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无妄抱着剑，如同最忠诚的护卫，无声地跟上。
他那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子，最后扫了一眼那几个脸色讪讪、缩着脖子不敢再吱声的妇人，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凝结成霜。
喧嚣似乎被短暂地压制了下去，但那些恶意的揣测和污秽的言语，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终究留下了涟漪。
沈亦舟表面恢复了嬉笑，拉着沐颜汐的手就没松开过，变着法儿地给她投喂各种小吃，试图用甜蜜冲淡那点不快。
楚无妄依旧沉默，只是抱着剑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剑鞘，透着一股压抑的躁动。
入夜，小镇归于沉寂，只有打更人悠长的梆子声偶尔划破夜空。
客栈二楼临街的客房内，沐颜汐早已歇下，呼吸均匀绵长。
隔壁房间的门却悄无声息地开了又合。
两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狸猫，轻盈地从二楼回廊的阴影中跃下，落在寂静无人的后巷里。
正是沈亦舟和楚无妄。
沈亦舟换了一身深色的夜行衣，脸上还带着点未消的余怒和一种即将干坏事的兴奋，他压低声音对旁边的楚无妄道：“打听清楚了，白天那几个嘴最臭的婆娘，就住前面那条巷子倒数第二家！还有胭脂摊旁边那桃红衫子，住河边的吊脚楼！咱们分头行动？给她们点‘颜色’瞧瞧！记住啊，吓唬吓唬就行，别太过分！”
楚无妄没说话，只是抱着剑，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月光落在他冷硬的侧脸上，那双缺乏情绪的眼睛里，此刻却闪烁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属于顶级猎食者的兴奋幽光。
吓唬？他会的。
两道黑影如同鬼魅，迅速消失在狭窄曲折的巷弄深处。
半个时辰后。
青石渡镇东头，那条白日里聚集了不少长舌妇的巷子，倒数第二户人家的院子里。
这家主人是个四十来岁的泼辣寡妇，姓王，正是白日里嚼舌根嚼得最欢的一个。
此刻她早已熟睡，鼾声如雷。
沈亦舟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扒在她家低矮的院墙上，探头看了看。
院子里静悄悄的，墙角堆着些杂物，还有一个散发着可疑气味的……夜香桶？
沈亦舟眼珠一转，嘴角勾起一抹恶作剧的坏笑。
他屏住呼吸，动作麻利地翻下墙，蹑手蹑脚地靠近那个散发着浓郁气味的木桶。
他强忍着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将那个沉甸甸的木桶提了起来。
然后，他如同做贼一般，踮着脚尖，将木桶挪到了王寡妇卧房那扇糊着薄纸的窗户底下。
他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吸的），憋足了劲儿，双手猛地发力——
“哗啦——哐当！”
一声闷响！那沉甸甸、装得满满当当的夜香桶，被他精准无比地……倒扣在了王寡妇卧房的窗台上！
粘稠污秽的液体瞬间泼溅开来，糊满了整个窗棂，甚至有几股顺着窗缝流了进去！
一股难以言喻的、令人窒息的恶臭瞬间在院子里弥漫开！
“呕……” 沈亦舟自己差点被这味道熏晕过去，他捂住口鼻，飞快地后退几步，眼睛里却闪烁着恶作剧得逞的贼亮光芒。
几乎是同时，卧房里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混合着惊恐、愤怒和恶心到极致的尖叫：“啊——！！！哪个天杀的缺德玩意儿！！！”
沈亦舟再不迟疑，憋着笑，脚下抹油，嗖地一下翻墙溜走，动作快得像只受惊的兔子。
与此同时，河边吊脚楼。
白日里那个试图勾引沈亦舟的桃红衫女子，正做着钓上金龟婿的美梦。
突然——
“嗖——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破空声。
一颗只有黄豆粒大小、棱角分明的小石子，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精准无比地、带着一股刁钻的力道，从她半开的窗户缝隙射入！
“呃！” 桃红衫女子猛地从梦中惊醒，只觉得喉咙深处像是被什么硬物狠狠卡住！
她惊恐地张大嘴，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哑声音！
她拼命咳嗽，想用手去抠，可那石子卡得位置极其刁钻，不上不下，刚好堵在气管口，让她呼吸困难，又无法真正咳出！剧烈的窒息感和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她惊恐地翻身下床，跌跌撞撞地扑到水盆边，拼命灌水，试图冲下去，却呛得涕泪横流，那石子依旧顽固地卡在那里！
她又惊又怕，想喊人，却只能发出沙哑难听的“啊啊”声！黑暗中，她仿佛能感觉到窗外有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在注视着她！
巨大的恐惧让她瘫软在地，瑟瑟发抖。
不远处的屋顶上，楚无妄收回弹射石子的手指，面无表情地看着吊脚楼里那惊慌失措的身影。
他抱着剑，身影与黑暗融为一体，如同真正的夜枭。
吓唬？嗯，效果应该达到了。
他身形一晃，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两道黑影如同完成任务的幽灵，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溜回了客栈后巷。
沈亦舟脸上还带着干了坏事的兴奋红晕，一边走一边兴奋地小声跟楚无妄嘀咕：“嘿！你是没看见！那夜香桶扣下去的时候……啧啧！那婆娘的叫声！哈哈哈……咦？”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
客栈后门那昏黄的灯笼光下，一个纤细的身影正斜倚在门框上，双臂环抱，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
月光勾勒出她沉静的轮廓，不是沐颜汐是谁？
沈亦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
他下意识地想往楚无妄身后缩。
然而，楚无妄的反应比他更快！
几乎是看到沐颜汐身影的瞬间，这位刚才还煞气腾腾的武林高手，抱着剑，极其自然、极其迅捷地往旁边横跨了一大步！
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瞬间就和沈亦舟拉开了至少三步远的距离，并且目不斜视地、仿佛刚才只是路过，与沈少爷毫无瓜葛！
沈亦舟：“……” 他伸出去想抓楚无妄袖子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
好你个楚无妄！卖队友卖得如此干脆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