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在吹，带着冰层深处传来的震动。楚河站在火堆边，鞋底扎着玻璃碴，左臂的兽化鳞片烧尽后露出的新皮肤下，红线正一跳一跳地往肩膀爬。
他没再说话，转身就走。
林玲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南极方向信号增强，三枚导弹已进入最终预热阶段，倒计时六十七分钟。”
“我知道。”楚河低头看了看手臂，皮肤表面开始泛出暗紫色纹路，像是旧伤疤重新裂开，“帮我接通刀疤李的量子信道。”
“他已经不在常规频段了。”林玲顿了一下，“但……有微弱的共振信号从深红母舰核心传出，频率和狼牙军团的旧加密协议一致。”
“那就用这个频率反向注入。”楚河加快脚步，穿过倒塌的塔架残骸，“我要他听见。”
阿伊莎跟在后面，血藤缠绕着手臂，指尖微微发颤。她没问为什么现在才联系那个叛徒——她知道答案。有些名字不是不想提，是提一次，心就撕一次。
通讯链建立的瞬间，楚河听到一段断续的电流声。
然后是一个沙哑到几乎辨认不出的声音：“……头儿？”
“是你。”楚河停下脚步，“还能动吗？”
“动不了。”刀疤李的声音像从一口井底传来，“我早就死了，在星火据点被血藤吞噬的时候。现在这点意识，是卡门用来监控系统的残渣，被我咬住不放而已。”
“够了。”楚河说，“我要你出来一趟。”
“出来？”那声音笑了，“我现在连影子都不是，怎么出来？”
“你是狼牙副指挥官。”楚河盯着自己逐渐硬化的手掌，“不是什么数据残渣。如果你还想赎罪，就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沉默了几秒。
信号突然稳定下来。
一道模糊的人影出现在楚河前方的地面上，由无数细碎的光点拼凑而成，右脸那道刀疤清晰可见。他穿着破损的战甲，手里握着一把电磁脉冲军刀，刀身不断闪烁着不稳定的蓝光。
“三十四秒。”林玲提醒，“量子态维持时间极短，无法进行复杂操作。”
“不用复杂。”刀疤李看了楚河一眼，“带我去控制台。”
楚河没动。
“你还记得当年为什么留下面部疤痕吗？”他问。
刀疤李的身影晃了晃：“你说它能提醒我别忘了谁在替你挡刀。”
“现在，轮到我听你的了。”楚河让开身位。
两人一前一后冲进地下通道。空气里弥漫着金属过载后的焦味，墙壁上的应急灯忽明忽暗。越靠近核心区，地面震动就越剧烈，仿佛整座基地都在抽搐。
“权限锁死了。”林玲的声音急促起来，“卡门启用了三级隔离协议，生物认证无效。”
楚河抬起左臂，强行将尚未完全退化的兽化组织插入墙边的应急接口。一阵剧痛顺着神经窜上大脑，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嘴里渗出血沫。
“用我的基因电流模拟认证码。”他咬牙，“撑住三十秒。”
“你会死。”林玲说。
“我知道。”
电流涌入体内，皮肤下的红线迅速扩张，右手已经完全硬化，指甲边缘裂开，渗出黑色液体。就在警报即将触发的瞬间，刀疤李突然抬手，整个人撞向主控台。
他的身体在接触面板的刹那爆发出刺目蓝光，电磁军刀直接刺入核心芯片。高频震荡波沿着线路蔓延，封锁程序出现短暂紊乱。
“快！”他吼了一声，声音像是从多个方向同时传来。
楚河扑向引爆按钮。
手指离开关还有半寸时，他看见刀疤李转过头，嘴角扬起一点弧度。那道刀疤在量子光晕中显得格外清晰，像是刻进命运里的记号。
按下。
红色警示灯全部熄灭。
下一秒，爆炸从地底深处涌上来，冲击波将楚河掀飞出去。他在空中翻滚，背部重重撞在墙上，喉头一甜，吐出一口带电的血。
火光吞没了整个控制室。
在彻底黑暗下来的前一秒，他感觉到后颈一阵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嵌了进去。
“检测到外部植入物。”林玲的声音恢复连接，“是狼牙军团的加密信标，含有未完成的量子频率数据。”
楚河趴在地上，喘着气，左手五指一张，发现整条手臂已被兽化鳞片覆盖，皮肤下流动的不再是血液，而是一道道发着微光的电路状纹路。
“我还活着？”他问。
“暂时。”林玲回答，“但你的基因锁正在失控，细胞结构接近临界值。”
远处传来崩塌的轰鸣，天花板大块大块地砸落。阿伊莎冲进来，血藤缠住楚河的腰，猛地往后一拉。他们刚离开原地，整片区域就被塌陷的混凝土掩埋。
“走不动了。”楚河靠在废墟边，看着自己发黑的手掌，“让我歇会。”
“不能停。”阿伊莎拽着他往前拖，“等离子流已经开始渗透地层，三分钟内这里会变成熔炉。”
“你说得对。”楚河笑了笑，“我还不该死。”
他撑着站起来，每走一步，战甲都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背部嵌入的芯片开始发热，与体内的基因锁产生某种共鸣，头皮一阵阵发麻。
“林玲。”他说，“把刀疤李留下的数据拆解成碎片，混进全球广播频段。”
“你要做什么？”
“让他最后干的一票，被所有人知道。”楚河摸了摸左臂，“我不是救世主，但他是个英雄。”
信号发射成功的提示音响起。
与此同时，南极冰原边缘的导弹井废墟中，一根断裂的天线杆缓缓倒下，砸在一块焦黑的金属板上，溅起几点火星。
阿伊莎忽然停住脚步。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掌心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暗红色纹路，形状像是一圈闭合的符文。她皱了皱眉，用力擦了两下，纹路却更深了。
“怎么了？”楚河问。
“没事。”她收回手，“前面有出口。”
他们走出坍塌的通道，外面是无边的冰原。风暴仍在肆虐，远处的地平线上，一座由古老符号构成的阵列正在缓缓浮现，像是从大地深处苏醒的烙印。
楚河站定，回头看了一眼燃烧的基地。
火焰中，似乎还残留着一道模糊的身影，握着军刀，站在废墟中央。
他没再说话，转身迈步。
风卷起他的衣角，战甲上的狼牙芯片微微发烫。
阿伊莎走在最后，右手悄然握紧，血藤顺着小臂爬上肩头，叶片边缘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紫黑色。
她的呼吸变得轻微而规律，像是在数着某种节拍。
一、二、三……七十二。
数完，她睁开眼，瞳孔深处闪过一抹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