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钰栋觉得，自己职业生涯面临的最大挑战，可能不是世界杯预选赛上的韩国外援，也不是联赛里那些黑又硬的后卫，而是眼前这张印着“ANE动漫展VIp通行证”的烫金小卡片。俱乐部经理站在更衣室中央，脸上洋溢着一种近乎传销头目的热情，宣布了联赛最新的整活企划：“为了打破次元壁，拥抱Z世代！本周联赛轮空，全体队员——参加厦门ANE国际动漫展！进行为期一天的‘足球文化推广’特别活动！”
更衣室里死寂一片，只能听到窗外鸟叫。过了足足五秒钟，爆发出的哀嚎几乎能把房顶掀翻。
“经理！饶了我们吧！上次cosplay我妻善逸，我被我妹笑话了整整一个月！”王钰栋第一个跳起来，那顶金色假发带来的心理阴影面积还没完全消退。
“就是啊经理，让我们去踢球还行，去漫展……跟一群小年轻挤在一起，看都看不懂啊！”老将张玉宁推了推他的平光眼镜（自从cos黄昏后他好像戴习惯了），一脸抗拒。
连一向好脾气的武磊都面露难色：“这个……互动活动，具体要我们做什么？”
经理早有准备，打开投影仪，播放ANE漫展的华丽宣传片，正是王钰栋收到的那张宣传图内容放大版。屏幕上闪过“免费摄影棚”、“桌游宝石帝国”、“突破次元壁，与爱相拥的国乙专区”、“RoG冠名的《无黑契约》电竞舞台”以及各种眼花缭乱的游戏线路。
“看看！多么丰富多彩的活动！”经理激情澎湃，“我们的任务很简单：分散行动，自由体验，与广大动漫爱好者、游戏玩家亲切互动，展现我们中超球员亲民、多元、有趣的一面！顺便，完成一些小小的‘宣传任务’。”
所谓的“宣传任务”，就是每个人手腕上被套上了一个类似运动手环的“Ac币收集器”，需要参与现场各种游戏，赚取一种叫做“Ac币”的虚拟货币，用于最终抽奖，并且……这算入赛季末的“团队文化建设考评分”。
王钰栋看着手环，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一个大型真人RpG游戏，而队友们，就是一群平均年龄二十五六岁、对二次元一知半解的“新手村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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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早晨，厦门国际会展中心门口，人山人海，空气中弥漫着假发、化妆品和兴奋的味道。浙江Fc的队员们穿着统一的、印有俱乐部LoGo的休闲服，混在穿着各式华丽cos服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像是一群误入异世界的观光客。
“我滴个乖乖……这比工体客场气氛还热烈。”李毅看着一个身高两米、扛着《原神》钟离长枪的coser从面前走过，咽了口唾沫。
王钰栋则被宣传册上“国乙专区（区域禁男）”的字样吸引了注意，内心莫名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按照“任务线”提示，他们首先需要去“同好专区”签到。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所谓的“高校社团”和“同好专区”区域，只见一个个小帐篷下，聚集着各种主题的爱好者：有聚精会神打《游戏王》卡牌的，有围在一起唱日语动漫歌曲的，还有在热烈讨论《崩坏：星穹铁道》最新剧情的。
队员们被要求分散融入。王钰栋鬼使神差地走到了一个挂着“《蓝色监狱》足球同好会”横幅的帐篷前。帐篷里，一群年轻人正在激烈辩论着《蓝色监狱》里哪个角色的“利己主义”足球更厉害。
“洁世一的直接射门才是王道！”
“蜂乐回的天才触觉无人能及！”
“凪诚士郎的停球简直就是艺术！”
王钰栋忍不住插了句嘴：“其实吧，现实足球里，团队配合更重要……”
瞬间，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射向他，带着审视和……一丝怜悯？
“大叔，你一看就不懂《蓝色监狱》的精髓。”一个戴着凪诚士郎同款白色假毛的男生老气横秋地说，“现代足球需要的是极致的个人主义！来，给你普及一下……”
王钰栋被强行按在椅子上，接受了长达十分钟的《蓝色监狱》核心思想灌输，临走还被塞了一本同人志，封面上是他完全看不懂的日文和两个男人眼神拉丝的画面。他感觉自己对足球的认知受到了颠覆性冲击。
另一边，张玉宁误入了“《间谍过家家》”同好区，因为他之前的cos经历，被一群约尔太太和黄昏的coser认了出来，强行拉去合影。他被迫再次摆出黄昏推眼镜的姿势，脸上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内心oS：“我只是个踢球的……”
武磊则相对幸运，找到了一个“《咒术回战》”专区，因为cos过伏黑惠，虽然手势依旧笨拙，但好歹能跟粉丝聊上几句“玉犬”和“领域展开”，算是勉强完成了互动任务。
第一次集体任务是在“桌游宝石帝国”区体验UNo。队员们围坐一桌，面对花花绿绿的卡牌，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规则讲解后，游戏开始。这些在球场上默契十足的队友，在牌桌上变成了“内鬼”。
“李毅！你干嘛打我！我们是一队的！”王钰栋看着李毅甩出一张+4牌，痛心疾首。
“栋哥，不好意思，手滑！我看这牌颜色跟你衣服挺配……”李毅挠头傻笑。
一轮下来，鸡飞狗跳，节目效果拉满。最终，靠着武磊误打误撞打出一张“反转”牌，局势突变，王钰栋险胜。每人获得了若干Ac币，手腕上的收集器亮起了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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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真正的“挑战”来临。按照抽签，王钰栋“幸运”地抽中了去“国乙专区”进行“爱的拥抱”互动任务。看着任务卡上“区域禁男”四个大字，以及队友们投来的混合着同情、幸灾乐祸和“壮士一路走好”的目光，王钰栋想死的心都有了。
所谓“国乙专区”，就是为《光与夜之恋》、《恋与深空》、《恋与制作人》、《世界之外》、《未定事件簿》等国产恋爱游戏（简称国乙）设立的特别互动区。区域内精心布置了中式、欧式婚礼殿堂等浪漫场景，数十位妆容精致、穿着游戏男主同款服装的“委托老师”（男性coser）等待着与女性玩家互动。
而王钰栋的任务，是作为“特别惊喜嘉宾”，在专区外围的“邂逅回廊”扮演一位神秘角色，与随机抽选的幸运观众进行简短互动。
当他被工作人员带到指定位置，看到给他准备的衣服时，他差点当场晕厥——那是一件极其华丽、缀满蕾丝和缎带的白色欧式宫廷礼服！旁边还放着一个遮住半张脸的羽毛面具。
“这……这是要cos《恋与制作人》里的白起？还是《光与夜之恋》的查理苏？”王钰栋声音发颤。
工作人员笑眯眯地：“不，王老师，您今天扮演的是‘来自绿茵场的异世界王子’，人设是‘足球天才，意外穿越到您的世界’，主打一个反差萌！快换上吧，观众们已经期待已久了！”
被迫换上那身让他浑身不自在的礼服，戴上面具，王钰栋感觉自己像个即将被推上舞台的芭比娃娃。他站在回廊的拱门下，看着外面排成长队的、眼神放光的女性玩家，脚趾头都快把鞋底抠穿了。
互动开始。第一个上来的女生看起来是个大学生，看到王钰栋高大（虽然礼服有点勒）的身材和面具下依稀可见的轮廓，略显紧张。
工作人员提示：“老师，可以开始了，按照我们给的台词本……”
王钰栋深吸一口气，用棒读的语调，念出了那句让他社死一辈子的台词：“这位美丽的小姐，请问……你愿意和我一起，在生命的绿茵场上，踢一场名为‘心动’的足球吗？”
说完，他自己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女生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哈哈哈你是不是浙江Fc那个王钰栋！你的声音我认得！‘梗帝’你怎么混到这里来了！”
王钰栋：“……”面具下的脸瞬间爆红。完犊子，人设崩塌得比中国队后防线还快。
接下来的互动，变成了大型掉马甲和玩梗现场。
“栋哥！我是你球迷！来个‘雷之呼吸’庆祝动作！”
“王子殿下，你能用脚颠UNo牌吗？”
“善逸！你别睡了！快看我！”
王钰栋从最初的羞耻，逐渐变得破罐子破摔，甚至开始即兴发挥：
“踢心动足球可以，但我只踢前锋。”
“我的领域展开是‘禁区’，进了我的领域，球就是我的！”
“黄昏（指张玉宁）在隔壁摊位的wISE任务更刺激，你们去找他。”
虽然过程极度社死，但意想不到的是，效果出奇的好。围观群众越来越多，笑声不断，“#王钰栋 国乙区在逃王子#”的话题甚至火速爬上了微博热搜。他手腕上的Ac币数量也在互动中飞速上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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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熬到国乙区的任务结束，王钰栋几乎是逃难般地冲向了相对熟悉的“电竞舞台”。这里正在举行由RoG冠名的《无黑契约》（虚构游戏，类似VALoRANt\/cS：Go）5V5友谊娱乐赛。
恰好有一支队伍缺人，主办方一眼就看到了穿着俱乐部服装、一脸“求收留”的王钰栋。“王老师！来来来！正好缺个突破手！”
王钰栋平时没少玩这类FpS游戏，算是队里的高手。他戴上耳机，坐在炫酷的RoG电竞椅上，握住鼠标键盘的那一刻，仿佛回到了主场。屏幕上的枪械和技能，比那该死的宫廷礼服亲切一万倍。
比赛开始。王钰栋操作着游戏角色，意识清晰，枪法精准，走位风骚。
“A大一波！我闪光了！”
“中路架枪，我绕后！”
“残局1V2，能打！”
他完全沉浸其中，忘记了刚才的尴尬，忘记了这是漫展，只剩下竞技的本能。一次精彩的五杀，引得台下观众阵阵惊呼。最终，他带领临时组成的队伍赢得了比赛。
“牛逼啊栋哥！你这反应速度，不来打职业可惜了！”队友赞叹。
王钰栋长舒一口气，擦了擦手心的汗：“还是这个适合我。”
傍晚，漫展接近尾声。队员们聚集在中央舞台区，进行最后的Ac币抽奖。王钰栋凭借国乙区的“卓越贡献”和电竞比赛的胜利，攒下了巨额Ac币，抽中了一个限量版的RoG鼠标和一个比他人都高的《咒术回战》五条悟等身抱枕。
张玉宁抽中了一套高级绘图板，武磊抽中了一堆游戏周边，李毅则抽中了一箱……泡面。
回程的大巴上，队员们累得东倒西歪，但气氛却异常活跃。大家互相展示着战利品，调侃着彼此的社死瞬间。
“栋哥，你那个‘心动足球’绝了！我录下来了，回去就发群里！”
“宁哥，你跟那个约尔太太的合影，嫂子看见不会误会吧？”
“磊哥，你UNo打得是真臭！”
王钰栋抱着那个巨大的五条悟抱枕，看着窗外飞逝的霓虹，突然笑了。这一天，比他踢满一场120分钟加时点的比赛还累，但也确实……挺有意思的。他见识了一个完全不同但充满热情的世界，也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让更多人看到了足球运动员的另一面。
他打开手机，战队群里果然已经炸锅，全是他在国乙区的表情包和电竞台上的高光时刻。
“栋哥！下次漫展组队啊！你当t扛伤害，我们输出！”
王钰栋回复：“滚蛋！下次再让我去国乙区，我就宣布退役改行打电竞！”
话虽这么说，但他心里清楚，这段离奇的漫展经历，注定会成为他“梗帝”生涯中浓墨重彩的一笔。而中国足球的破圈之路，或许就是这样，需要一点勇气，一点自嘲，和一颗愿意拥抱所有新鲜事物的、年轻的心。
至于那个五条悟抱枕……嗯，放在更衣室里当吉祥物，好像也不错？说不定能加个“无限咒力”的buff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