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在乎。
他不在乎那些世俗的眼光，不在乎那些可能随之而来的非议。
他就这样毫无顾忌地靠近她，关心她，甚至…如此笨拙又真诚地想要保护她。
这份冲破藩篱的勇气和纯粹，说不感动是假的。
那是一种被珍视、被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的温暖，是她两世为人都不曾真正体验过的感觉。
心湖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荡开圈圈涟漪。
那涟漪之下，是什么？
是感动？
是依赖？
还是…喜欢？
沐颜汐自己也理不清。
她只知道，她并不抗拒。
不抗拒他这种笨拙又固执的靠近，不抗拒他这份带着点过度保护意味的真诚。
即使她富可敌国，即使她空间里藏着足以自保甚至反击的底牌，即使她早已不是需要人呵护的温室花朵…
在他沈亦舟的眼里，她似乎就只是“沐颜汐”——一个十九岁、会宿醉头疼、需要他挡在身前遮风挡雨的女子。
这份固执的定位，让她有些无奈，又有些…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甜意？
“沈亦舟。”她看着他依旧紧张兮兮的脸，声音放软了些。
“嗯？”沈亦舟立刻应声，眼神专注。
“我想吃清粥，配点酱瓜就好。”她没有再坚持自己动手，而是选择接受他这份笨拙的好意，“麻烦你了。”
听到她顺从地接受了安排，沈亦舟眼底的紧张瞬间被一种如释重负的亮光取代，嘴角甚至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带着点孩子气的满足。
“好！你等着！马上就好！”他像是领到了无比重要的圣旨，立刻转身，步履轻快地朝门外走去，连背影都透着一股子雀跃，差点被自己没系好的衣带绊了一跤。
沐颜汐看着他有些狼狈却又充满干劲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无奈地摇了摇头，唇角却不由自主地，也弯起了一个极浅、极淡的弧度。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
院子里，楚无妄沉默地一遍遍擦着湿漉漉的头发，目光复杂地扫过沈亦舟匆匆奔向厨房方向的背影，又掠过那扇敞开的、空无一人的窗棂，最终落在自己脚下被井水打湿的青石板上，眉头依旧紧锁着，心头那股沉甸甸的、难以名状的堵闷感，挥之不去。
这院子里的空气，果然不一样了。
午后的阳光带着几分慵懒的暖意，透过院中枝繁叶茂的老槐树，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摇曳的光斑。槐花的甜香若有似无地浮动在空气里。
沐颜汐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指尖捏着一只素白茶盏，袅袅热气氤氲着她沉静的眉眼。
茶是好茶，上等的雨前龙井，清香沁脾。
然而，她对面的沈亦舟，却显然没有半分品茗的闲情逸致。
他背着手，在石桌旁踱着步子，眉头锁得死紧，像是在思考一道关乎身家性命的难题。
阳光落在他紧绷的侧脸上，将那点一夜未眠的憔悴和眼底浓得化不开的忧虑照得分明。
踱了半晌，他终于停下脚步，在沐颜汐对面坐下。
指节曲起，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力道，“笃笃”两声叩在冰凉的石桌面上。
“就这么定了。”沈亦舟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楚无妄留下，护着你。”
沐颜汐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抬起眼看他，眸色平静无波：“理由？”
“理由？”沈亦舟像是被她这轻飘飘的反问噎了一下，随即那股焦灼又涌了上来，“这还需要什么理由？！你一个女子独居，虽有几分…嗯…自保之力，”他含糊地带过了那个“空间”字眼，眼神却下意识地扫过四周，压低了声音，“但这世间鱼龙混杂，暗地里盯着你的人未必没有！多一个人在身边，多一分保障！况且…”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沐颜汐的眼睛，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苦口婆心的劝诫：“你那…那东西！能不用就别用！用一次，就多一分暴露的风险！万一…万一被有心人瞧见一丝端倪，就是泼天大祸！伤神又伤身！有楚无妄在，寻常宵小根本近不了你的身，也省得你动用那些…那些手段！”
他絮絮叨叨，翻来覆去，核心思想只有一个：把她那视若珍宝、堪称逆天的空间能力，当成一个需要束之高阁、最好永远别碰的危险品！而楚无妄，就是一道完美的、活生生的“封印”！
沐颜汐简直要被他这清奇又固执的逻辑气笑了。
她放下茶盏，瓷底与石桌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
“沈少爷，”她微微挑眉，唇角勾起一个带着点讥诮的弧度，声音却依旧平静，“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我空间里能掏出来的东西，够灭掉一队你那样的死士，你信不信？”
她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刀，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底气。
这是事实。
热武器的碾压，在这个冷兵器时代是绝对的。
沈亦舟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显然被这直白的“威胁”震了一下。
但他随即就梗起了脖子，那点世家少爷的执拗劲头彻底上来了。
他像是自动屏蔽了沐颜汐后半句话，只揪住前半句不放，眼神固执地盯着她眼下那点宿醉未消的淡青痕迹，仿佛那是她动用“妖术”的铁证：
“我信！我信你有这本事行了吧？可那又怎么样？！”他声音拔高了些，带着一种近乎不讲理的焦躁，“能不用就别用！用多了不伤身也伤神！你看看你眼底这青色！好好养着不行吗？非得逞强？楚无妄是现成的高手，放着不用是浪费！”
他避重就轻，完全无视沐颜汐关于空间武器威力的陈述，只死死咬住“伤身伤神”、“不许用”这个核心论点。
那副“我不管我不管反正你就要听我的”的蛮横劲儿，简直像个护食又固执的大孩子。
沐颜汐看着他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耳根，看着他眼底那不容错辨的、浓得几乎要溢出来的担忧，心头那点被质疑实力的火气，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噗嗤一下，又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