地用石斧格挡,但马灯的力量却超乎想像,震得他虎口发麻,连退了好几步。他稳住身形,抬头望去,只见祠堂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十几个黑影!那些黑影穿着和锁龙村村民一样的衣服,但脸上却毫无表情,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正一步步朝着他逼近!

更让喻文瑞惊恐的是,那些「村民」的身后,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摇摇晃晃地走着——正是阿秀!她的眼睛呆滞无神,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喃喃自语,显然……也被控制了!

「不好!是控魂术!」喻文瑞心中大骇。村长竟然能用邪术控制全村人,甚至连阿秀都不放过!

「外乡人,你逃不掉了!」村长狞笑着,双手结出一个古怪的印诀,「今晚,你就是……最后的祭品!」

那些被控制的「村民」和阿秀已经围了上来,他们伸出苍白的手臂,抓向喻文瑞。喻文瑞挥舞着石斧,竭力抵挡,但对方人多势众,而且力大无穷,他很快就被逼得连连后退,险象环生。

石斧虽然沉重有力,但毕竟笨拙,对付这些灵活的「行尸」效果不大。喻文瑞身上已经被抓出了几道血痕,鲜血染红了青色的布衣。

他一边抵挡,一边寻找着突围的机会。他的目光瞥见了祠堂角落里的那半截缸。那半截缸身上的红光越来越盛,散发出的阴冷气息也越来越浓烈。缸壁上的裂纹中,似乎有暗红色的液体在缓缓渗出!

血?!是镇龙缸里渗出的血水吗?

就在这时,一个被控制的「村民」扑了上来,锋利的指甲划向喻文瑞的脸。喻文瑞侧身躲过,顺势一刀劈在了那「村民」的肩膀上。那「村民」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身体晃了晃,却没有倒下,反而更加疯狂地扑了上来!

喻文瑞心中一沉,这些被控制的人,已经没有痛觉了吗?

他虚晃一斧,逼退了眼前的攻击者,目光再次投向那半截缸。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中形成:或许……只有毁掉那半截缸,才能破除这个诅咒,才能救出阿秀,才能阻止这场浩劫!

可是,毁掉镇龙缸?那岂不是会放出被镇压的孽龙凶煞之气?那不是更糟糕吗?

「来不及了!给我上!把他抓住,送到缸里去!」村长见喻文瑞久攻不下,有些不耐烦,大吼道。

更多的「村民」围了上来,将喻文瑞团团围住。喻文瑞知道,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他看了一眼那半截缸,又看了一眼身后那些空洞的眼神。他咬了咬牙,做出了决定!

与其让这邪恶的阵法继续维持下去,让更多的人受害,不如……赌一把!

他虚晃一招,逼退面前的敌人,然后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石斧狠狠地劈向了那半截缸!

「不!住手!」村长脸色大变,尖叫道。

石斧带着风声,狠狠地劈在了半截缸的裂纹处!

「铛!!」

一声刺耳的金属撞击声响起!火星四溅!

然而,预想中的缸体碎裂并没有发生。那半截缸只是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缸身上的红光猛地暴涨,那些原本模糊的符文瞬间变得清晰无比,散发出刺目的光芒!

一股强大无比的反震之力传来,震得喻文瑞虎口崩裂,鲜血直流,整个人被震得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哈哈哈!不自量力!」村长狂笑着,「这可是用天外陨铁混合地脉玄晶铸造的镇龙缸残片!岂是你一个凡人能够摧毁的?!」

喻文瑞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感觉浑身剧痛,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那半截缸剧烈地震动起来,缸身上的符文如同活物一般疯狂流转,发出刺耳的尖啸声!缸壁上的裂纹迅速蔓延,暗红色的液体从裂缝中喷涌而出,洒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腐蚀出一个个焦黑的坑洞!

一股难以形容的、极度邪恶和暴戾的气息从缸中喷薄而出,瞬间充斥了整个祠堂!空气彷佛凝固了,温度骤降,连那些被控制的「村民」都忍不住瑟瑟发抖,发出恐惧的呻吟。

「不好!封印……松动了!」村长的脸色也变得惊恐起来,「无眼!无眼!快回来!阻止他!」他朝着祠堂外大喊。

然而,已经太迟了。

祠堂的屋顶,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开!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扭曲的黑影和怨念组成的怪物,缓缓地从破洞中降落下来!

那怪物没有固定的形态,像是一团不断蠕动、变幻的黑暗,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恐惧和绝望气息。在怪物的中心,似乎有一双……或者说很多双……充满怨毒和疯狂的眼睛!

孽龙凶煞之气!镇龙缸的封印被强行破坏,里面的东西……跑出来了!

「桀桀桀……」一阵刺耳的、彷佛由无数声音叠加而成的怪笑声响起,「多少年了……终于……有人肯放我出来了……」

那孽龙凶煞之气似乎并没有将村长和那些村民放在眼里,它的目标,似乎是……祠堂角落里的那半截缸!或者说,是缸中残存的、属于它的力量?

它伸出一条由黑气组成的巨大触手,朝着半截缸席卷而去!

「不!」村长发出绝望的尖叫,他知道,一旦让孽龙凶煞之气彻底吞噬了镇龙缸残片的力量,整个锁龙村……乃至更广阔的地方,都将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苍老而虚弱的声音突然响起:

「孽障!休想得逞!」

只见一个佝偻的身影,拄着燃烧着火焰的木杖,踉踉跄跄地从祠堂门口走了进来。正是哑婆婆!他浑身浴血,身上布满了伤口,气息奄奄,但眼神却依旧坚定!

「老东西!你还没死?」孽龙凶煞之气似乎有些意外,发出嘲弄的声音。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让你……为祸人间!」哑婆婆咬着牙,将手中的火焰木杖猛地掷向孽龙!

那火焰木杖在空中划过一道炽热的轨迹,准确地击中了孽龙凶煞之气的一部分。火焰与黑气接触,发出「滋滋」的声响,黑气如同被灼烧一般,发出凄厉的惨叫,向后退缩了一些。

「哈哈哈!就凭你这点残余的巫力,也想伤我?!」孽龙凶煞之气狂笑道,「当年若不是你们这群蝼蚁用卑鄙的手段将我镇压,我早已……」

它的话还没说完,却突然停了下来。它的目光,转向了被围在中间、浑身是伤的喻文瑞,以及他掉落在不远处的……那把沾满了鲜血的石斧。

「嗯?这是……」孽龙凶煞之气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发出惊疑不定的声音。

喻文瑞也低头看向那把石斧。石斧的斧刃上,不知何时,竟然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金色光芒?那光芒很微弱,但在黑暗中却异常醒目。

这是……怎么回事?

他忽然想起了哑婆婆给他的那颗发黑的牙齿和带血的布片。难道……这把石斧,或者说,这把石斧的材质,与锁龙村的某个秘密有关?甚至……与镇压孽龙有关?

「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今天我就要阻止你!」喻文瑞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不知道为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这把石斧或许是制胜的关键!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捡起地上的石斧,尽管双手颤抖,鲜血淋漓,但他还是举起了石斧,对准了那团巨大的孽龙凶煞之气!

「来吧!」他怒吼一声,将所有的恐惧、愤怒和决心,都灌注在这一斧之中!

石斧带着微弱的金光,朝着孽龙凶煞之气,奋力劈去!

第八章:未尽的尾声

喻文瑞奋力劈出的那一斧,蕴含着他全部的精气神,甚至隐隐触动了石斧中某种沉睡的力量。石斧上的淡淡金光陡然大盛,化作一道耀眼的金色弧光,撕裂了祠堂的黑暗,精准地斩向孽龙凶煞之气那团不断蠕动的核心!

「嗷——!!!」

孽龙凶煞之气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充满痛苦和难以置信的咆哮!那声音彷佛来自九幽地狱,震得整个祠堂都在剧烈摇晃,屋顶的瓦片簌簌落下!

金色的斧光如同利刃,狠狠地切入孽龙凶煞之气内,似乎对其造成了意想不到的重创。那团巨大的黑气猛地收缩了一下,中心那无数疯狂转动的眼睛瞬间黯淡了许多,散发出惊恐和混乱的气息。

「不可能!这……这是什么力量?!」孽龙凶煞之气发出惊骇的尖啸。

趁着这个机会,奄奄一息的哑婆婆再次举起燃烧的木杖,将残余的火焰狠狠地刺向孽龙凶煞之气!

「噗嗤!」

火焰再次侵入黑气核心,加剧了它的痛苦和混乱。孽龙凶煞之气剧烈地翻腾、扭动着,发出不甘的嘶吼,似乎想要反击,但又对那金色的斧光充满了忌惮。

它猛地调转方向,似乎想要逃离祠堂!

「想走?没那么容易!」村长不知何时恢复了镇定,他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双手再次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他的咒语,祠堂地面上的那些黑色粉末突然飘散起来,在空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扭曲的符文法阵!法阵的光芒将孽龙凶煞之气笼罩!

「以我血为媒,以汝魂为引!封——!」

村长发出最后一声呐喊,将自身的精血猛地喷向法阵!

「嗡——!」

黑色的符文法阵瞬间亮起,与孽龙凶煞之气产生了剧烈的反应!孽龙凶煞之气发出一声声凄厉绝望的惨叫,身体被无数黑色的锁链状符文缠绕、束缚,逐渐缩小,最终被强行压缩回了那半截镇龙缸之中!

随着孽龙凶煞之气被重新镇压入缸,整个祠堂的异象骤然消失。那半截缸停止了震动,裂缝不再扩大,渗出的暗红色液体也渐渐凝固。缸身上的红光和符文也黯淡下去,恢复了之前的死寂。孽龙凶煞之气消失后留下的那股暴戾气息也随之消散,空气似乎都变得清新了一些。

祠堂内外,只剩下狼藉和死寂。

「咳咳……」哑婆婆拄着木杖,剧烈地咳嗽起来,鲜血从嘴角溢出。他耗尽了最后的力量,身体摇摇欲坠。

村长也瘫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刚才的禁术显然对他造成了极大的反噬,他挣扎了几下,便头一歪,彻底失去了生息。他到死,脸上还残留着惊愕和不甘的表情。

那些被控制的「村民」和阿秀,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般,纷纷瘫软在地,变回了昏迷不醒的模样。他们身上的邪气消散,眼神恢复了清明(虽然依旧茫然)。

喻文瑞扔掉了手中沉重的石斧(上面的金光已经消失),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他浑身是伤,筋疲力尽,但心中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看着昏迷的哑婆婆,又看了看地上村长的尸体,以及那些昏迷的村民和阿秀,心中百感交集。

锁龙村的灾难……似乎暂时解除了。被镇压的孽龙凶煞之气回到了缸中,失控的阵法得到了恢复,村民们也得救了。

但是,代价呢?

哑婆婆身受重伤,生死未卜。村长死了,但他所代表的那种残酷的祭祀传统,是否真的就此终结?那些死去的孩子们,他们的冤魂……又该何去何从?

还有那半截镇龙缸,它依然是悬在锁龙村头顶的一把利剑。这次是侥幸将其重新镇压,下次呢?如果村子再次出现危机,或者阵法再次出现松动,又该如何是好?

喻文瑞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感。他只是一个误入此地的书生,凭借着一点运气和一把神秘的石斧,暂时阻止了灾难。但他又能改变什么呢?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一缕微弱的晨曦透过祠堂破损的屋顶照射进来,驱散了些许阴霾。

喻文瑞挣扎着站起身,走到哑婆婆身边,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伤得很重,但似乎还有气息。他又看了看那些昏迷的村民,包括阿秀。

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久留。锁龙村的秘密太过沉重,这里的诅咒也并未真正解除。他只是一个过客,他的使命已经完成了(或许只是暂时的),他必须离开。

他简单地包扎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又将那颗发黑的牙齿和带血的布片收好,作为这段恐怖经历的见证。然后,他看了一眼那半截静静躺在角落里的镇龙缸,以及上面那些模糊的符文,心中默默地念了一句:「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带给他无尽恐惧和惊吓的祠堂,转身,毫不犹豫地走出了祠堂的大门。

清晨的阳光洒在村道上,驱散了昨夜的阴霾。然而,喻文瑞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他看到村子里一片狼藉,到处是挣扎和打斗的痕迹,以及……干涸的血迹。

他加快了脚步,离开了锁龙村。这一次,他没有再迷路,凭着模糊的记忆和直觉,朝着山外的方向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再也看不到锁龙村的影子,直到清晨的阳光彻底驱散了黑暗,他才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远处,锁龙村静静地依偎在山水之间,彷佛只是一个普通的、沉睡的小山村。昨夜那惊心动魄的一切,如同南柯一梦。

但是喻文瑞知道,那不是梦。他身上的伤痕,口袋里那颗冰冷的牙齿和带血的布片,以及内心深处那份挥之不去的恐惧和沉重感,都在提醒着他,那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他永远不会忘记锁龙村,不会忘记那口染血的枯井,不会忘记那半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缸,更不会忘记那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幽绿光芒的空洞眼睛,以及那令人绝望的、充满怨毒的哭嚎声。

他深吸一口气,辨别了一下方向,继续向前走去。前方的路依旧漫长,未来依旧未知。他只希望,锁龙村的秘密能够永远埋藏,那个被镇压的孽龙凶煞之气能够永世不得翻身,而他自己,也能早日摆脱这场噩梦的阴影,回归正常的生活。

只是,他心中隐隐有一个疑问:那把石斧上的淡淡金光,到底是什么?哑婆婆似乎知道些什么,但他已经没有机会问了。或许,这将是另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谜团,如同锁龙村本身一样,充满了未知和……危险。

阳光越来越炽烈,照在喻文瑞疲惫的脸上。他加快了脚步,身影渐渐消失在山路的尽头。身后,是被晨光笼罩的、彷佛恢复宁静的锁龙村,以及那口在地下深处,依旧散发着微弱寒意的……半截缸。恐怖的故事或许告一段落,但那份深入骨髓的阴冷,却可能永远留在了他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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