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惊涛骇浪
第70章：数据之重
“龙渊”号的医疗区内，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空气循环系统低沉的嗡鸣。林昊靠在连接舱旁，额头上敷着冰袋，医疗机器人正在处理他因意识超载导致的毛细血管破裂和神经震颤。他的脸色苍白，但眼神却死死锁定在隔壁观察室内仍在深度昏迷的苏晴雪身上。
她还活着。这个认知像氧气一样支撑着他几乎耗尽的精神。但她也仅仅只是“活着”。她的脑波活动平缓得近乎一条直线，那是大脑在遭受毁灭性冲击后启动的终极保护性休眠，何时能苏醒，无人知晓。
“‘冥府’舰发来通讯请求。”‘鹰眼’的声音在医疗区内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维持高强度的意识同步和数据监控，同样消耗了它大量的算力。
“接过来。”林昊的声音沙哑。
‘盘古’那标志性的冷静声音传来：“林昊，苏晴雪女士的生命体征已趋于稳定，但意识恢复需要时间。‘龙渊’号结构损伤严重，建议立即随同我舰前往三号海上移动平台进行紧急维修与补给。”
林昊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目光扫过主屏幕上显示的外部影像——那艘通体黝黑、线条凌厉的‘冥府’潜航舰正如同忠诚的护卫，静静悬浮在‘龙渊’号侧翼。他知道，‘盘古’的提议是目前最理智的选择。但理智之外，是挥之不去的警惕。
“可以。”他最终开口，“但在那之前，我需要一个解释。关于晴雪最后时刻……她到底下载了什么？还有，那个‘深渊之眼’究竟是什么？”
通讯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
“我们共享的数据分析刚刚完成初步解密。”‘盘古’的声音依旧平稳，“苏晴雪女士无意识间获取的信息流，其总量和密级都远超预期。它包含三个主要部分：第一，‘深渊回响’网络在太平洋区域的完整拓扑结构与关键节点坐标，这为我们后续的打击行动提供了宝贵情报。”
林昊眼神微动，这是个好消息。
“第二，部分关于‘种子’（Variant-7）的溯源信息碎片。数据显示，‘种子’并非自然产物，也非‘天幕’计划初期制造。它源自一个更古老的、代号为‘普罗米修斯之火’的史前文明遗迹发掘项目。‘天幕’计划是基于对该遗迹逆向工程的产物，而‘种子’，是其中最核心、最不可控的组件。”
史前文明？林昊的心猛地一沉。这意味着他们面对的敌人，其技术根源可能远超现代人类的认知。
“第三，也是目前最棘手的部分，”‘盘古’的语气终于带上了一丝凝重，“她截获了‘深渊回响’网络核心意识库——即你们遭遇的‘深渊之眼’——的部分底层逻辑代码和……一个加密的‘溯源协议’。”
“溯源协议？”
“可以理解为一种最高级别的反向追踪程序。当网络核心遭受到无法理解的、来自‘高优先级终端’的攻击并受损时，该协议会被激活。它的唯一目的，就是锁定攻击源——也就是苏晴雪女士——并持续不断地尝试建立强制连接，直至完成‘净化’（即彻底同化）或将其‘回收’。”
林昊的拳头骤然握紧，冰袋从额头滑落。这意味着，攻击非但没有击退敌人，反而像在黑暗中点燃了灯塔，为对方指明了目标！只要苏晴雪还活着，只要她体内的‘种子’还在，那个恐怖的网络就会如同最执着的猎犬，不死不休地追踪她！
“有办法屏蔽或者解除这个协议吗？”林昊的声音压抑着怒火。
“目前没有。‘溯源协议’的加密方式与网络核心同源，强行破解风险极高，可能加速连接过程。我们只能被动防御，利用‘冥府’舰和升级后的‘龙渊’号屏蔽系统，尽可能延缓其锁定和连接速度。”
被动防御，延缓。这几个词像冰锥一样刺入林昊的心脏。这意味着晴雪将永远生活在被追猎的阴影下，直到某一方彻底毁灭。
“至于‘深渊之眼’，”‘盘古’继续道，“根据获取的数据分析，它并非‘天幕’计划的最高控制者，更像是该计划在太平洋区域的‘分区主脑’。它是一个高度聚合的集体意识，负责管理区域内所有节点和‘深海魅影’，其核心逻辑充满了冰冷的、排除异己的‘净化’欲望。你们对它的伤害是实质性的，但也彻底激怒了它。它现在将苏晴雪女士标记为‘必须清除的最高优先级异常体’。”
医疗区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数据带来的并非希望，而是更沉重的枷锁和更明确的死亡宣告。他们知道了更多，却也陷入了更深的困境。
林昊缓缓抬起头，看向观察室内沉睡的苏晴雪，眼神中翻涌着复杂的情感——心疼、愤怒、决绝。他站起身，无视了医疗机器人的警告，走到观察窗前，手掌轻轻按在冰冷的玻璃上。
“我知道了。”他对通讯器说道，声音平静得可怕，“前往三号平台。修复‘龙渊’，升级所有系统。同时，我要你们共享所有关于‘普罗米修斯之火’和‘种子’的已知信息。”
“林昊，这涉及最高机密……”
“她为此付出了代价！”林昊猛地打断，‘盘古’，我们不再是外围的合作者。从你们引导我进入她的意识战场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绑在了一起。要么共享一切，共同面对，要么……我现在就带着她离开，用我自己的方式解决。”
通讯那头再次沉默，这一次更久。最终，‘盘古’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妥协：“可以。但相关信息的接触权限，仅限于你。并且，你需要签署一份新的保密协议。”
“没问题。”林昊没有丝毫犹豫。他知道，从此以后，他们与‘盘古’的关系将变得更加紧密，也更加微妙。他得到了更深层的入场券，但也背负上了更沉重的秘密和责任。
数据之重，不仅压在苏晴雪的意识里，也压在了他的肩上。前路更加晦暗，但为了保护身后之人，他已别无选择，唯有负重前行，直至黑暗尽头，或者……与黑暗一同毁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