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花香袭人。张峰站在混元一气阵之外,深深吸了一口这不受阵法干扰的、清冽自由的空气,只觉得胸中块垒尽去,一股难以言喻的畅快感油然而生。他回头望了望那片在夜色中依旧显得光怪陆离、气机森然的石林,嘴角勾起一抹混合着得意与后怕的笑容。总算是……出来了!
还没等他多享受片刻这破阵成功的喜悦,身旁空间一阵微不可察的涟漪荡漾开来,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紧接着,天璇子那熟悉的身影便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浮现而出,恰好站在张峰面前,挡住了他欣赏夜景的视线。
这老头此刻脸上哪里还有半分之前啃烤兔子时的饕餮模样,更没有暗中观察时的戏谑与得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七分惊讶,三分探究,还混杂着一丝仿佛看到了什么违背常理之事的不解。他那双原本总是半眯着、显得有些不修边幅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圆,灼灼目光如同两盏小灯笼,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张峰,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小子!” 天璇子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意味,“来来来,你过来,让老祖我好好看看,你这脑袋瓜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他一边说,一边真的伸出手,作势要去摸张峰的头顶,那架势,不像是对待一个徒孙辈的弟子,倒像是好奇的工匠在审视一件结构奇特的机关造物。
张峰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避开了那只不知多少年没洗、刚抓过烤兔子的手,干笑道:“老祖宗,您……您这是干嘛?”
“干嘛?”天璇子收回手,叉着腰,吹胡子瞪眼地说道:“老祖我活了这偌大年纪,见过的阵法天才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破阵之法更是见识过无数种!或是以力破巧,强行轰开阵眼;或是演算周天,推衍出生门方位;或是凭借对五行生克、八卦流转、九宫变幻、二十八宿方位、六十甲子气机的精深理解,寻隙而入,步步为营……这些法子,无论快慢,无论巧拙,终究是‘直面’阵法,在阵法的规则框架内与之博弈!”
他越说越激动,手指着身后的混元一气阵:“可你小子倒好!你干了啥?你……你他娘的居然从地底下钻空子?!这算什么破阵之法?简直是……是旁门左道!是挖祖师爷的墙角!千万年来,就没听说过哪个正经破阵的修士,是靠‘打印图纸’、‘解线头’这种法子的!”
天璇子气得直跺脚,仿佛张峰这种取巧的方法,玷污了阵法一道的“神圣”与“严谨”。
张峰被他说得有些讪讪,摸了摸鼻子,解释道:“老祖宗,您消消气。我这不是……没办法嘛。” 他倒是光棍,直接承认:“我先是按您说的,尝试用精神力正面感知,结果您也看到了,我那点微末精神力量,进去就跟小舢板进了风暴海,差点没把我自己搅成浆糊。硬来不行,我只能想想别的辙。”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说得通俗易懂:“我就想啊,这阵法再厉害,它也是建在地上的,它的能量流转,总归要和大地有所联系吧?就像大树长得再高,根也得扎在土里。我呢,恰好对土属性的力量有点……嗯,亲和力。” 他含糊地带过了自身融合土属性本源的事实,“所以我就试着,不跟阵法上空的混乱气流硬碰硬,而是将精神力沉下去,附着在土行之力上,去感知这片区域地底的能量‘印记’或者说‘脉络’。”
他双手比划着:“结果这一感知,还真让我‘看’到了点东西。那些在空中混乱交织的能量,在地底深处的‘根须’部分,反而显得清晰很多,它们彼此连接、流转的路径,就像一幅埋在地下的立体图纸。我呢,就相当于把这幅图纸,‘扫描’……呃,就是‘印’到了自己的脑子里。”
他最后总结道:“然后事情就简单了,这不就跟解一团乱麻似的吗?我找到了看起来像是起始点的那根‘线头’,顺着它在地底图纸上的走向,一路捋上去,哪里是生门,哪里是死门,哪里是能量节点,不就清清楚楚了嘛?知道了路怎么走,闭着眼睛走出来不就是了?”
张峰说得轻描淡写,仿佛破掉这困扰了无数蜀山弟子的混元一气阵,就跟出门遛个弯一样简单。
天璇子听着他的描述,脸上的怒气渐渐消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无语和……一丝隐藏得很深的赞赏。他张了张嘴,想反驳点什么,却发现张峰的逻辑虽然清奇,甚至有点“赖皮”,但偏偏又直指本质——阵法的根基在于地脉能量,他绕开了表象的混乱,直接从根基入手,逆向推导,这何尝不是一种对能量本质的深刻理解?只是这种理解方式,太过非常规,以至于让习惯了传统路径的天璇子一时有些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