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推着她往前,耳边只剩呼吸声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前方那点微光越来越近,像是沉在水底的一颗星。
她伸手拨开最后一层水流,眼前豁然开阔。
一座由珊瑚与晶石构成的大厅静静悬浮在深海之中,穹顶高得看不见尽头,四周的岩壁上嵌着无数荧光石髓,像被点亮的星辰。中央位置,一块三尺长的青铜残片缓缓漂浮,表面刻满断裂的符文,边缘泛着金青色的微光,像是有生命般一明一暗地跳动。
叶清欢屏住呼吸,立刻催动望气术扫过去。
那碎片的气息如脉搏般稳定,生机磅礴,流转的气场和她曾在古籍上看到的“药鼎本源”完全一致。这就是了——集齐九大灵穴才能开启的药鼎核心碎片。
她慢慢往前游去。
水流依旧温和,带着一种引导的力道,她知道这是守护者还在维持通道的畅通。每靠近一步,药罐贴在胸口的位置就热一分,不是警告,更像是呼应。
五步。
四步。
她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到那青铜残片的边缘。
就在距离只剩半尺时,空气猛地一震。
一道半透明的光壁凭空浮现,呈环形展开,上面浮现出古老阵纹,层层叠叠地旋转着。她的手指刚碰到壁面,整条手臂瞬间发麻,经脉像是被电流贯穿,整个人被一股巨力狠狠弹飞出去。
后背撞上一根晶柱,闷响在水下闷闷传来。药罐剧烈震动,烫得她胸口生疼。
她咬牙稳住身形,低头看药罐——罐身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痕,光芒忽明忽暗。
氧气表显示还剩十八分钟。
她没急着再冲,而是盘膝坐在地上,从袖中取出银针,迅速封住肩井、膻中、神阙三处穴位,压住体内翻涌的气血。做完这些,她闭眼默念名字。
“陈老五……小石头……林三娘……”
每念一个,药罐的震动就轻一点。那些人活下来的气息,感激的温度,顺着念气回流进她的经络,一点点抚平震荡。
她睁开眼,再次启动望气术。
这一次,她不再只盯着药鼎碎片,而是将视线转向四周。
九根晶柱呈环形分布,围绕着中央的残片,每一根顶端都嵌着一颗荧光石髓,正缓慢吸收着灵穴中游离的灵气。而那道防护阵的光壁,正是由这九根柱子共同支撑,符纹随着石髓的明灭同步流转。
这不是死阵。
是活的。
而且……它在“呼吸”。
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轻轻敲了敲身边最近的晶柱基座。声音在水下传得极慢,但她听到了回音的节奏——和她刚才平复下来的心跳频率,几乎一致。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检测到共鸣型防御阵法,建议以生命频率匹配破解。”
她收回银针,慢慢起身。
强行突破只会触发更强反噬。这阵法不是为了拦人,是为了筛选。
她不是来抢的。
她是来治的。
她从袖中取出一小撮“回春散”,掌心摊开,轻轻吹向最近的那根晶柱。药粉融入水流,缓缓飘向顶端的石髓。
接触瞬间,石髓突然亮了一下,绿光从内部扩散开来,像是一棵树在黑暗里抽出了新芽。
她低声说:“我不是来拿走什么的。”
又撒了一点药粉,这次直接贴着柱身抹开。
绿光更盛了些,周围的水流似乎也变得柔和了。
她一步步走向下一根晶柱,重复同样的动作。撒药,轻抚,低声说话。
“有个孩子摔断了腿,我用针灸接了三天。”
“有个老人中毒昏迷,我守了他七天。”
“他们活下来的时候,都在谢我。”
每一句,都是真的。
每一点药粉,都带着她亲手救治过的痕迹。
当第七根晶柱亮起时,中央的光壁开始出现细微的波动,符纹的流转速度慢了下来。
她停下脚步,抬头看向那块悬浮的药鼎碎片。
它还在那里,安静地漂浮着,金青色的光微微闪烁,像是在等待什么。
药罐的热度已经稳定,裂痕没有扩大,但光芒比之前弱了不少。她知道不能再拖。
第八根晶柱前,她取出最后一点回春散,却在即将撒出时停住了手。
不对。
前面七根柱子亮了,是因为她用了药,说了话。可这阵法要的不只是“善意”,也不是单纯的“医术”。
是信任。
她闭上眼,把药罐捧到面前,轻轻贴在第八根晶柱上。
罐身那道隐纹和柱子上的某段刻痕严丝合缝。
她低声说:“它认得你。我也认得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第八根柱子亮了。
第九根,自动亮起。
九道绿光同时升起,连成一圈,照得整个大厅通明。
中央的光壁开始瓦解,符纹一层层消散,像冰融化在水里。
她往前走了一步。
两步。
药鼎碎片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她伸手,指尖终于碰到了那冰冷的青铜表面。
没有反弹。
没有震动。
只有那一声极轻的“嗡”——像是千年沉默后的第一声回应。
她用力,想要将碎片取下。
可就在她发力的刹那,整块残片突然剧烈震颤,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内部传来,她的手像是被黏住,动弹不得。
药罐猛地发烫,裂痕处渗出一丝微光,竟被那碎片一点点吸了进去。
她想抽手,却发现不仅手拔不出来,连体内的气息也开始被牵引,顺着指尖流向残片。
氧气表指针急速下降。
十五分钟。
十。
她用力咬舌尖保持清醒,另一只手迅速摸向腰间,准备用银针切断经脉连接。
可就在她抽出针的瞬间,那股吸力突然停了。
手能动了。
她猛地后退两步,喘着气,看着那块碎片。
它依旧漂浮着,金青色的光比之前更亮,像是刚刚充盈了某种能量。
药罐上的裂痕还在,但不再渗光。
她低头看自己的指尖——皮肤完好,可那一瞬间被抽取的感觉太真实,不像是幻觉。
她不信邪,再次伸手。
这次,刚靠近三寸,那股吸力又来了。
她立刻缩手。
不是不让碰。
是只认“东西”。
她看向药罐。
刚才被吸走的,是念气。
是那些病人留下的感激。
她站在原地,心跳很重。
如果这碎片需要的是“治愈的证明”,那她带来的药罐,就是唯一的钥匙。
可一旦交出去,她还能不能再拿回来?
氧气还剩六分钟。
她盯着那块碎片,手指慢慢收拢。
然后,她再次举起药罐,朝着那青铜残片,缓缓递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