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还在刮，楚河站在原地没动。脚底踩着的那片晶化残渣已经碎成粉末，被风吹得不见踪影。他抬起手，掌心朝上，指节因为长时间紧握而发白。战甲的供能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像是随时会彻底熄火。
左眼突然一跳。
蓝光从瞳孔深处亮起，文明筛选器自动激活，视野中央浮现出一幅模糊的地图。南极区域红光暴涨，八个光点缓缓浮现，排列成环状，像是某种古老的阵法正在苏醒。他盯着那八个点，没有后退，也没有说话，只是把右手慢慢按在胸口——那里，血藤种子贴着皮肤搏动，温度比刚才高了一度。
他知道这不是幻觉。
也不是系统伪造的数据流。
这是真实的东西，正通过阿伊莎留下的通道，直接接入他的神经网络。
空气忽然变得沉重。不是因为风停了，而是周围的空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了一下，声音都变闷了。远处的废墟间，一道细小的电弧凭空跃起，在空中划出半弧，随即消失。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接连闪现，像是一张看不见的网正在收紧。
楚河皱眉，右腿微曲，兽化爪插入地面，稳住身体。心脏处的脉动开始加快，血藤根系顺着血管微微扩张，带来一阵刺麻感。他咬牙，没有去碰它，而是盯着视网膜上的八门光点，伸手触向其中一个。
指尖还没碰到投影，那光点突然震颤。
下一秒，一道人影出现在他面前。
是女人，穿着破损的白色长袍，头发散乱，脸上有干涸的血迹。她的眼睛是淡金色的，瞳孔边缘泛着雷光般的纹路。她站着，却没有重量，整个人像是由无数细小的电流拼凑而成。
“楚河。”她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直接在他脑子里响起。
他没应声。
但心跳慢了半拍。
这个脸……他见过。不是在现实中，而是在零星的记忆碎片里——冰川上的背影，婚礼照片上微笑的脸，还有一次，她在暴雨中咳血，手里攥着一张写满符文的纸。
白允儿。
“别浪费时间确认我是谁。”她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你只有七秒。”
“说。”他喉咙发紧。
“他们要用回炉核心重启古神。”她说得极快，“南极基地不是封印地，是启动器。你的基因锁不是钥匙，是燃料。卡门早就准备好了，等你走进去，就会被反向抽取，意识熔解，躯体重组。”
楚河瞳孔一缩。
左眼的蓝光剧烈闪烁，晶状体开始共振，颅内传来尖锐的刺痛。他膝盖一沉，差点跪下，硬是用右爪撑住才没倒。血藤种子猛地收缩，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致命威胁。
“为什么告诉我？”他咬牙问。
“因为我试过三次推演未来。”她的影像已经开始扭曲，边缘出现裂痕，“每一次，你走进南极，世界都在三十七天后崩塌。第三次，我看到你站在祭坛中央，眼睛是空的，手里拿着我的头骨当仪式器皿。”
楚河呼吸一滞。
“这次我赌一把。”她抬手，指向他左臂，“别让他们激活核心。否则，你救不了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话音未落，天空骤然变暗。
一道黑影从高空俯冲而下，不是实体，而是一条由深红能量凝成的触手，末端分裂成数十根细丝，直扑白允儿的幻影。她来不及躲，被正面击中，整个身体瞬间炸开，化作漫天雷光碎片，四散飞溅。
楚河本能地抬手去抓，只捞到一缕残余电流，窜进掌心，让他整条手臂麻痹了一瞬。
就在那一刹那，左眼的蓝光猛地聚焦。
不再是地图，而是一幅立体结构图——层层叠叠的地下通道，环形主厅，八根支撑柱刻满符文，正中央是一个凹陷的祭坛平台，下方连接着三条管道，分别通向三个深埋地下的导弹井。图像清晰得不像扫描结果，更像是被人强行塞进他脑海里的蓝图。
他愣住。
这结构……和八门光点完全重合。
“林玲！”他吼出声。
通讯模块咔哒响了一声，电流杂音后，传来她的声音：“收到。信号不稳定，但数据已捕获。正在分析。”
“查核心区。”他说，声音压得很低，“有没有和我相关的生物反应？”
短暂沉默。
然后是键盘敲击声，节奏急促。
“有。”她说，“检测到一段高度匹配的基因共鸣信号，位于基地最底层。序列相似度98.2%，但……不是你现在dNA的实时反馈。”
楚河眯眼：“什么意思？”
“像是……提前录入的绑定数据。”她的语气罕见地迟疑了一下，“就像系统在等着你回去完成认证。”
他冷笑一声。
原来如此。
他们不是在防外人闯入。
他们在等他主动走进去。
“切断所有对外频段。”他命令，“只保留量子加密短波，屏蔽定位信号。”
“已执行。”
“再做一件事。”他盯着眼前尚未消散的结构图，伸手虚握，将其中一枚符文拖拽出来，“把这组符文编码单独提取，我要知道它能不能被干扰或破坏。”
“正在解析……警告，该符文与地核脉动频率耦合，强行扰动可能引发区域性地震。”
“记下来。”他说，“以后有用。”
他松开手，投影缓缓消散。风沙卷过，吹在脸上带着粗粝的痛感。他站直身体，战甲关节发出嘎吱声，多处电路已经烧毁，只剩下基础护甲还勉强附着在身上。
左眼的蓝光忽明忽暗，文明筛选器的地图仍在运行，八门光点稳定闪烁。他知道，刚才那场接触不是偶然。白允儿用尽最后的能量把他推到了这一步，而深红之眼立刻出手抹杀，说明她传递的信息是真的——而且足够危险。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
掌心还残留着那一缕雷光的余温，像是某种印记被烙了进去。血藤种子安静了下来，不再搏动，反而变得冰冷，仿佛也在警惕什么。
远处的地底震动依旧持续，每一下都像是某种东西在翻身。
他没动。
但眼神变了。
不再是茫然或压抑，而是清醒的冷意。
他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不是为了救谁。
也不是为了完成什么使命。
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变成别人计划里的燃料。
林玲的声音再次响起：“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来自南极方向。初步判断为……符文激活前兆。”
他点头，低声说：“那就别等他们准备好。”
他抬起左手，兽化状态尚未恢复，皮肤下仍有裂痕渗血。但他还是把掌心贴在额头上，强迫视觉皮层接受生物电流刺激。几秒后，文明筛选器再次投射出南极基地的全息图，比刚才更清晰，连符文缝隙里的蚀刻纹路都能看见。
他盯着那张图，一个细节突然跳进视线。
在祭坛平台的正下方，有一块区域显示为黑色盲区，系统无法穿透。但就在他注视的瞬间，那块黑区边缘闪过一道微弱的蓝光——和林玲的瞳孔颜色一样。
他瞳孔一缩。
“林玲，”他忽然问，“你有没有……被人提前设过锚点？”
那边沉默了一秒。
“什么意思？”
“在你被改造之前。”他盯着那点蓝光，“有没有人，在你大脑里留下过什么？比如一段代码，一个触发条件？”
“……没有记录。”她说，“但如果真有，我也不会知道。”
他闭上眼。
再睁开时，目光已经落在战甲残存的存储单元上。
那里，还嵌着一枚狼牙芯片的残核。
刀疤李最后留下的东西。
也许，它不只是个记忆载体。
也许，它也是个钥匙。
他伸手，准备取下芯片。
指尖刚触到金属外壳——
左眼突然剧痛。
文明筛选器自主重启，蓝光暴涨，整个视野被一片数据洪流淹没。他踉跄一步，单膝跪地，耳边响起密集的蜂鸣，像是有千万根针扎进大脑。
在意识即将断裂的瞬间，他看到了。
不是地图，不是结构图。
而是一行字，浮现在血红色的背景上：
【回炉核心·认证进度：17%】
他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战甲系统滴滴报警，多项指标疯狂跳动。
他死死抓住地面，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喉咙里涌上一股铁锈味。
头顶，极光悄然划过天际，与他眼中蓝光隐隐呼应。
他的右手仍停在芯片位置，食指第二节微微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