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的左臂还在发烫，回炉核心的纹路从暗红转为铁灰，像是冷却中的铸铁。他没看手，而是盯着雪地上那道延伸向北的隐秘纹路——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仿佛被极地的寒风一笔笔擦去。
“再慢一步，连方向都留不下。”他说。
林玲靠在残破的冰壁上，神经接口从后颈拔出时带出一缕血丝。她的身体如同即将消散的烟雾，愈发模糊。她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三十分钟，最多。”
白允儿蹲在雪地边缘，指尖划过冻土，刻下最后一道符文。雷电没再炸响，只在沟痕里游走一圈，便熄了。她甩了甩手腕：“八门阵撑不住磁暴区，得靠你硬闯。”
老周从背包里取出一支注射剂，针头闪着冷光。“肾上腺素复合体，能延长基因锁三阶十五分钟。”他盯着楚河，“副作用是之后七十二小时，你连站都站不稳。”
楚河没接话，直接撸起袖子。针扎进手臂的瞬间，他牙关咬紧，脊椎像被烧红的铁条贯穿。基因锁三阶全开，肌肉纤维膨胀，骨节发出挤压声。他抓起地上由纳米虫群编织的缆绳，另一端系在刀疤李侦察队最后信号发出的位置——南极磁暴圈中心。
“走。”他说。
缆绳绷直的刹那，磁暴漩涡撕开了天空。极光不再是光，而是扭曲的电磁带，像巨兽的肠子在空中翻滚。楚河一脚踏进风暴，左臂回炉核心突然剧烈震颤，与磁场产生共振，皮肤下的纹路开始发蓝。
林玲的意识顺着神经接口传入他脑中，声音断断续续：“我在……模拟信号……你看到的……不是真实时间。”
画面闪现：刀疤李站在一间金属走廊里，机械眼被一层晶状物质封住，脸上凝固着惊恐。他身后，几具尸体以不同姿态定格——一个满脸皱纹如百岁老人，另一个却年轻得像刚成年，衣服款式跨越几十年。
“时间结晶。”老周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他们不是死了，是被卡在不同时间点。”
楚河咬牙往前冲。磁暴撕扯着他的身体，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基因锁的热度从脊椎蔓延到颅腔，视野边缘开始发黑。就在他几乎被风暴掀翻时，缆绳另一端突然传来拉力——不是机械牵引，而是某种有意识的拽动。
他被拖进了基地入口。
内部走廊像被撕碎的胶片拼接而成。左侧房间透出1944年战场的火光，机枪扫射声清晰可闻；右侧通道却漆黑一片，墙壁上投影着23世纪的全息标牌。空气里飘着腐臭与消毒水混合的气味，时间在这里失去了连续性。
楚河靠着热视力锁定一处稳定区——1987年核试验倒计时，还有四分十七秒。透过防爆窗，他看到刀疤李和两名队员被困在控制室内，正疯狂敲击失效的操作台。
“林玲！”他吼。
“我在……黑入……主控系统……”她的声音几乎被杂音吞没。
机械臂从天花板降下，抓着三支抗辐射剂。但它每动一次，金属表面就腐蚀一层，老化十年。当它终于把药剂推过时间裂缝时，整条手臂已锈成粉末。
楚河没等药剂落地，直接冲进时间流速紊乱区。基因锁三阶进入临界，左臂肌肉开始撕裂，回炉核心渗出血丝。他徒手撕开那层看不见的时空屏障，像撕开一张烧红的铁网。高温灼穿手套，掌心皮肉焦黑，但他抓住了刀疤李的领子。
核爆火光吞没控制室的前一秒，他把人拽了出来。
刀疤李瘫在地上，右手已半透明，呈现量子态。他嘴唇颤抖，反复念着：“我看到了……未来七十二小时……我自己死的全过程……一遍，又一遍……”
没人回应他。楚河喘着粗气，盯着走廊尽头那台装置——深红之眼的缩小投影悬浮在时间晶体群中，周围堆满凝固的尸体，有的只剩骨架，有的还穿着现代作战服，全被钉在不同时间点上，像标本。
“那就是源头。”白允儿靠在墙边，雷电在指尖蓄积，“打碎它，时间流就可能恢复正常。”
“雷电会引发连锁坍塌。”老周警告，“必须先清出通道。”
白允儿没说话，双手拍地。雷电炸开，在晶体群中劈出一条窄路。老周立刻喷出冷冻剂，制造出几秒的局部时间停滞。楚河抓住机会冲上前，回炉核心与装置投影产生强烈共鸣，磁暴倒灌，整条走廊开始扭曲。
“林玲！”他喊。
“我知道。”她的声音平静，“意识上传，数据过载，能炸了它。”
“代价？”
“一部分记忆……永远没了。”
楚河回头看她。她笑了笑，神经接口插入装置底座。身体瞬间透明，像被风吹散的灰。
装置爆开的瞬间，时空涟漪扩散。楚河看到了无数画面：卡门站在月球实验室，亲手按下处决按钮；无数个自己跪在深红之眼前，被抽干基因；还有阿伊莎站在祭坛上，回头看他，嘴唇动了动，但他听不见。
基地开始崩解。时间闭环封锁了撤离通道，他们反复经历同一秒——楚河抬脚，踏出一步，下一瞬又回到原地，身体却多了一道新伤。
“用骨骼撑住。”他咬牙，基因锁最后一丝能量注入脊椎。左臂回炉核心闪出八门血纹，硬生生在时间闭环中撑开一道裂缝。
“三十秒。”林玲残存的意识在频道里说，“我制造了虚假流速……快走。”
众人冲出通道时，身后基地已化作量子潮汐中的星环。撤离飞机刚升空，仪表盘全部爆裂。林玲靠在座椅上，身体近乎透明，嘴角却带着笑。
“下一个锚点干扰器……在东京。”
楚河没回应。他低头看刀疤李的右手——那量子化的手臂正缓缓重组，皮肤下浮现出深红之眼的符号，清晰如烙印。
飞机剧烈晃动，雷达警报尖锐响起。屏幕上，数百个移动光点正从不同时间维度逼近，轨迹交错，像一张正在收拢的网。
楚河迅速联系地面指挥中心，请求调派更多的空中支援力量，同时让白允儿尝试利用雷电干扰光点的移动轨迹，为撤离争取更多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