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瑶是被一缕暖融融的气息唤醒的。不是木屋炭火的温度,也不是草原日光的灼热,而是带着淡淡梧桐香的暖意,像羽毛似的轻轻裹着她的手腕,牵引着她睁开眼。
窗外已近黄昏,天际染着琥珀色的霞,而床边立着的凤栖梧,正垂眸看着她。他今日换了身从未见过的衣袍——不是平日常穿的素色锦衫,而是绣着暗金凤凰纹的玄色长袍,袍角扫过地面时,竟有细碎的金红火星跟着闪烁,却一触到布料就温柔地熄灭,像怕惊扰了她似的。
“醒了?”凤栖梧的声音比平时更柔,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梢,那缕暖意又缠了上来,“带你去个地方,是凤凰族的老地方。”
凌瑶跟着他走出木屋时,才发现炎宝早已候在门口。小家伙穿着迷你版的红纹小袍,手里攥着一根半枯的梧桐枝,看到她就蹦过来:“母亲!爹爹说要带我们去‘栖凤崖’,那是凤凰族最老的梧桐林呢!”
一路往南走,空气里的梧桐香越来越浓。等翻过一道山梁,凌瑶终于看清了眼前的景象——整片山谷里都种着千年梧桐,树干粗壮得要两人合抱,枝叶层层叠叠遮天蔽日,夕阳的光透过叶隙洒下来,落在地面的腐叶上,竟泛着细碎的金光。而山谷中央的崖边,立着一棵最粗壮的梧桐,树干上刻着无数深浅不一的纹路,凑近看时,才发现那是一只只形态各异的凤凰,有的展翅,有的敛羽,像是在记录着什么。
“这是凤凰族的‘誓约树’。”凤栖梧牵着她走到树下,指尖抚过那些纹路,声音里带着几分肃穆,“族里的每对伴侣,都会来这里立誓——用凤凰火在树上留下印记,火不灭,誓不散。”
凌瑶心头一动,转头看向他。凤栖梧刚好也望过来,眼底映着梧桐叶的影子,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向来是从容的,连面对蛮荒的凶兽时都不曾慌过,可此刻握着她的手,指腹竟有些发烫。
“炎宝,帮爹爹取些‘火引’来。”凤栖梧朝儿子递了个眼神。炎宝立刻跑向不远处的石堆,抱来一捧晒干的梧桐花,还有一块半透明的红色晶石,“这是凤凰晶石,能让火焰保持纯净,不烧到梧桐枝。”
凤栖梧接过晶石,指尖轻轻一捻,晶石便化作细碎的红光,落在梧桐花上。他深吸一口气,掌心缓缓升起一簇火焰——不是平日里炎宝玩闹的赤红,也不是锻造时的炽白,而是带着暖意的金红色,像揉进了落日的光,明明是火焰,却让人觉得温柔得想靠近。
“凤凰族的火焰,能映出真心。”凤栖梧握着她的手,让她的指尖轻轻触到那簇火焰。没有灼烧的痛感,只有暖融融的温度,像握着一团小小的太阳。他带着她的手,慢慢靠近誓约树的树干,火焰落在那些古老的纹路旁,竟慢慢勾勒出一只新的凤凰——凤首朝着凌瑶的方向,羽翼轻轻环着,像是在守护。
“我凤栖梧,生于烈火,长于梧桐,本该是只知翱翔的孤鸟。”凤栖梧的声音随着火焰的跳动轻轻响起,山谷里的风似乎都静了下来,只剩下他的话语和火焰的微响,“直到遇见你,才知道有牵挂是什么滋味。你怕孩子们受冻,我便用火焰为他们暖床;你想让族人有粮,我便用火焰帮他们烘干谷物;你为联盟奔波时,我总在身后守着,怕你累了,怕你受了委屈无处说。”
凌瑶看着那只渐渐成型的火焰凤凰,忽然想起去年冬天的那场暴雪。联盟的粮仓被积雪压塌,不少族人冻得直打哆嗦。是凤栖梧守在粮仓外,用自己的凤凰火围成一道火墙,整夜未歇,直到第二天雪停——他的袍子被雪打湿,发梢结了冰,却还笑着对她说:“别怕,有我在,冻不着你们。”
那时她只觉得安心,如今才懂,他是把自己的火焰,都用来暖她和孩子们的世界了。
“凤凰的寿命很长,长到能看遍蛮荒的兴衰。”凤栖梧的火焰又亮了几分,那只火焰凤凰的羽翼上,竟慢慢浮现出几个小字——“凌瑶,吾妻,永生不负”。字迹是用极细的火焰凝成的,落在树干上,却不烧进木头,只浅浅地印在表面,像一枚温柔的印章,“可我从没想过要独自活那么久。若你是凡人,我便陪你走完每一世,等你轮回时,我就在梧桐林里等你;若你想和我一样长命,我便寻来凤凰族的灵泉,让你与我同寿。”
他松开手,那簇金红色的火焰却没有熄灭,反而化作一串小小的火焰铃铛,轻轻落在凌瑶的颈间。铃铛碰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响声,却没有一丝热气,只有暖意在脖颈间蔓延开来。
“这是‘守心铃’,凤凰火凝成的,能感知你的心意。”凤栖梧轻轻碰了碰铃铛,铃铛瞬间亮起,映得他眼底的温柔更浓,“你若开心,它便亮;你若难过,它便会暖你的心口;若是有危险,它会化作火焰护着你——就像我一直守在你身边一样。”
凌瑶摸着颈间的火焰铃铛,忽然有眼泪落下。眼泪碰到铃铛时,竟没有被烫干,反而被火焰轻轻托住,化作一颗小小的水珠,顺着铃铛滑下来,落在凤栖梧的手背上。
“凤栖梧,”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却格外清晰,“我不要什么同寿,也不用什么守护——我只要你,只要我们一家人,能像现在这样,每天一起看日出,一起等孩子们回家,就够了。”
凤栖梧笑着伸手,拭去她的眼泪。他的掌心还带着火焰的温度,却轻轻的,怕弄疼了她:“好,都听你的。我们一起看日出,一起等孩子们回家,一起把这梧桐林,变成我们的家。”
这时,炎宝突然跑过来,手里举着一小簇自己的火焰,凑到誓约树旁:“爹爹!母亲!我也要画!我要画一只小凤凰,陪在大凤凰旁边!”他的小火焰是淡红色的,落在大凤凰的羽翼下,真的化作一只小小的雏鸟,歪着头,像是在蹭大凤凰的羽毛。
不远处,还传来了其他孩子的声音——是知知和木灵子寻来了,知知手里拿着刚画的梧桐林图纸,木灵子则抱着一束刚采的野花,远远就喊:“母亲!爹爹!我们也来啦!”
凤栖梧牵着凌瑶的手,看着孩子们在梧桐树下打闹,看着誓约树上的火焰凤凰静静燃烧,眼底满是温柔。夕阳最后一缕光落在他们身上,金红色的火焰映着彼此的身影,山谷里的梧桐香混着火焰的暖意,成了最动人的风景。
凌瑶忽然明白,凤栖梧的浪漫,从不是花言巧语,也不是盛大的仪式。而是他用凤凰族最珍贵的火焰,为她筑起的温柔港湾;是他用永生的时光,许下的“陪你过好每一天”的承诺;是他把自己最炽热的力量,都变成了护她周全的温柔。
这火焰誓约,烧不尽,灭不了,就像他对她的爱,会和这千年梧桐一样,永远扎根在彼此的心里,直到时光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