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布政坊时,已是初冬。第一场雪刚过,青石板路上覆着层薄雪,踩上去咯吱作响。学堂的孩子们在巷口堆了个歪歪扭扭的雪人,雪人手里插着根糖葫芦,看着倒有几分憨态。
“阿竹哥!你们回来啦!”小石头第一个看到他们,扔下手里的雪球就冲过来,冻得通红的手里还攥着张画,“这是我画的你们,去昆仑山打怪兽的样子!”
画上的阿竹举着个金光闪闪的球,周衍踩着云彩,木灵的头发变成了藤蔓,林清玄手里拿着个药罐子,虽然画得潦草,却透着满满的心意。阿竹笑着接过画:“画得真好,回去我就贴在屋里。”
苏姑娘听到动静,从茶舍里探出头来,手里还端着锅刚煮好的姜茶:“可算回来了,快进来暖暖身子。老风刚把桂花酒挖出来,就等你们开封呢。”
风玄子和裴长史也在茶舍里,前者正用烟杆拨弄着炭盆,后者手里拿着本卷宗,显然是在等他们汇报情况。看到众人平安归来,裴长史松了口气:“昆仑山那边怎么样?”
阿竹将忘川渡的事简略说了一遍,提到幽离时,他顿了顿:“他留在了昆仑山,说想守着石桥,算是……赎罪吧。”
周衍补充道:“清心印能护住他的神智,只要不再被幽冥司蛊惑,应该不会再走歪路。”
风玄子嘬了口烟:“这小子本性不坏,就是被他那死爹坑了。说起来,你们在忘川渡有没有找到关于‘新幽主’的线索?”
提到新幽主,众人的脸色都凝重起来。假渡者临死前喊过这个名号,显然幽冥司又推出了新的首领,只是对方一直躲在暗处,没人知道是谁。
“《异闻录》里提到过,幽冥司有个‘影阁’,专门培养继承人,新幽主很可能就出自那里。”周衍翻开沈砚送的那本书,指着其中一页,“这里说影阁的人都戴着银色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连幽主都未必知道他们的身份。”
林清玄给众人倒上姜茶:“不管新幽主是谁,只要敢出来作祟,我们就接着收拾。当务之急是养好身子,阿竹这次耗损太重,得好好补补。”
正说着,外面传来敲门声,是玄案司的弟子送来了新的卷宗:“裴掌司,城西的城隍庙出了点事,说是夜里有人看到城隍爷的神像在哭,还流出红色的眼泪。”
“神像哭泪?”阿竹心里一动,“是血吗?”
“不是血,是红色的朱砂泪。”弟子说,“附近的百姓都去烧香祈福,说是城隍爷显灵,还有人说看到神像的眼睛动了。”
裴长史皱眉:“城隍庙上个月刚翻修过,怎么会突然出事?”
风玄子放下烟杆:“我去看看,老周你陪阿竹歇着,小林和木丫头跟我走。”
阿竹却站起身:“我也去看看吧,正好活动活动。”他总觉得这事透着诡异,朱砂泪让他想起了《异闻录》里记载的“镇魂符”——那符需以心头血混合朱砂绘制,若符力耗尽,就会以泪状渗出。
城隍庙离布政坊不远,步行半个时辰就到。庙门口果然围满了百姓,都在对着神像烧香磕头,嘴里念念有词。阿竹挤进去一看,只见城隍爷的神像眼角确实挂着两道红色的泪痕,像是用朱砂画的,在昏暗的庙殿里透着几分诡异。
“这泪痕是新的。”林清玄凑过去闻了闻,“朱砂里混着点龙脑香,是画符常用的东西,不像是自然形成的。”
木灵指着神像底座:“你们看这里,有磨损的痕迹,像是被人移动过。”
风玄子用烟杆敲了敲神像的后背,发出空洞的声响:“里面是空的。”
众人对视一眼,裴长史立刻让弟子疏散百姓,关上庙门。阿竹和周衍合力将神像移开,底座下果然有个暗格,暗格里放着个黄色的布包。
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叠黄色的符纸,上面用朱砂画着奇怪的符号,符纸的边缘已经发黑,显然是用了很久的旧符。最底下还有张纸条,上面写着:“影阁令,借城隍之力,引百鬼夜行,冬至夜,取长安龙脉血。”
“百鬼夜行?龙脉血?”裴长史脸色大变,“他们想在冬至夜对长安下手!”
长安的龙脉在皇城之下,若是被百鬼侵扰,龙脉受损,整个长安城都会动荡不安。而所谓的“龙脉血”,其实是指守护龙脉的玄案司弟子的心头血,幽冥司这是想斩草除根!
阿竹拿起一张符纸,星图玉佩突然发烫,符纸上的符号竟与他小时候在父亲日记里看到的某个图案重合——那是母亲当年留下的“镇宅符”的变种,只是被人篡改过,添了些引鬼的纹路。
“这符……是仿造我娘的手法画的。”阿竹的声音有些发沉,“新幽主不仅知道我们的底细,还在故意挑衅。”
城隍庙外的风卷着雪花飘进来,落在符纸上,瞬间融化成水,晕开了上面的朱砂。阿竹看着那片红色的水渍,突然想起忘川渡里母亲消散的身影,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无论新幽主是谁,无论对方有多少阴谋,他都会像守护母亲的魂魄那样,守护好这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