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强立刻察觉到了韩北的异常。
他疑惑地转头，看到韩北瞬间绷紧的神色，那绝不是发现目标戴天德该有的表情，那更像是……遇到了什么意想不到且棘手的人物？
嗯？王强顺着韩北凝视的方向看去——楼下靠近前排的位置，一个男人刚刚落座。
那男人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侧脸线条冷硬，气质卓然，即使在众多显贵中也显得格外出挑。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忽然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投向二楼他们所在的这面单向玻璃。
王强心里咯噔一下。单向玻璃啊大哥，这玩意儿防窥是基本操作吧？你看得穿吗？但这人的眼神……锐利得惊人，仿佛真的能穿透玻璃，锁定后面的窥视者。
然后，王强就看见身边的韩北，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蛰了一下，猛地向后撤了半步，瞬间避开了那男人的视线范围，动作快得让王强惊讶的挑眉。
嚯？！这是多少个情况？他还是第一次在韩北身上看到这种近乎……“躲避”的反应。
这位爷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楼下那哥们谁啊？气场这么足，隔着一层楼加单向玻璃都能把韩二少吓退？
王强忍不住眯起眼，又多看了那人几眼。这人除了高大威猛眼神犀利之外，看不出太多的不同。
有钱有势力吗？可今晚这场合，恐怕没有谁比他韩家根基更深，财力更雄厚了吧？
韩北的心跳在胸腔里擂鼓。
左航！
他怎么会在这里？海城距离这里千里之遥，他从未听说过左航对这边的拍卖会有兴趣。更不该出现在这个南方城市！
一年前那个混乱又炽热的夜晚记忆碎片般涌现，伴随着他次日清晨近乎落荒而逃的决绝。之后他切断了所有可能被追踪的线索，远走海外。他以为早已摆脱……
韩北的呼吸有些紊乱，耳朵里是一片死寂，但这死寂此刻却放大了他内心的震动。
他听不到拍卖师热情洋溢的开场白，只能看到楼下左航微微偏头，对身旁的助理低声吩咐了句什么。
然后那双深邃的眼睛再次若有所思地扫过三楼的方向。
王强看着韩北，就算再迟钝也察觉到不对劲了。这位爷好像在……慌？虽然掩饰得极好，但那细微的身体语言骗不过王强这种在刀口舔过血的人。
“韩北？”王强试探着开口，同时往前挪了半步，确保自己处在韩北的视线范围内。
“怎么了韩北？那小子有问题？”
韩北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摇了摇头，目光却不敢再投向楼下左航的位置。
王强的好奇心彻底被勾起来了。他摸着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再次看向楼下那个气势逼人的男人。
他对着微型耳麦低吼：“石川！楼下前排三点钟方向，那个穿灰西装的小白脸！查他！什么来头？over。”
耳麦里沉默两秒，传来石川毫无波澜的声音：“左航，海城左氏集团实际控制人，合法商人，不过他背景很深，与境外某些势力有传闻。手段……不详，但极度危险。暂无证据表明他与戴天德或我们今晚的目标有关。”
左航……王强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确实没听说过。海城的过江龙？跑这儿来干嘛？
王强凑近韩北，压低声音：“老板，那哥们儿看得人心里发毛，需要我去关照一下，让他安分点吗？”他说着，手指暗示性地轻轻碰了碰他掖在西装下的枪。
韩北凌厉的目光瞬间扫过来，带着明确的警告。
王强立刻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脸上却还是那副欠揍的笑：“得令！保持警惕，不惹事儿！我就是个莫得感情的指认机器。”
但他心里的小算盘已经打得噼啪响了。他虽然不认识左航，但石川那句“极度危险”和韩北这反常到极点的反应，都昭示着此人绝对非同小可。
而此刻，楼下的左航已经优雅落座，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随意扫过，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韩北稳了稳心神，重新走到玻璃墙边，只是这一次，他刻意站在了更偏阴影的位置，目光复杂地看向楼下。
韩北努力将注意力从左航身上移开，重新聚焦于寻找戴天德的任务，但那道灰色的身影就像一根刺，牢牢钉在他的视野余光里，让他心烦意乱。
拍卖会正式开始，司仪走上台，说着暖场的开场白。主持人的声音透过隐藏的音响系统传遍会场。
但对于韩北而言，那只是背景里毫无意义的默片表演。他的世界是寂静的，所有的信息都依赖于视觉捕捉。
他必须集中全部精力，将那个危险的男人摒除在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楼下每一个可能的角度。
王强也收敛了玩笑的神色，变得专注起来。他靠在单向玻璃上，身体微微前倾，寻找戴天德的身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一件件珍贵的拍品被呈上、竞价、落槌。场内气氛热烈，但三楼包厢里的空气却几乎凝固。
就在这时，韩北的手极轻地动了一下，指尖在玻璃上某个点敲了敲。
王强立刻收敛心神，顺着韩北暗示的方向看去。
一个穿着低调中式褂子，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男人，在一个助理模样的人的陪同下，正悄无声息地在后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那人看起来像个学者或者收藏家，气质温润，与周围的环境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但王强的瞳孔骤然收缩。
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即使对方刻意改变了发型，戴上了眼镜，试图用温和的气质掩盖那双眼睛里的精明与算计——
烧成灰他也认得！
戴天德！
仇恨如同沸腾的岩浆瞬间冲上头顶。
他猛地转头，看向韩北，用极其缓慢而清晰的口型，无声地说道：“是·他。”
韩北的目光瞬间锁定那人。并对着自己领口一个极不起眼的通讯器，嘴唇微动，下达了指令。
“石川，三点钟方向，柱子的阴影下面，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
王强知道，石川和他带来的人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
拍卖会的流程就是最好的掩护，他们会利用中间休息或者结束时的混乱动手。
任务的核心部分似乎已经完成。
但韩北紧绷的神经却没有丝毫放松。
因为楼下的左航，从拍卖开始至今，似乎对任何一件珍贵拍品都毫无兴趣，一次牌都未曾举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