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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天坛顶,风声鹤唳,连空气都仿佛凝固成了沉重而粘稠的实体,每一次呼吸都需耗费极大的力气,吸入肺中的是混合着硫磺、血腥和某种难以名状的、源自阵法核心的腐朽衰败气息的毒瘴。苏清婉那淬毒般的话语,如同万载玄冰凝成的冰锥,挟着刺骨的阴寒与深入骨髓的恶毒,狠狠凿击在萧无痕的心头,试图冻结他沸腾的杀意与一往无前的气势。他步步紧逼、携着雷霆万钧之势的脚步,在距离那暗红色、如同活物般蠕动着的阵法核心区域仅余三丈之处,硬生生顿住。那凝聚了滔天杀意、煌煌正气与前世今生无尽愤懑的步伐,第一次出现了清晰可见的凝滞。非是畏惧那妖女本身垂死的挣扎,而是真正的投鼠忌器——他不敢,绝不能,拿凤九歌的性命,去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哪怕这可能性在理智判断下微乎其微,源于苏清婉绝境下的恐吓,他也冒不起这个险,承受不起哪怕一丝一毫的差错。

“血脉相连…反噬同担…” 萧无痕冰冷的眸光剧烈闪动,仿佛有风暴与烈焰在其中激烈地交锋、酝酿。握着龙渊剑那古朴剑柄的手指因过度用力而骨节泛白,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咯咯”声,仿佛那柄饮血无数的神兵也在感受到主人内心的滔天巨浪。他死死盯着苏清婉那张因疯狂和计谋得逞而扭曲变形、宛如从地狱爬出的恶鬼般的脸庞,视线却又仿佛能穿透这混乱扭曲的空间,无比清晰地看到后方那个正独自承受着琉璃化侵蚀、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依旧倔强地望着他的纤弱身影。前世,她饮下他亲手所赐毒酒时,那瞬间黯淡、充满了无尽绝望、破碎与深入骨髓的不解眼神,与今生,她一次次义无反顾挡在他身前,替他承受痛楚、分担伤害、甚至不惜以身为盾的倔强模样,如同两股性质截然相反却同样汹涌的潮水,在他脑海中激烈地交织、碰撞、撕扯。一股前所未有的、几乎要焚毁理智的暴戾,与一种深入灵魂骨髓的、名为失去的恐慌,如同疯狂滋生的带刺毒藤,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勒得他几乎要窒息,眼前甚至出现了片刻的眩晕。他可以毫不犹豫地手刃眼前仇敌,哪怕与之同归于尽,马革裹尸,亦是他作为军人的归宿,但他绝不能容忍,因为自己的任何行动,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而将那个他立誓要守护、却曾被他亲手推入深渊的凤九歌,再次推向万劫不复的死亡边缘!龙渊剑那原本指向敌人咽喉、一往无前、足以斩灭一切阻碍的锋锐剑尖,因这致命的威胁与内心的天人交战,难以抑制地微微低垂了半分,那原本冲霄而起、足以撕裂云层的气势,也出现了细微却真实存在的、令人不安的动摇。

坛下,一直将全部心神系于坛上、紧张注视着每一丝动静的凤九歌,在清晰捕捉到苏清婉那番恶毒诅咒、以及萧无痕脚步因此而顿住的瞬间,娇躯亦是控制不住地猛地一颤,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手臂上那不断蔓延的琉璃化区域,传来的刺骨寒意与万针穿刺般的剧痛,仿佛在这一刻被注入了新的、邪恶的活力,变得愈发汹涌澎湃,似乎正在以一种令人心悸的方式,隐隐印证着苏清婉所言并非完全是空穴来风。她脸色苍白得没有丝毫血色,比那祭坛最洁白的石材还要惨淡透明,贝齿紧紧咬住已然失去血色的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才能勉强压制住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混合着担忧与愤怒的惊呼。她并非害怕自身的消亡,自从带着无尽悔恨重生那一刻起,她早已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唯愿赎罪与守护。她真正恐惧的是,萧无痕会因为她这该死的、无法摆脱的“羁绊”而受制于人,会因为顾及她的安危而束手束脚、投鼠忌器,这好不容易凭借众人之力、凭借小桃的奇谋、凭借无数将士的鲜血与牺牲才一点点扭转、眼见胜利曙光在即的大好局面,会因为她这具不争气的躯体和诡异的联系而功亏一篑,满盘皆输!她强忍着灵魂深处传来的、仿佛被无形丝线拉扯撕裂的悸动,试图通过那微弱的、时断时续、几乎快要彻底沉寂的系统连接去感知、去辨析、去求证,然而意识海中只捕捉到一片混乱狂暴、充满负面情绪的能量乱流,以及一种源自灵魂本源的、被某种极其恶毒邪恶的力量死死标记、并正以一种诡异方式不断牵引汲取着她生机的、令人作呕的悸动与虚弱感。

就在这千钧一发、局势陷入微妙而危险僵持、空气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之际,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最忠诚且沉默的、摒弃了所有声息的幽灵猎犬,悄无声息地穿越了密集的人群,无视了周围所有焦灼、茫然的目光,以一种近乎绝对精准和高效的路径,来到了凤九歌的面前。

是暗一。

他甚至没有去多看一眼坛顶上那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巅峰对峙,仿佛那决定天下命运的场面与他无关。那双平日里如同古井深潭般沉寂无波、将所有情绪完美隐藏在阴影之下的眼眸,此刻却燃烧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足以焚尽世间一切阻碍的决绝火焰。他没有任何的犹豫,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噗通”一声,右膝重重跪地,膝盖与冰冷染血、布满碎石的地面撞击,发出沉闷而清晰的、仿佛叩击在每个人心头的响声。这个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带着斩断过往所有犹豫、隐匿与身份枷锁的千钧之力,将他那颗在无边黑暗与血腥中浸泡太久、早已冰冷麻木,却因她而重新感受到一丝温暖与光亮的心,毫无保留地、赤裸裸地、郑重地呈现在她的面前。

“主人。”

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是许久未曾顺畅言语,声带都带着干涩的摩擦感,却又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仿佛磐石般坚定的力量。这一声“主人”,不再是源于萧无痕最初的命令驱使,不再是出于监视汇报的冰冷任务需求,而是他灵魂深处自发认主的、以生命立下的誓言,是他挣脱过往所有束缚、挣脱黑暗赋予他的枷锁、确立此生唯一信仰与归宿的、庄严而沉重的宣告。

“暗一愿潜入阵中,伺机击杀苏清婉。”他抬起头,目光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无畏地、坦然地迎上凤九歌那双此刻写满了震惊、痛楚、挣扎与无比复杂情绪的眸子,仿佛要透过这双眼眸,直抵她的灵魂深处,“我乃孤儿,无名无姓,无亲无眷,无任何血脉牵挂于这世间。此身此命,自懂事起,便早已交付于黑暗,与尘埃泥土无异,生死皆不足道。由我动手,引动阵法反噬,乃是最佳人选,亦是当下唯一能破此死局、护您与王爷周全之法。请主人允准!”

他一口气说完,语气平稳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微不足道的小事,而非一条通往魂飞魄散、可能永世不得超生的不归路。那挺直如松、仿佛能承担山岳之重的脊梁,那坚定如亘古磐石、不容动摇的眼神,无不昭示着他已将此身此心、所有的忠诚、情感与未来,皆系于她一人之身,生死不计,荣辱与共。

“不可!”凤九歌几乎是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声音因极致的急切、心痛与一种被冒犯般的愤怒而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尖锐颤抖。她猛地向前一步,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扶起他,却又因身体深处传来的阵阵虚弱和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激荡而身形一晃,险些站立不稳,幸得身旁一名亲兵及时暗中搀扶。她看着眼前这个总是沉默寡言、如同最可靠影子般存在,却总在她最需要、最危急关头毫不犹豫出现、甚至不惜以身相替的男人,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如同走马灯般闪过一幕幕鲜活的画面——他笨拙却无比坚定地替她挡下那支淬有“鸩羽泪”的致命暗箭时,那瞬间紧蹙却强忍痛楚的眉头;在她独自于深夜承受琉璃化带来的、非人所能忍受的极致痛楚时,默默守在门外、周身气息冰寒彻骨、仿佛比她自己还要痛苦的身影;以及他偶尔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看向小桃时,那难得一见、如同万年冰雪初融般一闪而过的、带着笨拙温柔的细微眼神……在她心中,暗一早已不是那个最初被萧无痕派来监视她的、冰冷的工具和棋子。他是可以毫无保留托付后背、交付性命的战友,是小桃心之所系、情之所钟、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是她凤九歌愿意纳入羽翼之下、竭尽全力去保护的、重要的家人!

“我绝不允许!”凤九歌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斩截与一种近乎霸道的护短,她强忍着琉璃化带来的、仿佛要将灵魂都彻底冻结剥离的极致寒意,以及因过度激动而加剧的阵阵眩晕与恶心感,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如同烙印般砸在暗一的心上,“暗一,你给我听好!我凤九歌重生一世,历尽艰辛,挣扎求存,步步为营,不是为了看着身边重要的人,一个个为我前赴后继地、毫无价值地送死!小桃是,你亦是!若定要以你的性命为代价,来换取我一条所谓的、或许本就风雨飘摇的生路,那我宁愿此刻就与那坛上的妖女同归于尽,也绝不独自苟活于此世间,承受这无尽的自责与煎熬!”

她的目光灼灼,带着前世那个骄纵跋扈的凤九歌从未有过的、近乎偏执的珍视与毫不掩饰的、如同护崽母狮般的护短之意,如同最锋利的绝世宝剑出鞘,寒光闪闪,直直地刺入暗一那看似坚不可摧、实则早已被她与小桃悄然融化、裂开缝隙的心底最柔软处。那眼神里没有丝毫的虚伪客套、利弊权衡与上位者的施舍,只有纯粹的、不容置疑的、近乎蛮横的守护之意,仿佛在说:你是我的人,你的命,由我不由天!

暗一浑身剧震,仿佛被一道无形的、蕴含着天地至理的惊雷狠狠劈中。那双早已习惯了隐藏在阴影之中、收敛所有情绪波动的眸子,骤然泛起了惊天动地的、足以掀翻理智堤坝的剧烈波澜。他看着她因激动而微微泛红、泫然欲泣的眼眶,看着她明明承受着巨大痛苦、身体都在微微颤抖,却依旧努力挺直、不肯弯折半分、仿佛能撑起一片天空的纤细背脊,一股从未体验过的、滚烫灼热、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融化的热流,如同积蓄了万年的火山岩浆,猛地冲垮了他冰封多年、自以为坚若磐石的心防。原来,被人如此毫无保留地珍视、如此毫不犹豫地、甚至带着蛮横地保护着,是这样的感觉……这种感觉,比他完美完成最艰难凶险的刺杀任务、获得主人最崇高的赞誉与赏赐,还要令他心神俱颤,灵魂震荡,几乎要控制不住落下那早已在无数生死边缘变得干涸冰冷的泪来。原来,他这条生于黑暗、长于阴影、注定与尘埃同朽的性命,在某些人眼中,竟是如此的重要,值得她以自身安危相胁来维护。

然而,正是这份他从未奢望过的、沉重而温暖到灼热的珍视,更加坚定了他赴死的决心。他这条命,若能换得她一生安宁,换得小桃未来展颜,便是值得,便是圆满。

他没有依言起身,反而将头埋得更低,前额几乎要触碰到冰冷粗糙、沾染着无数同袍与敌人鲜血的地面,声音却愈发沉凝坚定,带着一种破釜沉舟、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绝:“主人之心,暗一……感激涕零,纵万死……轮回百世,亦难报其一。”他顿了顿,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似乎在积攒着某种巨大的、足以撕裂过往一切的勇气,终于,他再次抬起头,目光越过凤九歌单薄却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的肩头,看向了不远处正紧张万分、死死盯着这边、早已泪流满面却拼命用双手捂住嘴唇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唯恐干扰他决定的小桃。那一眼,包含了太多难以用世间任何言语形容的复杂情感——有锥心刺骨的不舍,有深沉如海的眷恋,有义无反顾的决绝,更有一种沉淀到极致、无需言说、已然融入骨血灵魂的温柔与承诺。

“正因如此,”暗一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微不可察、却真实存在的、仿佛铁石摩擦般的哽咽,然而每个字依旧清晰无比、重若千钧地传入凤九歌耳中,也传入不远处小桃的心里,“暗一此生,浑噩二十余载,如同行走于永夜的行尸走肉,不见天日,不识温情。直至能遇主人,得知己如小桃,方知何为真正的活着,何为情义无价,何为人之尊严,何为心之牵绊。主人予我新生,此恩重于泰山,深于沧海,暗一永世不忘。今日,暗一别无他求,只愿以此残躯,为您,亦为小桃,开辟一条通往生路、通往太平盛世的坦途,换得你们此生安宁顺遂,喜乐无忧,再无颠沛流离,再无奸邪侵扰。此乃暗一心之所向,魂之所愿,甘之如饴,虽九死其犹未悔!求主人……成全!”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带着泣血般的哀恳与一种燃烧灵魂的决绝,从胸腔最深处挤出。这是他生命中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如此清晰、如此直白、如此毫无保留地表达自己内心的渴望——不是被动地接受命令,而是主动地选择,选择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献上他所能给予的一切,包括他那早已不属于自己的、残破而卑微,却在此刻充满了意义与光辉的生命。

小桃再也忍不住,积蓄已久的、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江河,汹涌地滚落她沾满烟尘与血渍的脸颊,冲刷出两道清晰的痕迹。她没有像寻常陷入爱河的柔弱女子那般哭喊着扑上去阻拦,也没有说出任何挽留的、试图动摇他决心的软语。她只是用力地、几乎要将指甲深深掐入自己掌心的皮肉之中,带来尖锐的痛感以维持清醒,然后重重地、带着一种与她平日娇俏形象不符的狠绝与坚定,点了点头,用带着浓重哭腔却异常清晰、甚至带着一丝与他同赴生死的狠厉声音回道:“好!我……我等你回来!你若敢食言……魂飞魄散,我……我便追到黄泉碧落,踏遍九幽轮回,也定要找到你,跟你算清这笔账!”她太了解暗一了,了解他的沉默如山,了解他的忠诚似铁,了解他深藏在冰冷坚硬外表下的那颗滚烫如岩浆、一旦认定便至死不渝的心。她知道,这是暗一自己的选择,是他的道,是他的义,是他表达那深沉如海、无法言说的爱与守护的、独特而决绝的方式。她不能,也不愿用世俗的儿女情长、软语哀求去束缚他这颗想要为所爱之人劈开生路、涤荡黑暗的、高贵而勇敢的心。她能做的,只有毫无保留的信任,以及,无论最终结果如何,哪怕寻遍九天十地,都会坚守下去、永不放弃的等待。

就在这悲壮与决绝的气氛几乎要凝成实质、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之时,一阵急促而清脆、带着明显疲惫意味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如同击破沉寂的战鼓,撕裂了沉重压抑的空气。一道风尘仆仆、青衫下摆沾染了多处泥泞与暗红血渍的身影,如同一道撕裂阴云的疾风,策马疾驰而来,正是处理完皇陵后续事宜、连口气都未曾喘匀、便凭借着高超医术和对药力的精准运用强行提神、火速赶回的谢云舟。他甚至来不及与任何人寒暄,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与洞悉世情的桃花眼,此刻锐利如盯准了猎物的雪山苍鹰,目光迅速而精准地扫过祭坛上那诡异非常、能量暴走、濒临崩溃的状态,最后,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精准地落在凤九歌那苍白如纸、气息紊乱、明显不对劲的脸色,以及她手臂上那触目惊心、仍在缓慢而坚定地向上蔓延的琉璃化痕迹上,他的脸色瞬间凝重到了极点,如同覆上了一层来自极北之地的寒霜。

“九歌!”他轻喝一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与担忧,利落地翻身下马,动作间带着医者特有的干净利落。衣袂翻飞间,他已是一个箭步冲到凤九歌身边,带起一阵混合着药草清香与战场硝烟的气息。修长而稳定的手指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颤抖,迅速而精准地搭上她冰凉得异乎寻常的手腕寸关尺,同时另一只手已飞快地、小心翼翼地掀开她些许袖口,近距离仔细观察着她手臂上那如同被无形寒冰冻结、透明肌肤下青蓝色血管狰狞搏动的琉璃化痕迹。他的视线又立刻抬起,如同最精密的、能够解析能量本质的仪器,无比专注地观察着祭坛顶端那明灭不定、符文剧烈扭曲、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崩解湮灭的阵法核心,鼻翼微动,似乎在捕捉、分析着空气中那不同寻常的、混杂着邪恶、衰败与法则扭曲的能量残留与气息变化。

片刻的凝神感知与飞速推演后,他缓缓收回手,俊朗的脸上笼罩着一层驱不散的、如同实质的寒霜与深切的忧色,语气却依旧保持着顶尖医者特有的快速、冷静与客观,分析道:“苏清婉所言,并非完全是无的放矢的虚张声势,亦非纯粹的恐吓。这阵法的确邪门诡异到了极点,其核心构造与阵眼之人的血脉、灵魂、乃至生命本源深度绑定,几乎融为一体,形成了一种极其恶毒的共生关系。更麻烦的是,它似乎与……与九歌你身上某种特殊的、我至今未能完全探明其根源与运行规律的能量本源(他巧妙地避开了可能引起他人疑心的‘系统’二字,但眼神交汇间,凤九歌已然明白他所指)产生了一种极其诡异而危险的能量共鸣和强制性牵引。一旦阵眼之人非正常死亡,导致能量核心失控、引发阵法终极反噬,其首要冲击目标,确实是阵眼自身无疑,会承受绝大部分的毁灭性能量,但其溢出的、失去控制的、狂暴的法则之力与能量乱流,极有可能沿着这种诡异的共鸣与牵引联系,如同磁石吸铁、水往低处流,不可避免地波及到与之‘羁绊’最深、能量联系最紧密者,尤其是……涉及命运轨迹交织与能量本源层面的深度连接者。”

他话锋陡然一转,目光落在了依旧如同磐石般跪在地上、背脊挺直如标枪的暗一身上,眼神变得无比复杂,掺杂着由衷的敬佩、难以掩饰的惋惜与一丝属于医者的、对于生命的无奈:“不过,此妖女也确有夸大其词、危言耸听之嫌,意图搅乱我等心神。反噬的绝大部分威力和最核心的冲击,必然会集中在阵眼本人和阵法核心能量源之上,这是能量守恒与法则优先级的必然。暗一若行动足够果决迅捷,把握时机精准无误,在成功击杀苏清婉、阵法开始崩溃、但最猛烈爆发尚未完全扩散开的那一刹那,立刻以最快速度、毫不恋战地脱离阵法最核心的区域,凭借他登峰造极、已臻化境的轻功与隐匿身法,或有……七成把握,能够避开最致命的那一波能量冲击核心,逃出生天。”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带着医者宣判病情时的残酷客观与不容置疑,“但……重伤,几乎不可避免。甚至极有可能伤及武道根基与经脉本源,导致修为大幅倒退,数年苦修付诸东流。并且,百分之百会被阵法崩溃时残余的、无孔不入的阴邪戾气与扭曲法则碎片所侵蚀,深入肺腑经脉,侵蚀神魂,后患无穷,能否根除,需要何种代价,犹未可知,前景……不容乐观。”

谢云舟这番冷静而客观、如同手术刀般精准的诊断与分析,如同最后一根有着千钧之重的稻草,稳稳地压在了凤九歌那剧烈摇摆不定、充满了痛苦与挣扎的天平之上。他既证实了风险的真实存在与巨大,戳破了苏清婉那“必死无疑”、“一同陪葬”的纯粹恐吓与心理战术,同时又清晰地指出了行动所具有的可行性,以及那需要付出的、极其惨重、可能影响一生的代价。七成生机,三成陨落或沉沦的风险,这是一个冰冷而残酷的数字。

暗一闻言,眼中非但没有流露出丝毫畏惧、退缩与对自身未来的担忧之色,反而骤然亮起一抹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看到指引灯塔般的、星火燎原似的决绝光芒。七成生机!对他而言,这已是上天莫大的恩赐与眷顾,远超他最初的预期!足够他豁出一切、压上所有去搏杀!他再次将目光投向凤九歌,那双总是隐藏在阴影里的眸子,此刻充满了不容拒绝的恳切、磐石无移的坚定,以及一种即将达成所愿的、近乎解脱的明亮:“主人!七成生机,足矣!暗一必竭尽全力,挣得那一线生机,活着回来,向您,亦向小桃,复命!此誓,天地共鉴!”

凤九歌的心,仿佛被放在了烧红的铁板之上反复煎熬,滋滋作响,又被猛地浸入了彻骨的冰泉之中,瞬间冻结。理智如同一个冷酷而清晰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反复提醒、权衡:这是目前看来破局希望最大、也是唯一可行的方法,谢云舟的判断素来精准,极少出错,他的分析是基于事实与医理。但情感却如同另一只疯狂咆哮、挣脱锁链的野兽,在她心中左冲右突,撕扯着她的五脏六腑,她如何能眼睁睁看着暗一,这个早已被她视作亲人、值得托付一切的存在,为了她去冒这十死无生、即便侥幸生还亦可能修为尽废、沉沦痛苦的奇险?那三成的陨落或沉沦可能,如同悬于头顶、摇摇欲坠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寒光闪闪,散发着死亡与绝望的气息,让她每一次呼吸都感到无比的艰难、刺痛与沉重。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如山、冷静如同万年冰川般注视着下方所有动静、权衡着每一个可能性的萧无痕,缓缓地、极其坚定地转过了头。他的目光,越过高高的坛顶,穿越弥漫的、稀薄却依旧诡异的黑气与混乱暴走的能量乱流,与凤九歌那双盈满了剧烈痛苦、挣扎与无助的眸子,遥遥对视。那双深邃如浩瀚星空、承载了太多秘密与责任的眸子里,不见了之前的暴戾、挣扎与迟疑,只剩下一种沉淀到极致的、仿佛能包容世间一切变故、承受一切后果的沉静、决断与无条件的信任。他清晰地看到了凤九歌眼中的痛楚与不忍,也看到了暗一身上那股不容动摇、甘愿赴死、以报知遇之恩的忠诚与决心。

他对着凤九歌,极其轻微,却带着千钧之力,无比坚定地、点了一下头。

那是一个无声的承诺,一个属于强者与强者之间、超越了言语、无需任何赘述的绝对信任与生命的托付。他选择相信暗一的能力、决心与那份被激发出的、超越生死的勇气与运气,也愿意为此承担起策应的重任、吸引火力的职责,以及行动可能失败后所带来的一切风险与后果。他将破局的钥匙,交到了暗一的手中,也将对凤九歌的守护,部分寄托在了这份决绝的牺牲之上。

凤九歌读懂了萧无痕眼神中传递过来的全部含义——信任、决断、托付,以及那份深藏的、与她同担一切的沉重。她闭了闭眼,长长的、如同蝶翼般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将几乎要夺眶而出、滚烫灼人的泪水强行逼回眼底深处,仿佛要将所有的软弱与不舍都彻底封印。再次睁开时,那双美眸中虽然依旧盈满了无法化开的、深沉的痛楚,却多了一份属于上位者与最终决策者必须拥有的、沉重而坚毅的、不容置疑的果决。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带着浓烈硝烟、血腥与阵法腐朽气息的冰冷空气,如同无数细小的冰刃般刺痛了她的肺腑,却也让她那混乱不堪、如同被狂风暴雨席卷过的脑海,陡然清醒、冷静了下来。

她弯下腰,伸出那只尚且完好、未被琉璃化完全侵蚀、却同样冰凉颤抖的右手,带着无比的郑重与一丝难以抑制的、源自灵魂的战栗,轻轻扶住了暗一坚实如铁、温热血脉奔流的手臂,试图将他从冰冷染血的地面上托起。她的指尖冰凉,触碰在暗一温热的皮肤上,带来一阵清晰而微妙的战栗,然而她的语气,却带着一种沉重的、仿佛用灵魂之力与毕生信念烙刻下的、不容置疑的力量:“暗一,我……准了。”

短短四个字,却仿佛耗尽了她此刻全部的精神与气力,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蕴含着无尽的复杂情感与沉重的责任。

她凝视着暗一在听到这句话后骤然亮起、如同夜空中最璀璨星辰坠落其中的眼眸,一字一句,如同对着天地立誓般郑重嘱托,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核心之人的耳中:“但是,你必须答应我,无论如何,想尽一切办法,抓住那七成生机,活着回来!我和小桃,都会在这里,等着你!这是命令!你必须遵守的、不容违抗的命令!”

“是!主人!暗一领命!”暗一铿锵应声,声音洪亮,带着一种解脱枷锁、得偿所愿的释然与一往无前的决然混杂的复杂情绪,顺势稳稳站起,身姿挺拔如松。他深深地、仿佛要将这一刻永恒镌刻般地看了凤九歌一眼,那目光复杂难言,充满了感激、决绝、与一种近乎诀别的沉重,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每一个细微的神情,眉宇间的每一丝痛楚与坚毅,都牢牢地、永不磨灭地刻印进自己的灵魂最深处,带入可能的轮回。随即,他的目光再次越过她单薄却仿佛能撑起天地的肩膀,投向了那个泪眼婆娑、却努力挺直腰杆、眼中闪烁着无比信任与等待光芒的少女小桃,那一眼,包含了千言万语,无尽的柔情、刻骨的不舍与最终的告别,最终都化为一个无声却重于泰山、跨越生死的承诺。然后,他决然转身,黑色的衣袂在夹杂着血腥气的风中划出一道利落而决绝的弧线,不再有丝毫的留恋与迟疑,将所有的牵挂、柔软与温情,都深深埋藏在了心底最深处,重新覆上了属于顶尖暗卫的、绝对冷静与无机质的面具。

萧无痕见下方已达成共识,破局策略已定,不再有任何犹豫。他沉声凝气,运用传音入密的高深法门,声音如同无形的、精准的丝线,直接响彻在正欲化作暗影行动的暗一脑海之中,确保信息绝不外泄:“本王会在你动手的同一瞬间,毫无保留地全力攻击萧无绝,务求一击必杀之势,最大限度地吸引苏清婉绝大部分的心神注意力与阵法操控力。她必然会本能地、优先调动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去保护这个维系阵法运转、与她性命交修的‘坐标’和能量来源。那将是你唯一,也是最佳的出手机会。务必……把握那稍纵即逝的时机,一击必杀!或者,至少重创其操控阵法的核心能力,使其无法维持!”

“暗一明白!定不辱命!”暗一微微颔首,幅度小到几乎看不见,表示已然收到。他不再多言,甚至连一个眼神的交汇都省略了,彻底进入了执行任务的终极状态。身形微微低伏,整个人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重量与存在感,如同水滴完美融入汹涌大海,彻底融入了周围的光影交错、废墟的浓重阴影与那稀薄却依旧诡异蠕动的黑气之中。他不再是一个具体的人,而是化作了一道若有若无的、流动的、难以被感知和捕捉的暗影,如同自然界中最顶尖、最危险的猎食者,在发动那石破天惊、决定生死的致命一击前,将自己完美地、毫无破绽地隐藏起来,与环境化为一体,等待着猎物的丝毫松懈。

祭坛之上,因之前小桃带领的女子小队精准而高效地破坏了大量的能量节点旗帜,那原本浓郁如化不开墨汁的黑气虽然依旧在不甘地翻涌鼓荡,试图重新凝聚,却已肉眼可见地稀薄、黯淡了许多,那层笼罩坛顶、之前坚不可摧的无形屏障,也变得更加透明、不稳定,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般剧烈晃动着,边缘处甚至出现了细微的、如同蛛网般蔓延的裂纹。暗一如同真正的、生于黑暗的鬼魅,利用坛体上雕刻的繁复古老纹路形成的视觉死角、残存的断裂石雕基座投下的阴影、以及能量乱流造成的强烈视觉扭曲与光线折射,沿着一条他自己在瞬间凭借丰富经验计算出的、极其刁钻且隐蔽的、几乎是贴着能量流动缝隙的路线,悄无声息地向着坛顶最核心、最危险的区域潜行而去。他的动作轻柔得如同最柔软的羽毛飘落地面,没有一丝声响,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精准地踩在能量波动转换的间隙、或是所有人(包括苏清婉)视觉的死角与感知的盲区之处,甚至连周围空气的流动,都未曾被他惊动分毫,仿佛他本身就是这混乱环境的一部分。这份已臻化境、堪称艺术的潜行与隐匿功力,足以让世间任何一位顶尖的暗卫或杀手,为之惊叹折服,自愧不如。

一时间,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仿佛被一只无形而冰冷的大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坛下的联军将士们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地、紧张万分地追随着那道在光影交错、能量扭曲间几乎看不见、只能凭借一点点微乎其微的违和感去捕捉的模糊影子,手心之中尽是冰冷的汗水。小桃更是死死地用牙齿咬住了自己的手背,娇嫩的皮肤上已然留下了深深的、渗出血丝的齿痕,生怕一点不受控制的呜咽、抽泣甚至过于急促的呼吸声会干扰到暗一那需要极致专注、不容丝毫差错的行动,泪水早已模糊了她全部的视线,眼前一片朦胧,她却倔强地、死死地瞪大了眼睛,不肯眨动一下,仿佛要通过这执着的、近乎燃烧生命的注视,将自己的全部力量、祈盼与生生世世的羁绊,都传递过去,为他加持。凤九歌不自觉地紧紧握住了双拳,纤细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发白,指甲深深陷入柔嫩的掌心,留下几道弯月般的、渗出血珠的伤痕,琉璃化的手臂传来一阵阵刺骨的冰寒与撕裂般的剧痛,她却浑然不觉,所有的注意力、所有的心神、所有的祈祷,都牢牢地、紧紧地系在了那道义无反顾、向着死亡阴影与未知命运坚定前行的、决绝的身影之上。谢云舟默默地将手探入袖中,握紧了那几枚时刻准备着的、闪烁着寒光的、淬有保命灵药的银针,全身肌肉微微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弦,精神高度集中,随时准备在暗一受伤倒下的第一时间,如同闪电般冲上去进行最及时、最有效的救治,与死神争夺这忠诚勇士的生命。而坛顶的萧无痕,则如同一头锁定了猎物、蓄势待发、即将扑出的洪荒猎豹,周身上下恐怖的气息重新开始凝聚、压缩、内敛,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龙渊剑那古朴的剑身之上,再次开始吞吐出令人心悸的、危险至极的、仿佛能吞噬光明的冷冽寒芒,牢牢地、如同最精准的导航般锁定了那个瘫软在地、如同烂泥般瑟瑟发抖、涕泪横流、丑态百出的二皇子萧无绝,只待那雷霆一击的时机。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某种神秘而残酷的力量无限拉长,每一息都过得无比缓慢而煎熬,如同在滚烫的刀尖上跳舞,充满了极致的紧张与不确定。

暗一如同最有耐心的、潜伏在沙漠流沙之下的致命毒蛇,在无尽的阴影、断壁残垣与能量缝隙间缓缓游移、蛰伏、调整,寻找着那个稍纵即逝、万无一失的、足以一击定乾坤的绝佳时机。他距离那个被浓稠却已稀薄许多的黑气包裹、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的苏清婉越来越近,十丈、五丈、三丈……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苏清婉因为强行维持濒临崩溃的阵法、对抗萧无痕的恐怖压力而微微颤抖、有些脱力的身体,看到她额角与鬓发间不断渗出的、混合着黑色污血的粘稠冷汗,听到她口中那越来越急促、带着明显焦躁、不安、甚至隐含一丝对未知反噬的恐惧的、诡谲而扭曲的吟诵声。

苏清婉并非毫无察觉。一种源自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挣扎、与最阴暗污秽力量打交道所磨练出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敏锐本能,让她脊背发凉,一股毛骨悚然的、仿佛被死神阴影笼罩的极致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自尾椎骨攀爬而上,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让她汗毛倒竖。她眼角的余光如同最灵敏的雷达,警惕而迅疾地、带着一丝惊疑不定扫视着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光影变化,然而,暗一的潜行秘术实在太高明,加之阵法能量剧烈紊乱造成的强烈干扰、光线扭曲与自身心神消耗过大,让她根本无法准确捕捉到那致命威胁的具体来源与精确方位,只能感受到那无处不在、如同附骨之疽般的冰冷杀意。她只能徒劳地、更加卖力地、甚至带着一丝癫狂地加快口中吟诵咒文的速度,试图尽快完成某个关键的能量转换或防护步骤,或是更加收缩阵法的防御范围,将所剩无几、难以控制的能量,更多地、不计后果地凝聚在自己周身,形成一层稀薄却坚韧的护罩。

就是现在!

萧无痕眼中精光爆射,如同暗夜中划过的两道足以撕裂苍穹的凌厉闪电!他不再等待,不再给对方任何喘息与调整之机,胸腔鼓荡,发出一声震动四野、如同九天霹雳炸响、蕴含着无尽杀意与决绝的暴喝:“萧无绝!你这窃国逆贼,纳命来——!”

声起,人动,剑落!快得只留下一片模糊的残影,超越了肉眼捕捉的极限!龙渊剑在他手中仿佛被注入了生命与灵魂,化作一道撕裂长空、吞噬光线、足以斩断因果轮回的惊世骇俗的惊鸿,带着毁灭一切、涤荡妖邪的恐怖气势,不再是先前的试探、威慑与牵制,而是真真正正、毫不留情、灌注了他毕生修为、意志与所有愤怒的绝杀之剑,剑尖震颤,发出龙吟般的嗡鸣,直指二皇子萧无绝那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写满了绝望与哀求的头颅!那凛冽如北极万年罡风的纯粹剑意,那滔天彻地、如同实质的浓烈杀机,瞬间将萧无绝完全笼罩、锁定,仿佛冻结了他周围的空间,让他发出了濒死之人般凄厉到变调、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极致恐惧的绝望尖叫!

“殿下——!!”

苏清婉果然上当!或者说,在这个生死攸关的关头,她不得不救!萧无绝不仅是她计划中至关重要的“坐标”,是维系她与这庞大阵法最后联系的纽带,更是此刻这摇摇欲坠的阵法不至于立刻土崩瓦解、还能勉强抽取能量的关键来源之一(尽管其提供的能量已然微弱不堪,且充满了恐惧与杂质)!几乎是身体快于思考的本能反应,她绝大部分的心神和所能操控的、所剩不多的、狂暴不驯的阵法能量,都被这股突如其来的、足以瞬间湮灭萧无绝的致命攻击强行牵引,如同开闸的洪水、决堤的江河,疯狂地、不计后果地、甚至透支自身本源地涌向二皇子萧无绝的身前,试图在间不容发之际,凝聚成一面厚实坚固、流转着暗红符文的黑色能量盾牌,拼死抵挡萧无痕这足以开山裂石、斩断轮回的石破天惊一剑!

也就在苏清婉心神剧烈波动、几乎全部注意力与能量都被强行牵引至萧无绝身前、背后空门大露、自身防御降至最低点、最为脆弱的那同一刹那!

苏清婉的背后,那处因她全部精神与力量被强行抽走而露出的、防御最为薄弱、几乎毫不设防的、如同不设防城市般的瞬间——

一道乌光,毫无任何征兆地,如同从九幽地狱最深处、由无尽怨念与死气凝聚而成的毒牙,自一片光线与阴影剧烈扭曲交织、能量最为混乱的混沌地带,疾射而出!

快!快得超越了人眼视觉与神经反应所能捕捉的极限,仿佛直接忽略了空间的距离,突破了速度的常理!

狠!狠得凝聚了暗一毕生所学的杀戮技艺、全部的精神意志、燃烧的生命潜力、以及那甘愿为之赴死、毫无保留的决绝之心与守护之念!

这一剑,没有任何多余的花哨与变化,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犹豫、迟疑与怜悯,只有最纯粹、最极致、返璞归真的速度、精准与毁灭,目标直指苏清婉后心那处能够瞬间断绝所有生机、彻底瓦解其一切法力操控、生命气息与邪恶联系的核心要害位置!剑锋所向,空气仿佛都被切开,发出细微的、如同布帛撕裂的嘶鸣!

“噗嗤——!”

利器锋锐地撕裂血肉、毫无阻碍地洞穿骨骼与内脏的、令人牙酸齿冷的沉闷响声,在这充斥着能量嘶鸣、狂风呼啸与萧无绝凄厉惨叫声的混乱坛顶,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地令人心胆俱寒,仿佛死神的丧钟被敲响!

暗一的身影,在短剑刺出的那一瞬间,由极致的静止与隐匿化为极致的动态与显形,由虚幻难辨、融入环境的阴影凝为实实在在、煞气冲霄、仿佛死神化身的夺命杀神,清晰地、带着一往无前、有死无生的气势,显现出来!

苏清婉的身体猛地僵住!如同被最寒冷的、源自九幽的冰系法则瞬间冻结!她所有的动作,口中那急促的、诡谲的、充满了邪恶力量的吟诵,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仿佛被人用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了咽喉!她难以置信地、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机械般的僵硬低下头,目光骇然地、如同见鬼般看向那截从自己前胸心脏位置透体而出、正滴滴答答流淌着乌黑腥臭、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污秽的血液的冰冷剑尖。一股无法形容的、撕心裂肺的、仿佛灵魂都被瞬间撕裂碾碎的剧痛,如同积蓄了万年的火山在她体内轰然爆发,化作汹涌毁灭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神经与意识!那是一种生机被最粗暴、最彻底的方式强行斩断、体内所有力量与邪恶联系如同泄闸的洪水般不受控制地疯狂流失、生命迅速走向终结的、令人绝望窒息的极致痛楚!

“呃……啊——!!!”

她猛地张开嘴,发出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充满了极致痛苦、滔天怨恨与无尽不甘的惨嚎,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刺破众人的耳膜,在祭坛上空回荡!周身那原本如同护体铠甲般缭绕的、浓稠的黑气,如同失去了最主要的核心支撑与能量源泉,骤然崩溃、四散逃逸,化作缕缕失去活力的黑烟,迅速消散在混乱的空气中!她艰难地、一点点,如同生锈破损的机械般,扭过那苍白如鬼、因剧痛与怨恨而扭曲变形、狰狞可怖的头颅,想要看清背后那个给予她致命一击、彻底粉碎她野心的偷袭者的模样,那双原本楚楚可怜、此刻却只剩下极致怨毒、不甘与惊骇的眸子,死死地、如同要将对方生吞活剥般盯住了暗一那冰冷如万载玄冰雕塑、没有任何表情波动的侧脸。

“是……是你……你这条……萧无痕身边……最忠心的……该死的……狗……”她的话语断断续续,带着“嗬嗬”的漏气声与血液呛咳的声音,大量的、颜色诡异的鲜血混合着破碎的内脏碎片,不断从她口中不受控制地涌出,染红了她胸前华美却已破损的衣襟,也玷污了脚下神圣的祭坛。

暗一的眼神冰冷如万载玄铁,没有丝毫的温度、波动与属于人类的情感,仿佛刚才刺出的不是决定生死、终结一个时代的一剑,而是随手拂去了一片沾染在衣角的尘埃。他一击得手,毫不恋战,手腕猛地一拧,一股阴狠毒辣、专门破坏生机与能量回路的暗劲顺着短剑猛地灌入苏清婉体内,如同跗骨之蛆、附髓之疽,进一步疯狂地摧毁着她残存的经脉、内脏器官与那试图挣扎的邪恶灵魂,随即,他毫不犹豫地、干脆利落地猛然抽剑后撤!带出一蓬温热的、颜色诡异、散发着浓郁腥臭气的血雨!

然而,就在那柄沾满了罪恶与死亡气息的玄铁短剑,彻底离开苏清婉身体的那一瞬间——

异变,陡生!

失去了苏清婉这个唯一的核心主持者、能量协调者与灵魂链接点,本就摇摇欲坠、能量运行早已紊乱不堪、如同一个布满裂痕、即将爆炸的皮囊般的“九幽黄泉夺天阵”,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的控制与维系!

“轰隆隆——!!!”

仿佛有九天惊雷直接在祭天坛的顶端、在所有人的心头上炸开!巨响震耳欲聋,让整个巨大而古老的祭坛都随之猛烈震动、摇晃了一下,仿佛大地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那地面上由暗红色光芒构成的、复杂而诡异、充满了不祥意味的阵法图案,猛地爆发出最后、也是最刺眼夺目、回光返照般的强烈光芒,将整个坛顶映照得一片血红,随即,如同被无形重锤击打的琉璃镜面般,发出一连串“咔嚓咔嚓”令人头皮发麻的脆响,寸寸龟裂,化作无数细碎、黯淡的光点,迅速湮灭于虚空!凝聚在阵法之中、尚未被成功引导出去、或是被苏清婉强行抽取的那庞大到难以想象、充斥着无尽邪恶、负面情绪与扭曲法则的恐怖能量,以及那源自被强行逆转的天地法则所带来的、积郁已久的恐怖反噬之力,如同终于挣脱了所有束缚与枷锁的洪荒灭世巨兽,失去了最后的控制,疯狂地、肆无忌惮地、毁灭性地爆发开来!

首当其冲的,正是位于阵法最核心位置、与阵法绑定最深的苏清婉,以及那个一直被阵法力量笼罩、作为能量供给者与坐标之一的二皇子萧无绝!

黑色的、粗如儿臂的、蕴含着最纯粹毁灭与死亡气息的恐怖闪电,如同无数条从地狱深渊中挣脱出来的、狂暴而饥渴的雷霆银蛇,从彻底崩碎、能量失控的阵法中心地带迸发而出,张牙舞爪,发出滋啦啦的、令人牙酸的爆鸣,瞬间就将距离最近的、毫无反抗能力的两人完全吞没!

“不——!!!父皇救我!!我是太子!我才是真龙!!”萧无绝只来得及发出半声充满了极致恐惧、绝望与癫狂的、变调的呐喊,身体便在那些狂暴的、充满了湮灭气息的黑色电光之中剧烈地、不受控制地抽搐、痉挛起来,肉眼可见地,他原本还算饱满的身体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水分与生命精华的橘皮,迅速干瘪、收缩、碳化,皮肤瞬间变得焦黑如炭,龟裂开来,仿佛全身所有的精血、元气、灵魂与那可怜的帝王血脉,都在这一刹那被那恐怖的电光强行抽干、灼烧、湮灭殆尽!最终,只在原地留下一具缩小了数圈、扭曲不成人形、散发着刺鼻焦臭气味的可怕焦炭,彻底失去了所有的生机,死得不能再死,连一丝存在的痕迹都几乎被抹除。

而苏清婉的结局,似乎比萧无绝还要更为凄惨数倍,仿佛连天地法则都对她这个逆天而行的主谋格外的“眷顾”与“憎恨”。那阵法反噬的毁灭之力,仿佛拥有某种原始的意志,对她这个核心主持者格外的“关照”。无数道黑色的、跳跃着毁灭电光的能量,如同拥有生命的、怨毒无比的毒蛇,死死地缠绕着她的四肢百骸,不仅疯狂地灼烧、碳化着她的肉体,使其迅速变得焦黑、萎缩、崩解,更在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凶狠地撕扯、鞭挞、灼烧着她那试图脱离这具残破躯壳、逃逸而出的邪恶灵魂!她发出一连串连绵不绝、一声高过一声、令人闻之毛骨悚然、如同夜枭泣血、恶鬼哀嚎般的凄厉惨嚎,声音中充满了无法想象的痛苦与滔天的怨恨,身体在狂暴的电光中扭曲成各种人类根本无法做到的、诡异而恐怖的角度,白皙的皮肤寸寸开裂、翻卷、碳化,露出下面早已被侵蚀得漆黑如墨、如同焦炭般的内在组织,七窍之中不受控制地喷涌出浓郁得化不开的、带着刺鼻腥臭与不祥波动的黑烟,仿佛连她最深处的、污秽不堪的灵魂,都在被这源自阵法的本源业火无情地焚烧、折磨、净化!她徒劳地伸出焦黑、如同鸡爪般的手,在空中疯狂地抓挠着,试图抓住什么根本不存在的救命稻草,最终,却只能在无尽的、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与滔天的怨恨、不甘之中,彻底瘫软下去,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与支撑,气息 rapidly 减弱、消散,眼看是生机彻底断绝,魂飞魄散,绝无活理,连进入轮回的机会都渺茫。

而那个在成功完成致命一击后,便立刻凭借着本能与千锤百炼的反应抽身疾退的暗一,也终究未能完全幸免于难,被这失控的毁灭狂潮所波及。虽然他反应已经快到了人类的极限,在能量彻底爆发、冲击波如同海啸般扩散开来的那一瞬间,就将自身的轻功身法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极致,将体内所有潜力爆发出来,如同离弦之箭、逆射的流星般向后疯狂飞掠,但那股爆炸性的、如同核爆中心般席卷而来的恐怖冲击波,以及数道逸散出来的、速度快得惊人的、如同拥有追踪能力的黑色电蛇残影,还是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狠狠地、结结实实地撞击在了他毫无防护、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后背之上!

“噗——!”

暗一如遭万钧重锤的正面轰击,胸口一阵难以形容的、仿佛所有内脏都被震碎的剧痛与憋闷,喉头一甜,猛地张开嘴,喷出一大口混杂着细小内脏碎块的、色泽暗红的鲜血!整个身体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又似断了线的风筝,完全不受控制地被那股毁灭性的巨力狠狠抛飞出去,在空中划过一道令人无比揪心的、长长的、充满了无力感的抛物线,最终,重重地、沉闷地摔落在祭坛边缘那坚硬而冰冷、布满战斗痕迹的石阶之上,又狼狈地、不受控制地翻滚了好几圈,直到狠狠地撞在一处残破的石栏基座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才终于停了下来,俯趴在地,一动不动,气息微弱,生死不知。他手中那柄跟随他多年、饮血无数、此刻却仿佛完成了最终使命的玄铁短剑,也脱手飞出,在空中无力地旋转了几圈,发出一声清脆而孤零零的“当啷”声响,落在了不远处一滩尚未凝固的、暗红色的血泊之中,剑身嗡鸣,仿佛在为主人哀悼。

“暗一!!”小桃目睹此景,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几乎要喊破喉咙、蕴含着无尽悲痛与恐惧的哭喊,再也顾不得其他,如同疯了一般,不顾一切地就要朝着祭坛方向冲上去,却被身旁眼疾手快、同样面露悲戚的两名女兵死死拉住,只能徒劳地挣扎,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远在坛下的凤九歌,娇躯猛地一震,感到体内某种沉重如山的、如同附骨之蛆般的邪恶枷锁骤然断裂、消失!那种如同跗骨之蛆、不断隐隐牵引汲取着她生机、加剧她琉璃化状态的、与苏清婉和那邪阵紧密相连的邪恶力量源头,在阵法彻底崩溃、苏清婉气息完全湮灭、灵魂波动消散的瞬间,仿佛被一只无形却有力的大手,猛地从中彻底斩断!虽然手臂上那琉璃化的诡异区域并未立刻消退,依旧传来阵阵刺骨的寒意与僵硬感,但那不断被抽取生命力、仿佛生命在缓缓流逝、灵魂被标记牵引的可怕感觉,却骤然消失了!她与苏清婉之间那诡异的、致命的、由邪恶阵法与系统异常共鸣产生的“羁绊”与能量通道,终于被成功破除!

然而,致命的危机,并未就此解除,反而以另一种更加恐怖、更加不可预测的形式,骤然降临!

崩溃的阵法所释放出的能量实在过于庞大而驳杂、充满了负面与扭曲的特性,并未能如同寻常能量般迅速消散于天地之间,回归平衡。反而在祭天坛的上空,那些失去了控制、四处逸散冲撞的黑色能量乱流、破碎的法则碎片与无尽的怨念死气,仿佛受到了某种残余引力场或是阵法崩溃后形成的能量洼地的吸引,竟开始疯狂地、违背常理地向着中心一点汇聚、压缩、旋转,眨眼之间,便形成了一个直径足有数丈宽的、深不见底、仿佛通往异次元空间或是九幽本源之地的、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不祥与终极毁灭气息的、缓缓旋转的黑色能量漩涡!

这巨大的、如同恶魔之眼般缓缓旋转的黑色漩涡,散发出恐怖至极、难以抗拒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庞大吸力,如同远古灭世巨兽张开了它那贪婪无比的、欲要吞噬一切物质与能量的血盆大口,疯狂地拉扯、吞噬着周围的一切!离得最近的萧无痕,首当其冲!他只感觉到一股完全无法抗衡、沛莫能御的、仿佛来自整个天地倾轧而来的巨大力量,猛地作用在他的全身,要将他强行拖离地面,拽入那一片混沌未开、充斥着绝对毁灭与虚无气息的漩涡中心!他闷哼一声,脚下瞬间运起千钧坠的顶级功夫,气沉丹田,双脚如同生根般死死扎入地面,同时将龙渊剑那宽阔的剑身狠狠插入脚下坚硬无比的白石地面之中,直至没柄,试图借此稳住身形,与这吞噬之力抗衡。然而,那漩涡产生的吸力实在太过恐怖,远超人力所能及的范畴,坚固无比、足以承受巨力冲击的白石地面在他脚下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咔嚓咔嚓”声,迅速龟裂出蛛网般密集的裂痕,并且范围不断扩大!他的身体,连同那柄深深插入地面、作为支点的龙渊剑,依旧在不由自主地、一点一点地被那股可怕的、仿佛来自宇宙深处的力量拖着,向着漩涡那黑暗深邃的中心缓缓滑去!在地上犁出两道深深的、触目惊心的痕迹!

而更糟糕、更危急、更让人心胆俱裂的是,那个昏迷不醒、重伤濒死、气息微弱的暗一,就俯趴在距离那恐怖漩涡更近的地方!他毫无意识、如同破布娃娃般的身体,已然开始被那强大的、无处不在的吸力拉扯着,缓缓地、无可阻挡地向着漩涡那黑暗的、仿佛能湮灭一切的边缘移动,眼看下一秒,就要被彻底吞噬,卷入那万劫不复、连灵魂都可能被磨灭的未知深渊!

“无痕!暗一!”凤九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刚刚因羁绊破除而稍缓、升起一丝希望的心,瞬间再次沉入了无底冰渊,一股彻骨的寒意与前所未有的恐慌席卷全身,让她失声惊呼,声音中充满了绝望与无助!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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