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政坊的修缮工作持续了三日。府尹按照风玄子的嘱咐,派人往古井里灌了糯米水,又在周围埋了朱砂,地脉的震动果然彻底平息了。倒塌的房屋前,百姓们正忙着清理瓦砾,虽然面带疲惫,却难掩劫后余生的庆幸。阿竹和裴长史走在巷子里,不时有百姓过来道谢,递上刚蒸好的馒头或是一壶热茶,淳朴的善意像冬日里的暖阳,驱散了连日来的阴霾。
“都安排好了。”裴长史递给阿竹一张清单,“玄案司的弟子会留下协助府尹处理后续,受伤的百姓也都安置妥当了。”
阿竹接过清单看了看,点头道:“辛苦你了。”
“该说辛苦的是你才对。”裴长史笑了笑,“风前辈说你要去迷雾泽?”
“嗯。”阿竹摸了摸怀里的引魂牌,“我想知道我爹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也想彻底解决缥缈阁的余党。”
“需要带些弟子吗?”裴长史问道,“迷雾泽凶险,多个人多个照应。”
阿竹摇头:“不用了,人多反而容易引起注意。我和木灵去就行,你们守好长安更重要。”
裴长史知道他的性子,不再多劝,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铜哨:“这是‘传讯哨’,遇到危险就吹响,百里之内的玄案司弟子都能听到。”
阿竹接过铜哨,握紧:“多谢。”
回到清风茶舍时,木灵正在打包行李。她将几株常用的草药放进背篓,又把镇魂珠用软布裹好,小心翼翼地放进阿竹的行囊里。苏姑娘坐在柜台后,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缝补一件破旧的道袍——那是风玄子落下的,她说等他回来好给他。
“都收拾好了?”阿竹走进来。
“差不多了。”木灵指了指桌上的两个包袱,“带了些干粮和伤药,还有这个。”她拿起一个小小的陶罐,“这是药谷的‘醒神香’,能驱散迷雾泽的迷魂雾。”
苏姑娘放下针线,端来两盏茶:“路上小心。我托人打听了,去迷雾泽要先到楚州,再从楚州坐船走水路,那边的船夫熟悉河道,能避开暗礁。”她递给阿竹一张字条,“这是船夫的名字和地址,人很可靠。”
“多谢苏姑娘。”阿竹接过字条收好。
“不用谢。”苏姑娘笑了笑,“等你们回来,我给你们泡新茶。”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阿竹和木灵就背着行囊离开了长安。城门的守卫认得他们,笑着放行:“早去早回啊,长安还等着你们呢。”
两人沿着官道一路向东,秋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带着几分萧瑟。阿竹回头望了一眼渐渐远去的长安城,城楼在晨光中若隐若现,心里突然有些不舍。这里有他熟悉的巷弄,有并肩作战的伙伴,还有那些藏在烟火气里的温暖。
“在想什么?”木灵走在他身边,手里把玩着一根狗尾巴草。
“在想,等解决了迷雾泽的事,就回长安来,找个安静的巷子住下。”阿竹笑道,“你可以开个药铺,我就帮你打打下手。”
“好啊。”木灵眼睛一亮,“我还要在院子里种满草药,再养只猫。”
两人相视一笑,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走了约莫半月,终于到了楚州。楚州是水乡,河道纵横,乌篷船在水面上来回穿梭,船夫的号子声此起彼伏。按照苏姑娘给的地址,他们找到了那个叫老周的船夫。
老周是个精瘦的老头,手里拿着根长篙,正坐在船头抽烟。看到阿竹和木灵,他眯起眼睛:“是苏姑娘介绍来的?”
“是。”阿竹点头。
“迷雾泽可不是好地方啊。”老周磕了磕烟袋,“前几日还有个书生不信邪,非要进去采风,结果到现在都没出来。”
“我们有急事。”阿竹拿出引魂牌,“不会乱闯的。”
老周看到引魂牌,眼神变了变,不再多问:“上船吧,顺流而下,傍晚就能到迷雾泽的入口。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只送到入口,里面的水路太险,我这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
“多谢周伯。”
乌篷船缓缓驶离码头,木桨划开水面,泛起层层涟漪。阿竹坐在船头,看着两岸的芦苇渐渐后退,心里有些平静,又有些期待。迷雾泽里有父亲的消息,有缥缈阁的余党,还有未知的危险,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迷茫。
夕阳西下时,船驶到一处宽阔的水域。前方的水面被一层厚厚的白雾笼罩,雾气翻滚,连阳光都穿不透,隐约能听到雾中传来奇怪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哭泣,又像是野兽在嘶吼。
“到了。”老周停下船,“进去后顺着水流走,别乱碰水里的东西,那些水草能缠人的魂魄。”
阿竹和木灵跳下船,踏上岸边的淤泥。淤泥软软的,没到脚踝,带着一股潮湿的腥气。
“保重。”老周挥了挥篙,调转船头离去。
阿竹拿出引魂牌,牌子在雾中微微发烫,指向迷雾泽深处。他点燃木灵递来的醒神香,清香弥漫开来,周围的雾气似乎淡了些。
“走吧。”阿竹对木灵说。
两人并肩走进迷雾,身影很快被白雾吞没。身后的水声渐渐远去,雾中的声响越来越清晰,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们。
阿竹握紧手里的星图,心里明白,新的冒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