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刚触到那行碎光，楚河的左臂就猛地抽搐了一下。一股灼热顺着血管往上爬，像是有人把烧红的铁丝塞进了他的肘关节。他没松手，反而把整只手掌按得更深，任由那些光点钻进皮肉，渗入骨髓。
控制台屏幕上的倒计时还在走：02:41:16。
可下一秒，跃迁手环突然震了起来，不是震动，是整块合金外壳在高频抖动，像要从他手腕上炸开。投影自动弹出，画面扭曲了几帧，随即清晰——一群无人机从龙渊集团总部升空，腹部舱门打开，露出一排导弹发射管。坐标锁定的红点，正落在他们所在的海沟位置。
“不对。”楚河低声道，“我没授权。”
林玲的声音从头顶通风管传来，已经带上了断续的杂音：“外部信号注入……频率匹配你的神经波形。攻击指令，是从你自己的生物特征模拟出来的。”
阿伊莎靠着墙，喘得像跑了十公里。她抬眼看向投影，瞳孔微微收缩：“他在用你当遥控器。”
楚河立刻反手一刀划过左臂兽化区域，晶体皮肤被割开一道口子，金色液体渗出，在空气中迅速凝结成丝状物。他一把扯断连接控制台的数据线，金属接口发出刺耳的拉扯声。
“断开了。”他说，“现在不是我连着系统，是系统想拽住我。”
林玲沉默两秒，声音变得更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回来：“量子缓冲区检测到双频共振……现世和末世的时间波段正在同步。窗口期，七分钟。”
“够了。”楚河抬头，“阿伊莎，还能撑住吗？”
她没回答，只是抬起右手，一根血藤从掌心缓缓探出，末端泛着暗红色的光。她没看楚河，也没看屏幕，而是盯着自己那条枯瘦的手臂，仿佛在确认它还属于自己。
“把藤插进手环能量槽。”她说，“孢子能记住频率。卡门用你的信号骗系统，我就用记忆反向污染他的指令流。”
楚河点头，把手环摘下，甩给她。
她接住的瞬间，藤蔓猛地扎入手环侧面的供能口。一声闷响，像是电流击穿了水层。整个主控舱的灯闪了一下，所有屏幕同时黑屏，接着又亮起，画面却不再是导弹轨迹，而是一片模糊的绿色雾气——那是血藤孢子在量子场中扩散的视觉残留。
“开始对冲。”林玲说，“我在维持心跳信道，别让别的信号混进来。”
楚河盯着手环中央的光核。原本稳定的蓝光开始波动，掺进了暗红的纹路，像血管里流进了另一种血。他知道这是孢子在和量子能量纠缠，一旦失衡，要么手环报废，要么他们的意识会被撕成两半。
“再加一点。”他说，“把上次雨林战役的记忆频率调出来。”
阿伊莎咬破嘴唇，血顺着下巴滴在控制台上。她的身体剧烈晃了一下，但没倒。血藤内部的光骤然变亮，手环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紧接着，投影重新生成。
画面切回现实。
导弹已经升空，飞行轨迹呈标准抛物线。可就在即将进入末端制导阶段时，所有无人机的导航系统同时紊乱。它们在空中打了个旋，机头猛然调转，朝着龙渊集团总部能源塔俯冲而去。
第一枚导弹命中塔基，爆炸火光冲天。第二枚、第三枚接连撞入，连锁反应引发地下燃料库殉爆。整栋建筑像被从内部掏空，轰然塌陷。监控画面最后定格在一片火海中，一面残破的公司旗帜缓缓滑落。
“干掉了。”阿伊莎喘着气，嘴角扬了一下，“他们用你的信号发动攻击，我们就用你的记忆改写命令。挺公平。”
楚河没笑。他盯着投影角落的一串数据流，那里闪过一个微小的异常：在导弹调头前0.3秒，系统记录了一次短暂的神经电波回传——来自他的大脑。
“他在读我。”楚河道，“不只是模仿，是在学习。刚才那一波操作，他拿到了我的决策模式。”
话音刚落，手环再次震动。
这一次，投影分裂成十个画面。每个画面里都有一个楚河，站在不同的场景中：有的在按下自毁按钮，有的转身逃跑，有的举起手投降，还有的直接拔枪射向自己。他们的动作不同，选择不同，但脸都一样。
一个声音响起，从手环里，也从通风管里，甚至从楚河自己的喉咙深处传来：
“观测者，你分得清现实和幻觉吗？”
阿伊莎想说话，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她的右手已经完全失去血色，皮肤干裂如树皮，血藤缩回体内后没有再长出来。
楚河闭上眼。
他不再去看那些影像，也不去听那个声音。他把手放在胸口，花苞还在跳，节奏稳定，带着一种熟悉的震颤。他知道，只有这个频率，是白允儿留下的真实印记。其他都是假的，包括那些看似合理的抉择，包括那个问话的“卡门”。
他睁开眼，一拳砸向主控屏。
全息影像应声碎裂，玻璃渣溅了一地。屏幕框架扭曲变形，电线噼啪作响，最后一缕投影在空中挣扎了几秒，熄灭。
“真正的伏击不是杀我。”楚河喘着气，手指还卡在变形的金属框里，“是让我怀疑自己做过什么。”
林玲的声音微弱地响起：“记录已加密封存。本次操作不纳入主线数据流。”
“做得好。”楚河抽出手指，掌心划破一道口子，血混着金色液体滴在地板上，“下次他再想复刻我，就得面对一堆假数据。”
阿伊莎靠在墙边，呼吸越来越浅。她看着楚河，忽然笑了：“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我们以为在反击，其实……可能早就在他设计的路径里。”
楚河没回应。他走到控制台前，重新把手环戴回手腕。充能进度条跳了一下，从1%缓缓爬升到**18%**。
屏幕上，新的文字浮现：
【双界共振协议已激活】
【反向追踪路径开启】
【目标：月面基地 - 倒计时启动】
他低头看花。花瓣微微张开，深红之眼的符号静静闪烁。这一次，光流转的方向变了，不再是顺时针，也不是逆时针，而是以一种不规则的节奏，一下，停顿，两下，再停顿。
像某种摩尔斯电码。
他伸手覆上去，试图解读。
花苞突然剧烈收缩，整朵花向内塌陷了一瞬，紧接着，一股热流顺着掌心冲上大脑。一幅画面强行挤进他的意识——
一间实验室，灯是冷白色的。一个男人躺在手术台上，胸口被剖开，机械心脏正在接入脊椎。镜头拉近，那人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延伸到嘴角的疤痕。他睁着眼，眼神清醒，却没有挣扎。
画面结束。
楚河踉跄一步，扶住控制台才没倒下。他的鼻腔里有股铁锈味，一摸，是血。
阿伊莎抬起头：“你看到了什么？”
他没答。只是盯着屏幕上的倒计时。
数字跳动：17:59:43。
他的左手无意识地攥紧，兽化皮肤与正常组织交界处，裂开一条细缝，渗出的血里带着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