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道摸着黑从杂役房的草席上爬起来，屋外虫鸣稀疏，估摸着快到三更。他把酒葫芦往怀里一揣，鞋都没穿好就溜出了门。白天那股震动还在他指根处隐隐发烫，像有只蚂蚁顺着经脉往上爬，他知道，系统要动了。
东峰的夜风带着一股子潮腐味儿，越往上走，脚底板踩在石板上的声音就越黏糊，像是踩进了陈年酱缸里刚捞出来的腌菜坛子底。他一边走一边嚼着冷掉的灵馒头，这回不是为了压惊，纯粹是怕饿——上次在破庙签到时正赶上断粮，差点晕倒在门槛上，被巡夜弟子当野狗轰出来，丢人现眼。
到了茅房门口，他先蹲下身，把横在地上的铁铲又往里推了半寸。这玩意儿是他白天特意留下的机关，只要有人开门，铲头就会磕到墙角那块翘起的木板，发出“哐”一声响。虽然动静不大，但在这片死寂的山头，足够让他一个鲤鱼打挺翻出去。
他靠着墙角坐下，背脊贴着木板，湿气立刻透过衣裳渗进来。他没挪，反而觉得踏实。越不舒服的地方，系统越给劲。前两天在厨房灶台底下蹭了个签到，结果奖励是个“防烫手套”，戴上去炒菜都不冒烟。现在想想，那哪是法宝，分明是系统在笑话他贪吃。
他闭上眼，心神沉进酒葫芦深处。灰蒙蒙的界面里，那个熟悉的按钮静静浮着：“今日签到”。他咧了咧嘴，手指虚点下去。
“叮——签到成功！获得‘九品洗髓丹’一枚，可重塑经脉，提升灵根资质。”
空气里没响起什么金光炸裂的动静，也没天降异象，只有远处一只夜枭扑棱了一下翅膀，飞走了。可江小道的心跳猛地重了一拍。
他赶紧捂住嘴，鼻孔里哼出两股热气，差点笑岔气。九品？宗门藏经阁里那些长老做梦都想抢的丹药，名字前面加个“三”都要开议事会，他在这臭烘烘的茅棚子里，随随便便就捞了一颗？
他哆嗦着手从葫芦里掏出玉瓶，瓶身温润，像是被人贴身暖过。拔开塞子一条缝，一丝香气钻出来，清而不冲，却让他后槽牙一阵发酸，连带指尖都麻了。这可不是普通洗髓丹，市面上流通的七品以下，顶多算疏通筋骨的补药，而这枚……光是闻一口，就感觉五脏六腑被温水泡着搓了一遍。
“我江小道真是流年不利啊。”他把瓶子塞回去，嘴里叹着气，眼角却快飞到太阳穴，“这么好的东西，偏偏只能藏着掖着，连个炫耀的人都没有。”
他忽然停住，耳朵竖了起来。
林子里传来一阵窸窣声，像是有人踩断了枯枝。他屏住呼吸，手悄悄摸向铁铲柄。可等了几息，再没动静。抬头一看，月亮被云盖住了，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他松了口气，重新靠回墙角。这地方偏是偏了点，但胜在清净。赵无极那种人，宁可绕八百里也不愿靠近这种“污秽之地”。越是没人来，越安全。他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以后每天晚上来一趟，签完就走，风雨无阻。十年后回头一看，别人苦修渡劫，他在这茅房里蹲成了仙尊。
他低头看了看玉瓶，又抬头望了望头顶漏风的茅草顶。几片烂叶子随风晃荡，像随时要塌下来。可在他眼里，这哪还是茅房？这是福地！是洞天！是通天阁的前身！
“明天开始，我得带个蒲团来。”他自言自语，“再弄盏油灯，挂幅字——‘签到处’，红纸金字，还得贴个符镇一镇邪气，免得哪个倒霉鬼误闯进来，坏了我的风水。”
他越想越美，差点掏出炭笔当场写匾额。正乐着，肚子忽然“咕”地叫了一声。这才想起自己从晚饭就没正经吃东西，全靠半个馒头撑着。
他摸了摸怀里剩下的那半个灵馒头，刚想啃一口，忽然顿住。
不对劲。
刚才那阵窸窣声，不是风吹的。他记得清楚，那声音是从斜后方传来的，离这儿大概七八步远，靠近那棵歪脖子松树。而且——他鼻尖微微抽动——空气里多了点别的味儿，不是臭，也不是潮，是一种淡淡的、像是晒干的草药混着陈年旧布的气息。
他慢慢把馒头塞回怀里，手却不动声色地滑向腰间酒葫芦。里面除了系统空间，还藏着白天顺走的一小截石灰粉，真要有人摸上来，他不介意来个“白雾迷魂散”。
可就在他准备起身查看时，那股气息又消失了。
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皱了皱眉，盯着那片黑暗看了许久，终究没动。现在最要紧的是把丹药安全带回住处，别在最后一步栽了跟头。他轻手轻脚站起来，把铁铲归回原位，又顺手把门帘往下拽了拽，遮住缝隙。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眼这个破棚子。
风穿过木板缝，发出低低的呜咽。角落的石灰桶倒在地上，洒出一片惨白。可在他眼里，这片狼藉中仿佛有光在浮动，像是某种看不见的机缘，正悄悄扎根。
他嘴角一扬，转身迈步。
走出不到十丈，他忽然停下。
怀里玉瓶的位置，似乎变了。
原本是贴着左肋放的，现在却偏到了右腹。他记得很清楚，刚才没摔也没撞，走路也稳当。可那瓶子，就像自己挪了地方。
他缓缓把手伸进怀里，指尖触到瓶身。
冰凉。
可刚才明明是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