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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琉璃,每一口呼吸都带着压抑的滞涩。先前苏清婉构陷败露引发的喧嚣,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令人心悸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从瘫软如泥的苏清婉身上,不由自主地转向了那位缓缓起身的老妇人——凤老夫人。

她站在那里,满头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在殿内辉煌的灯火下,仿佛笼罩着一层圣洁的光晕。那根惯常握在手中的雕花拐杖并未拄地,而是静静地靠在席位旁,她挺直的脊梁显示出与年龄不符的坚韧。手中托着的那枚青色玉佩,在她布满岁月痕迹却依旧稳定的掌心中,显得古朴而神秘。

“先帝密旨”四个字,如同四记重锤,敲碎了殿内最后一丝侥幸与喧嚣,将所有人的心神都拖入了一个关乎帝国核心隐秘的、深不见底的漩涡。这已不再是简单的臣子纷争,而是直指皇权传承、先帝遗志的惊天秘闻!一些年老持重的官员已经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们深知,这潭水,太深了,深不见底,一旦卷入,便是万劫不复。

御座之上,那身着明黄龙袍的天下之主,身体几不可察地向前微倾。他平日里那双深邃难测、惯于隐藏情绪的眼眸,此刻锐利得如同盯紧了猎物的苍鹰,牢牢锁死在凤老夫人手中那枚小小的玉佩之上。那玉佩上的“青鸾衔芝”云纹,在他眼中仿佛活了过来,带着某种来自过去的、不容置疑的威仪。他搭在龙椅扶手上的右手食指,无意识地、极轻地叩击了一下光滑冰冷的木质表面,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嗒”声,这是他内心掀起惊涛骇浪时,极其罕见的外露痕迹。先帝晚年……密旨……凤家守护之秘……这些字眼串联起来,像一把生锈的钥匙,试图开启一扇他多年来或有意忽略、或无法触及的尘封之门。

“凤老夫人,”皇帝开口了,声音比之前更加低沉,像是极力压制着某种翻涌的情绪,尾音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沙哑,“您所言……先帝密旨?”他需要亲耳再次确认,确认这并非幻觉,确认这尘封的利剑,真的要在今日出鞘。

凤老夫人微微躬身,姿态保持着臣子对君王的恭敬,然而那挺直的脊梁和沉静如古井的眼神,却透着一股不卑不亢的底气。“回陛下,正是。”她的声音苍老,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每一个音节都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此乃先帝晚年,圣体违和之时,于病榻前,秘密召见老身,亲口颁下,并以这枚‘青鸾衔芝佩’为信物,言明见此佩如见朕面。”她微微抬起托着玉佩的手,让那温润的光泽在灯下更显深邃,“先帝有言,此旨关乎国运气数,暗藏安定社稷之机,非到万不得已,关乎血脉正统、朝纲动摇之生死关头,不得现世。然……”

她的话语微微一顿,目光扫过一旁脸色苍白、眼神却紧紧追随自己的凤九歌,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疼惜与决然,随即重新迎向皇帝审视的目光,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凛然正气:“然,今日奸佞之徒,以卑劣手段构陷朝廷首辅,污蔑忠良之后,更胆大包天,以伪造信物混淆前朝皇室血脉,其行径不仅毒辣,更是企图扰乱朝纲,动摇国本,亵渎先帝仁德!老身身为凤家主母,更是奉先帝遗命之人,为证孙女清白,为彰先帝维护正统、明辨忠奸之遗志,不得不冒死请出此旨,以正视听,以安天下之心!”

她的话语如同洪钟大吕,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带着一种悲壮而又不容置疑的力量。那枚“青鸾衔芝佩”在她手中,仿佛不再是冰冷的玉石,而是承载着一段沉重历史和无上使命的象征。

皇帝的目光与凤老夫人平静却坚定的眼神在空中交汇,那短暂的一瞬,仿佛有无数无声的信息在激烈碰撞。沉默,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弥漫在整个太极殿,压迫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凤九歌站在殿中,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自心底涌起,冲得她鼻尖发酸,眼眶发热。她望着祖母,那个她重生后视为最大依靠和人生导师的老人,此刻在她眼中,形象变得无比高大而又无比复杂。先帝密旨?前朝女官?守护之责?这些词汇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开,将她前世的愚昧和无知炸得粉碎!原来,祖母沉默的背后,隐藏着如此惊天的秘密和沉重的负担!原来,自己这具身体背负的血脉,并不仅仅是招致祸患的根源,更是先帝遗诏中明确要求守护的“正统”!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颈后那点与生俱来的朱砂胎记,在祖母提及“前朝血脉”和“先帝遗志”时,传来一阵阵微弱却持续的温热,仿佛沉眠的凤凰即将苏醒,与那遥远的使命产生了玄妙的共鸣。

与此同时,她脑海深处那面唯有她能感知的因果镜,泛起了比之前更加清晰的涟漪,一种冰冷而客观的意念传递而来:【检测到高位格权威认证能量波动……能量源与宿主体内血脉印记产生同频共振……宿主身份正统性判定依据增强……系统能量场受到微弱滋养,运行效率临时性提升……】

系统的反馈如同最冷静的旁白,佐证着眼前这超乎想象的一切。凤九歌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从巨大的震惊中维持清醒。她深知,祖母此刻亮出的,是足以逆转生死、奠定乾坤的终极底牌,但这也是一把双刃剑,必将斩开眼前的迷雾,同时也将凤家,将她自己,推向一个更加瞩目、也更加危险的境地!

皇帝沉默了足足有十息的时间,这十息对于殿内众人而言,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他终于将目光从凤老夫人身上移开,转向侍立在自己身侧,那位同样历经风霜、头发花白、面容清癯的老太监——内侍总管李德全。李德全伺候过先帝,对宫廷秘辛、典章制度乃至各种不为人知的信物了如指掌,是皇帝身边最可信赖的“活档案”。

“李德全。”皇帝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听不出喜怒,但那份刻意维持的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

“老奴在。”李德全立刻躬身,声音尖细却异常沉稳,如同他脸上那纵横交错的皱纹,每一道都刻着岁月的沉淀与谨慎。他迈着宫中内侍特有的、悄无声息却又精准的步伐,走到凤老夫人面前,先是极其恭敬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内侍礼,然后才伸出那双保养得宜、却依旧可见老年斑的双手,如同捧着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地从凤老夫人手中接过了那枚“青鸾衔芝佩”。

刹那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了李总管的手上,聚焦在那枚小小的玉佩上。殿内静得可怕,连彼此的心跳声似乎都清晰可闻。苏清婉偶尔发出的、濒死般的呜咽,在此刻显得格外刺耳,却又很快被这沉重的寂静所吞没。

凤长渊站在文官队列前列,双手在宽大的袖袍中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阵刺痛,却远不及他心中的惊涛骇浪。他只知道母亲出身不凡,与宫中渊源颇深,甚至隐约知晓母亲似乎肩负着某种特殊的责任,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责任竟如此惊天动地,直接牵扯到先帝密旨!这完全超出了他作为臣子、作为儿子所能想象的极限!

李德全捧着玉佩,先是就着大殿内最为明亮的宫灯光源,微微眯起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睛,仔细端详着玉佩的质地、颜色和整体气韵。他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抚过玉佩上每一道蜿蜒的云纹,感受着那独特的雕刻手法和岁月留下的温润包浆。随后,他从怀中取出一个以水晶精心磨制而成的单片放大镜(此乃宫廷巧匠特制,用于查验珠宝、字画等精细之物),将其对准玉佩核心处那最为繁复、也是最为关键的青鸾眼眸与灵芝纹路的结合点,凝神屏息,仔细观察了许久许久。他的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脸上的表情严肃而专注,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与时空对话的鉴定。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每一秒的流逝,都像是在紧绷的琴弦上又加了一分力,随时可能崩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紧张、期待、恐惧的复杂情绪,几乎令人窒息。

终于,李德全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水晶放大镜。他双手稳稳地托着玉佩,转身,步履依旧沉稳,回到御阶之下,对着高高在上的皇帝,深深一躬,几乎将身体折成了直角,然后用清晰而无比肯定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回禀道:“启禀陛下,老奴已反复、仔细查验完毕。此玉佩,无论其玉质、色泽、雕工技法,尤其是青鸾眼眸处内蕴的‘一线天’天然絮状纹,以及灵芝云纹中暗合周天星斗的几处秘记,还有内务府绝密档案中记载的、唯有历代帝王与贴身掌印内侍方能辨识的三处微瑕暗痕,皆与存档中关于‘青鸾衔芝佩’的记录,分毫不差!”他微微抬起头,眼神笃定,“此物,确为先帝晚年时常佩戴于身、鲜少离体的贴身信物——‘青鸾衔芝佩’,无疑!”

“嗡——”

尽管在场许多人心中早已有了猜测,但当这结论从皇帝最信任的内侍总管口中,以如此确凿无疑的语气说出时,整个太极殿还是难以抑制地响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哗然!如同冰面乍裂,虽极力克制,但那震惊的声浪依旧瞬间席卷了每个角落!先帝信物!这意味着凤老夫人所言,绝非虚妄!那道传说中的先帝密旨,真的存在,并且即将在今日,重现天日!

皇帝的眼神在这一刻剧烈地闪烁了一下,如同夜空中骤然划过的闪电,虽瞬息即逝,却照亮了他眼底深处那翻涌的惊澜。他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悠长而深沉,仿佛要将胸腔中所有的震动都强行压下。他缓缓地、极其稳定地坐直了身体,明黄色的龙袍在无数烛火的映照下,流转着冰冷而威严的光泽,象征着无上的权力,却也在此刻,仿佛感受到了一丝来自过去的、无形的制约。

“既如此……”皇帝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仿佛穿越了时空的沉重与决断,“李德全,依祖制,请旨!”

“老奴遵旨!”李德全再次深深躬身,声音带着一种执行古老仪轨的庄严。他双手捧着那枚青鸾衔芝佩,转身,走向御座侧后方那面巨大的、雕刻着无数蟠龙翔云图案的鎏金墙壁。只见他那双布满皱纹的手,在光滑冰冷的墙面上几个看似装饰性的、毫不起眼的龙鳞与云纹处,或轻或重、或缓或急地按照某种玄奥难言的顺序按压、旋转。

“咔……哒……咔哒……”

轻微而清晰的机括运作声,在寂静得落针可闻的大殿中响起,如同远古巨兽苏醒的心跳,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弦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那面墙壁,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片刻之后,在众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墙壁上一块约一尺见方、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五爪金龙的浮雕,先是发出极轻微的“嗡”声,随即缓缓向内凹陷下去约半寸,紧接着,竟无声无息地向左侧平滑移开,露出了一个隐藏极深的暗格。暗格内部铺垫着明黄色的锦缎,其中央,赫然放置着一个长约两尺、宽约半尺的紫檀木长匣!那木匣色泽深沉,包浆厚重,上面以浮雕技法精心雕刻着张牙舞爪的五爪金龙,龙睛以罕见的黑曜石点缀,在暗格中闪烁着幽冷的光芒,整体散发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古朴而庄重的磅礴气息,令人望之生畏。

李德全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青鸾衔芝佩,精准地放入暗格内部一个与玉佩形状完全吻合的凹槽之内,严丝合缝,仿佛它本就该属于那里。紧接着,他神色肃穆,用双手极其郑重地将那个紫檀木长匣从暗格中请出,如同捧着整个帝国的重量,步履沉稳地回到御案之前,将其轻轻置于光可鉴人的紫檀木御案之上。

整个过程,充满了古老而神秘的仪式感,每一步都遵循着不为人知的祖制,带着一种不容置疑、不容亵渎的皇家威严,仿佛在沟通着现在与过去,连接着生者与逝者的意志。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敛声屏气,目光死死地追随着那个紫檀木匣,仿佛那里面封存的,不是一卷绢帛,而是足以决定王朝命运、颠覆在场许多人认知的惊天秘密。

皇帝的目光落在那个紫檀木匣上,久久没有移开。他终于亲自伸出了手,那骨节分明、象征着至高权柄的手指,在空中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然后才稳定地搭上了木匣的搭扣。“咔”一声轻响,搭扣弹开。他缓缓掀开了匣盖。

匣内,红色的丝绒衬底之上,静静地躺着一卷明黄色的绢帛。那绢帛质地紧密,光泽内敛,以金丝绣着繁复的龙纹云海图案作为封缄,保存得极其完好,只在边缘处流露出些许岁月的微黄。一股淡淡的、混合了檀香、陈纸与时光的味道,若有若无地散发出来。

皇帝伸出手,指尖终于触碰到了那卷冰凉的绢帛。在接触到绢帛的瞬间,他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了一下,虽然迅速恢复稳定,但那一刹那的失态,并未逃过某些有心人的眼睛。他慢慢解开那象征着无上权威的金线封缄,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沉睡的魂灵,然后将绢帛缓缓地、一点一点地展开。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落在绢帛上那以朱砂御笔写就、力透纸背的文字上。他阅读的速度并不快,脸上的神色随着目光的移动,发生着复杂而微妙的变化。最初的,是极致的凝重,仿佛在确认着某种早已预料却又不愿面对的事实;接着,是难以掩饰的震惊,瞳孔甚至微微收缩,似乎看到了超出他预想的内容;再然后,那震惊逐渐化为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恍然,有深思,有权衡,最终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但那幽潭之下,却清晰地翻涌着一丝被触及逆鳞般的、极深的忌惮与凛然。

整个大殿,所有人的心都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提到了嗓子眼。凤九歌更是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如同擂鼓,在耳边咚咚作响,她紧紧交握在身前的双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细长的指甲深深陷入柔嫩的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才让她勉强维持着表面的镇定。这密旨,这由先帝亲笔写下、隐藏了数十年的密旨,究竟承载着怎样的内容和意志?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皇帝终于抬起了头。他的目光先是极其复杂地再次扫过殿下躬身而立的凤老夫人,以及站在那里,颈后胎记殷红、面容清丽却难掩苍白的凤九歌,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静静等待的李德全身上,声音带着一种仿佛下定了某种艰难决心后的沉郁与肃穆:“李德全,念。”

“老奴,遵旨。”李德全躬身,上前一步,以最标准的姿态,双手接过那卷承载着先帝最后意志的明黄绢帛。他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开,清了清嗓子,那略显尖细却又异常清晰、带着某种独特韵律的声音,如同穿越了时空的洪钟,开始在这象征着帝国权力核心的太极殿内,一字一句,庄严肃穆地回荡开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感天命不久,寿数将尽,特颁此密旨于凤氏女官鸾镜。鸾镜者,性敏慧,通史典,曾任前朝宫内司记,掌机要文书,明礼仪法度,朕甚嘉其才德。前朝倾覆,乃气数已尽,天命更迭所致,然凤鸣公主一脉,素来秉性仁厚,未失德于天下黎民。其遗孤血脉,承凤神之佑,不当绝于乱世兵燹,此亦合上天好生之德。

今特命鸾镜,借凤家之势,暗中寻访、护佑凤鸣公主之嫡系后人,使其得享安宁,隐于市朝,免受前朝旧怨牵连与刀兵之祸。凤家世代忠良,门风清正,可托此事。另,赐鸾镜节制‘护凰司’残余之力之权。此‘护凰司’乃前朝护卫皇室血脉、执掌隐秘事务之机构,人员精干,行事诡秘。朕怜其众忠于旧主,其情可悯,且其力或于将来有可用之处,故未予尽除,网开一面,留待有用之身,归于鸾镜麾下,唯有一用——护卫正统,澄清玉宇。然,此权非同小可,非到万不得已,关乎血脉存续危亡、或有奸佞妄图混淆天家血脉、祸乱天下纲常之时,不得轻动!更不得以此干预朝政,擅动干戈,唯在此时,方可启用,以彰天和,以正本源,维系统绪之不坠。

望后世之君,体朕保全血脉、维护正统之苦心,明辨真伪,洞察秋毫,勿使忠良蒙冤,勿令奸邪得逞,则江山幸甚,社稷幸甚。钦此——”

李德全最后一个“钦此”的尾音,带着一种古老的腔调,如同最终定音的玉磬,沉重而悠长地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余音在大殿高耸的梁柱间萦绕不绝,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先帝的意志,拥有着石破天惊、重塑现实的力量!

大殿之内,陷入了一种绝对的、死一般的寂静!

这密旨的内容,所蕴含的信息,太过磅礴,太过震撼,几乎颠覆了在场许多人对过往认知的根基!

首先,它以最权威的方式,证实了凤老夫人凤鸾镜那不为人知的前朝女官身份(宫内司记,地位尊崇,非帝王心腹不能担任),并且是由先帝在临终前,亲自秘密任命,赋予其寻找和保护前朝凤鸣公主后人(毫无疑问,就是凤九歌)的绝密使命!这彻底洗刷了凤家收养前朝遗孤可能存在的任何“不臣”嫌疑,将其拔高到了“奉旨行事”、恪守先帝遗命的忠义高度!凤九歌那敏感的身份,不仅不再是罪责,反而成了先帝金口玉言要求庇护的、需要确保其安然存在的“正统”象征!

其次,密旨中明确提到了一个名为“护凰司”的前朝隐秘机构!并且,先帝竟然赋予了凤老夫人节制其“残余之力”的权力!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凤家,这个一向以诗书传家、文臣辈出的家族,其背后很可能一直潜藏着一股不为人知的、拥有特殊技能和力量的隐秘势力!这股力量如同蛰伏的暗流,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一旦获得授权启动,其能量和影响力,恐怕远超常人想象!这无疑是在所有试图对凤家、对凤九歌不利的势力头顶,悬起了一柄寒光闪闪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最后,也是最为关键的一点,密旨的核心思想,反复强调“护卫正统”、“明辨真伪”、“勿使奸邪混淆天家血脉”!这简直像是未卜先知,为今日苏清婉的冒充和构陷行为,量身定做的审判依据!她的所作所为,不仅仅是简单的栽赃陷害,更是直接触犯了先帝定下的、维护皇室血脉纯正和天下正统的铁律!其罪行之严重,已然上升到了亵渎先帝遗志、动摇国本的高度!

凤九歌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酸热之意直冲鼻腔和眼眶,视线瞬间变得有些模糊。她终于彻底明白了,前世祖母在被自己活活气死之前,那看向自己的最后一眼,为何会那般复杂——那里面不仅有对她行事荒唐的痛心疾首,有对凤家未来的深深忧虑,更有一种未能完成先帝托付、守护好她这缕血脉的、沉痛而无力的遗憾!原来,祖母瘦弱的肩膀上,一直扛着如此沉重如山、关乎帝国隐秘的使命!而自己前世的愚蠢、任性、被人利用,不仅是将真心待自己的亲人推向深渊,更是亲手践踏了祖母数十年如一日、默默坚守的忠诚与守护!愧疚与感激,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难以呼吸。

与此同时,她颈后的那点朱砂胎记,在“护凰司”三字被清晰念出时,那股温热感骤然变得强烈而持续,仿佛有一根无形的丝线,将她与某个遥远而神秘的存在紧紧相连,一种血脉深处的共鸣让她心神俱震。脑海中的系统提示也适时再次浮现,带着一种更深的关联性:【高位格权威认证程序完成……宿主正统性已获得先帝遗诏最强力背书……隐藏特殊势力‘护凰司’权限关联已确认……系统核心资料库部分深度加密信息已解锁,待宿主权限提升后可查阅……】

皇帝端坐在那象征着天下至尊的龙椅之上,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几乎能拧出水来。他目光极其复杂地注视着殿下依旧保持着躬身姿势、神色平静无波的凤老夫人。这道突如其来的先帝密旨,像一记无声却无比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扇在了他的脸上。它无比清晰地提醒着他,他的父皇,那位他或许从未真正完全了解的先帝,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里,竟然瞒着他这位即将继位的太子,布下了这样一步影响深远的暗棋!将如此重要的一支潜在力量和守护前朝血脉的使命,交给了并非宗室、甚至带有前朝背景的一个女官,一个臣子的母亲!这无疑是对他这位现任帝王权威的一种潜在制约,一种来自过去的、无声的审视和挑战!尤其是“护凰司”这个名字,如同一根淬毒的尖刺,狠狠扎进了他的心底。前朝覆灭已数十年,他自以为江山稳固,却没想到,在自己统治的帝国阴影之下,竟然还潜伏着这样一股未被完全掌控、甚至可能拥有相当力量的隐秘组织!而他,这位九五之尊,竟似乎一直被蒙在鼓里,或者说,有所耳闻却始终未能将其彻底纳入掌控!这种失控感,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恼怒与忌惮。

然而,愤怒归愤怒,忌惮归忌惮。这密旨是先帝亲笔所书,由心腹内侍当众验证,其真实性与权威性毋庸置疑。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孝道”与“祖制”这两座大山面前,他身为皇帝,绝不能、也不敢公然否认或质疑先帝的遗志。他必须维护先帝的威严,维护皇室一脉相承的体统和信誉。

他的目光,如同冰封的刀锋,缓缓转向那个瘫倒在金砖地上,已然彻底失去所有生机与光彩,眼神空洞如同破碎玩偶的苏清婉。此刻的苏清婉,在听到“护凰司”和“混淆天家血脉”等如同最终审判的词句时,连灵魂深处最后一点挣扎的火星也彻底熄灭了。她瘫在那里,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和意志,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与绝望将她彻底吞噬。她明白,她不仅仅是阴谋败露,不仅仅是身败名裂,更是触犯了连当今圣上都不得不遵从、代表着法统与道义先帝遗训!等待她的,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身败名裂后的极刑。

皇帝的眼神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只有帝王的冷酷与决断,以及一丝因先帝密旨带来的憋闷而转化成的凛冽杀意。他的声音响起,如同数九寒冬刮过的北风,冰冷刺骨,响彻大殿:“苏氏清婉,心肠歹毒,构陷忠良,欺君罔上,更胆大包天,冒充前朝皇裔,妄图混淆天家血脉,其行卑劣至极,其心可诛九族!今罪证确凿,铁证如山,依《大周律》与先帝遗训,数罪并罚,当处极刑!来人!”

殿外值守的、身披金甲、手持长戟的宫廷侍卫,闻声而动,迈着沉重而整齐的步伐,铿锵有力地踏入殿内,甲胄摩擦之声带着金属特有的冰冷质感。

“将此毒妇即刻押入天牢最深之处,严加看管,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待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核定其所有罪状后,明正典刑,以儆效尤!”皇帝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中捞出来的一般。

“遵旨!”两名魁梧如塔的侍卫轰然应诺,上前如同拎起一片破布般,将软瘫在地、连一丝反抗力气都没有的苏清婉从冰冷的地面上粗暴地架起,毫不留情地拖着她,向殿外走去。苏清婉涣散无神的目光最后掠过凤九歌的脸,那里面除了无尽的怨毒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外,只剩下对那个将她当作弃子、名为“影先生”的神秘人物,那最后一丝连她自己都感到荒谬的、未能兑现承诺的绝望质问。

处理完苏清婉,皇帝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凤九歌的身上。那目光复杂得难以用言语形容,有审视,有探究,有对于她方才表现的惊艳,但更多的,是一种因为那道先帝密旨的突然现世,而产生的、更深沉的忌惮与重新评估。他沉默了片刻,那短暂的沉默仿佛带着千钧重量,压在凤九歌和所有关注此事的人心头。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比起之前那句带着些许真心赞赏的“你,很好”,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疏离而复杂的意味:“凤氏九歌……今日,你受委屈了。”

这一句“受委屈了”,看似是君王的抚慰与定性,但其背后蕴含的意味,却远不如之前那般纯粹。这其中,有在既定事实和先帝权威面前的不得不做出的妥协,有对于凤家隐藏力量突然曝光的深深警惕与不安,更是对于凤九歌这个身负复杂前朝血脉、却又奇迹般获得先帝密旨“正名”的少女,其未来可能带来的变数和影响,进行的又一次深刻的权衡与定位。

凤九歌心念电转,瞬间明了了这其中的微妙之处。她立刻敛衽,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大礼,姿态恭顺谦卑,声音却清晰而沉稳,不见丝毫慌乱:“臣女叩谢陛下天恩!臣女不敢当陛下‘委屈’二字。今日臣女能沉冤得雪,真相大白于天下,全赖陛下圣明烛照,洞悉奸邪;祖母凤氏竭力护持,不辞艰险;以及……先帝爷之高瞻远瞩,遗泽庇佑。陛下与先帝之隆恩,臣女与凤家,没齿难忘,感激不尽!”

她巧妙地将功劳归于当今皇帝的“圣明”、祖母的“护持”以及先帝的“遗泽”,言辞得体,既表达了感激之情,也明确传递出凤家谨守臣子本分、尊崇皇权、恪守先帝遗命的立场,试图以此稍稍缓和那因密旨现世而骤然变得紧张微妙的气氛。

皇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直视她的灵魂深处。他没有再就此事多言,只是那深邃的眼眸中,思绪如同云海般翻腾不休。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那卷已被李德全小心翼翼重新封好、放入紫檀木匣的明黄绢帛,以及面色依旧平静如水、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之事的凤老夫人,心中的波澜难以平息。今日发生的这一切,实在太过出乎他的意料,他需要时间,需要空间,来重新审视朝局,重新布局,消化这突如其来的变数。

然而,就在殿内绝大多数人都以为,这场一波三折、惊心动魄的宫宴风暴,终于以苏清婉的伏法认罪、凤九歌的沉冤得雪以及先帝密旨的震撼现世而尘埃落定,那紧绷得如同满弓之弦的气氛似乎即将缓缓松弛下来,最终落下帷幕之际——

异变,就在这所有人都心神松懈的刹那,陡生!

“咻——咻——咻——”

数道极其细微、却尖锐凌厉到极点的破空之声,毫无任何征兆地,从大殿一侧那高达数丈、用于采光和通风的、镶嵌着彩色琉璃的雕花窗棂缝隙之外,如同潜伏已久的毒蛇终于亮出了致命的獠牙,疾射而入!目标,赫然直指刚刚从巨大的精神压力中解脱出来、心神尚未完全平复的凤九歌!以及,站在她身旁不远处、同样因密旨之事而成为焦点的凤老夫人!

那弩箭来得太快!太急!在殿内明亮辉煌的宫灯映照下,那特制的三棱箭镞闪烁着幽蓝淬毒的诡异光泽,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死神的请柬,精准而狠辣地奔向它们的猎物!

“小心暗器!”

“有刺客!护驾!”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惊恐至极的尖叫和混乱不堪的呼喊!方才还维持着端庄仪态的官员命妇们,此刻丑态百出,有的吓得肝胆俱裂,直接瘫软在地;有的下意识抱头蹲下,钻入桌案之下;还有的惊惶失措,如同无头苍蝇般乱撞,打翻了杯盏,撞倒了屏风,精美的菜肴和酒液泼洒一地,一片狼藉!

这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太过于突兀!谁能够想到,在这象征着帝国最高权力、守卫理应最为森严的皇宫大内,在这庄严肃穆的太极殿,在事情看似已经彻底平息之后,竟然会爆发出如此凌厉、如此明目张胆的刺杀!

凤九歌的瞳孔在听到破空之声的瞬间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那熟悉的、冰冷彻骨的死亡寒意,如同跗骨之蛆,再次以远超之前的速度扑面而来!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几支弩箭在空气中划出的、几乎扭曲光线的轨迹,那幽蓝的箭镞在她眼中急速放大!她的大脑疯狂地发出闪避的指令,但身体的反应速度,在如此近距离、如此突如其来的袭击面前,显得如此迟缓而无力!绝望,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四肢百骸!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立判之际!

一道玄色身影,如同早已与殿内阴影融为一体的鬼魅,竟以肉眼难以捕捉、超越常理的速度,从一根粗大蟠龙金柱的深邃阴影之中闪出!没有一丝预兆,没有半分犹豫,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绝,猛地扑向凤九歌所在的方向!是暗一!这位被萧无痕派来监视、却早已在不知不觉中被凤九歌种种言行撼动了心神的暗卫,一直如同最忠诚的影子般潜伏在侧,此刻,终于在主人遭遇致命危机的刹那,遵循着内心的选择,挺身而出!

几乎在同一时间,站在武将席位最前方、一直冷眼旁观事态发展的镇北王萧无痕,在那细微破空声传入耳膜的瞬间,脸色便是骤然剧变!那双隐藏在玄铁面具之后的锐利眼眸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体内雄浑的内力瞬间爆发,身形一动,便欲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凤九歌的方向,试图以自身为盾,挡下那致命的袭击。他的动作迅猛如雷霆,带着百战沙场磨砺出的、对于危险的极致敏锐和守护(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守护)本能。

然而,就在他身形刚动,内力急剧提聚、流转至巅峰的刹那——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充满了极致痛苦与难以置信的闷哼,猛地从萧无痕的喉间挤压出来!

他前冲的矫健身形猛地一个剧烈的、违背常理的踉跄,竟硬生生地被钉在了原地!随即,在无数道由震惊转为骇然的目光注视下,这位向来以冷峻强悍、武功高强着称于朝的镇北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在刹那间由健康的麦色转为一种骇人无比的青紫之色,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凝固、变质!他猛地抬起带着玄铁护腕的右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心口位置,仿佛有一只无形的、燃烧着毒焰的利爪,正从他的胸腔内部狠狠攥紧了他的心脏!额头上、脖颈上,粗大的青筋如同虬龙般根根暴起,剧烈的痛苦让他浑身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痉挛,豆大的冷汗瞬间从他每一个毛孔中汹涌而出,浸透了他内里的衣衫和鬓角的发丝!

“噗——!”

一大口浓稠得近乎固化、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的漆黑血液,毫无任何预兆地,从他紧抿的、线条冷硬的唇间狂喷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绝望而刺目的黑红色弧线,最终溅落在他身前光洁如镜的金砖地上,留下触目惊心的斑驳痕迹!

他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眼眸,此刻瞪得极大,里面充满了翻天覆地的震惊、滔天的暴怒、以及一种身体力量被瞬间彻底抽空、连站立都无法维持的、极致的虚弱与难以置信!他努力地想要凭借顽强的意志稳住自己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晃的身躯,但那不知名的剧毒发作得太过猛烈,太过霸道,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御!他的视线迅速变得模糊、旋转,耳边的惊呼声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最终,在一片震耳欲聋的、混杂着“王爷!”“镇北王!”“无痕!”的惊恐呼喊声中,他那高大挺拔、仿佛能扛起山岳的伟岸身躯,再也无法支撑,如同被伐倒的参天巨木,直挺挺地、带着令人心颤的沉重闷响,轰然向后倒去!

“王爷!”

“镇北王!”

“快!传太医!传太医啊!”

混乱的惊呼声、尖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瞬间将整个太极殿变成了一个混乱不堪的灾难现场!刚刚从先帝密旨带来的极致震撼中稍稍回神的众人,转眼间便被这接踵而至的凌厉刺杀与镇北王突如其来的、明显是中毒所致的轰然倒地,彻底拖入了更加黑暗、更加令人恐惧的混乱深渊!

凤九歌刚刚被不顾一切扑过来的暗一,用尽全力猛地推开,踉跄着向后跌退了好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蟠龙柱上,才勉强稳住身形,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几支几乎是擦着她衣袖飞过的淬毒弩箭。她惊魂未定,胸口剧烈起伏,然而,当她猛地回头,目光急切地扫向场中时,映入眼帘的,正是萧无痕口喷黑血、那如山岳般的身影轰然倒地的、让她心脏几乎瞬间停止跳动的这一幕!

刹那间,凤九歌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的恐惧感,如同无数细密的钢针,从尾椎骨瞬间窜遍她的全身,直冲天灵盖!眼前所有的喧嚣、所有的混乱、所有的人和物,仿佛都在这一刻瞬间褪色、扭曲、变慢,最终模糊成一片混沌的背景。唯有他那倒下的、失去了所有生机的身影,以及他嘴角那抹刺眼夺目的黑红,如同烧红的烙铁,无比清晰、无比残忍地深深烙印在她的视网膜上,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

萧无痕……他怎么了?!

中毒?!

什么时候中的毒?怎么会这样?!

一股前所未有的、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撕裂的恐慌,以及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无法控制的、尖锐到极致的痛楚,如同火山爆发般,瞬间从她心底最深处喷涌而出,席卷了她的全身每一个角落!这感觉,远比之前面对苏清婉恶毒构陷时,更加猛烈,更加真实,更加让她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窒息与恐惧!

大殿之内,此刻已彻底乱成了一锅沸粥。训练有素的金甲侍卫们终于反应过来,一部分人如同潮水般蜂拥冲向弩箭射来的方向,试图追捕那藏匿在暗处的刺客;另一部分人则迅速组成人墙,紧张万分地将皇帝、太后以及重要的宗室王亲层层护卫在中心;还有一些侍卫则试图维持秩序,呵斥着慌乱奔走的官员和命妇。精美的器皿碎裂声,桌椅被撞翻的倾倒声,女人和孩子惊恐的哭喊声,男人焦急的呼喝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混乱而绝望的交响乐。

然而,在这片极致的、仿佛末日降临般的混乱中心,凤九歌却仿佛被隔绝在了一个无声的世界里。她的目光,穿透所有纷乱的人影和障碍,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钉在那个倒在冰冷金砖地上、生死不明的玄色身影之上。周围的喧嚣仿佛与她无关,世界的色彩在她眼中褪去,只剩下那一抹令人心碎的黑与红,以及在她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炸裂开来的、名为恐惧与深入骨髓的担忧的剧烈情绪。

风暴,从未真正停歇,它只是以更加残酷、更加直接、更加血腥的方式,再次咆哮着降临!将所有人都卷入了更加深不可测的命运漩涡之中!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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