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图松开怀抱后，梅姬依然注视着他，一只手紧紧握着他的手。
真是能给人充足安全感的梅姬。
方既明飘到阿尔图面前，和他的视线平齐：“我们再来一次吧！”
阿尔图回握着梅姬的手：“可我觉得现在这样已经很完美了。如你所说，再来一次，我不能保证比现在做得更好。”
“我需要再来一次……我们还可以做得更好，我可以帮到更多人。”方既明垂眸，“要是你失控，我也可以回溯阻止你。”
阿尔图轻笑一声，看向他：“你想帮更多人？你不会是想回到天地初开，把每个人都救一遍吧？”
显然，方既明之前没想那么远，他愣了愣：“如果可以，我也想……”
但他知道——
往小了说，
如果他救了一个人，是否能保证他在日后不会变成新的恶人？
如果一个哲人若从小就平安喜乐，是否还能保有深刻的思考与探索，而非沉溺享乐？
往大些说，
如果没有曹雪芹家族的兴衰起落，是否还会有那字字泣血的《红楼梦》？
如果梵高没有饱尝过孤寂与痛苦，那燃烧的《星空》是否还能拥有灵魂？
再往大了说，
如果特洛伊战争未曾发生，荷马史诗是否还能诞生？
如果秦未曾二世而亡，在扶苏治下又是否真能长治久安？
……
这些宏大的遗憾与历史的轨迹交织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
按方既明此刻朴素的想法，他觉得要以人为本，他希望每个人都无忧无虑，从小开心到大。
但这或许会让人失去反思和抗争的动力，让社会停滞不前，最终酿成更漫长、更深重的悲剧。
他还想不明白这些。
要是真一个个去救，他一定会纠结，一定会迷茫……甚至会亲手造成更大的遗憾。
方既明叹口气：“时间长河太长，遗憾太多。我在帮到所有人之前，自己就会迷失……”
“况且，要是回溯得太早，改变的太多，或许你们根本不会存在。”
“所以，我只会帮我的朋友们……和我看得见的苦难。”
阿尔图略一沉吟，便点头了。
方既明松了口气。
阿尔图作为轮回的核心，要开启下一周目，他必须跟着回去。
要是阿尔图不答应，在下周目存心捣乱，那还得继续重启，直到他妥协为止。
方既明开始和他协商细节：“你知道什么条件下会重启吗？”
阿尔图一愣，方既明现在居然能直接把相关词汇说出口，而不受无形力量限制了。
不过在他身上，发生什么都不稀奇。
阿尔图没立刻回答，而是将梅姬的手贴在脸上蹭了蹭，与梅姬四目相对，温声道：“好久没一起吃饭了。先去餐厅坐一会吧，我马上来。”
梅姬知道他的意思，笑着点头，离开了大殿。
方既明看到阿尔图在她转身时，还打了道紫色流光过去，吓得他差点发动时停。
还好，那道流光只是轻柔地环绕在梅姬周身，形成一道守护的能量。
阿尔图看向方既明，回答他的问题：“三种方法——我非飞升状情况下的死亡，我的生活归于平静，或者世界毁灭。”
“那要不你死吧。”方既明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阿尔图觉得这话除了在谈论正事外，似乎还掺了点私人情绪。
方既明确实带了真情实感——阿尔图迫害他那么久，死一死怎么了？又不是活不了。
阿尔图靠回王座，手肘支在扶手上，托着腮抬眼问他：“你都有这等能力了，为什么非得让我死来重启？直接回溯时间不好吗？”
“回溯和重启不一样。我要回到故国毁灭之前……嘶，怎么解释呢？”方既明组织着语言，打了个比方。
“回溯的时间，就像一条延伸着的线。这条线，会从回溯到的时间点被截断，再从这个点开始，重新延伸。”
“重启的时间，则像一个盘绕向上的线圈，只是落点全都被粘合在了一起。虽然总会回到原点，但你回来时是带着记忆的，重启前的一切都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阿尔图听懂了：“难怪我能把能量带回来……所以为什么要选择重启？”
方既明认真道：“我打算在重启后，回到更早的时间点，借助你的力量干大事。”
“因为回溯会有悖论——改变过去后，你可能从此不会再看到苏丹卡，无法陷入轮回……也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强大的你跟我回去，那我们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
“但重启不同，我会直接改变重启的时间落点。这样，现在的你会作为‘存在过’的事实，不会被悖论抹消。”
阿尔图刚恢复清醒的脑子似乎有点转不动了，虽然没完全听懂，但感觉方既明说得有道理。
方既明赶紧换了个话题，免得阿尔图回过味来，不打算死了：“你那紫色能量是怎么弄来的？”
他也打算搞点，去新周目有超强力量傍身总是好事。
阿尔图也懒得再深想了，方既明这么好的人，总不至于害他……吧？
“重启前，亲手毁灭世界，收集所有动物、植物、星灵的生命力……”阿尔图语气轻描淡写得像在说天气，“因为带着怨恨、恐惧、悲伤之类的杂质，所以变成了紫色，也有侵蚀的作用。”
方既明幽幽地看向他：“……”
阿尔图偏头看他：“怎么这样看我？反正他们都不会记得。”
方既明就知道他会这么想，不赞同地看向他：“他们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阿尔图顿了顿：“可如果不毁灭……我可不能保证下次还这么强，回去也帮不了你。”
方既明沉默片刻，点头：“那……先让我尝试我的方法。你会不会有关记忆的法术？”
“要是我会，还能疯成那样？”阿尔图一拍王座扶手，显然他也想过这招，但没成功，“要是我会，早把自己记忆洗光了！”
“我还试过让法拉杰把我敲成傻子，那次成功了。结果下个轮回，不仅之前的记忆回来了，连变成傻子之后丢人记忆也回来了！”
方既明思忖片刻：“你先把你那乐行券收回来，暴政也别再继续了。我还有点事要做，等过几天办妥了，就带你回去。”
“真麻烦。”阿尔图嘟囔了一句，但语气里却已经迫不及待，“搞快点，记得每天都来找我玩啊！”
“行行行。”方既明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