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航空战队司令官黑羽雄二，站在“赤城”航母舰桥舷窗前，满意地看着周围“战绩”。
都天庙两侧的江岸，原本矗立在山坳里的岸炮炮台，此刻只剩下扭曲的钢铁骨架。
三门前装式岸炮的炮管断成了几截，其中一根斜斜地插在江滩的泥地里，炮口还冒着淡淡的青烟。
在绝对的火力压制下，都天庙两侧再无法对日军航母编队造成威胁。
黑羽雄二嘴角含笑。
长江确实不适合航母驶入，可若能以航母为支点控制长江航道，不仅能切断华国军队的补给线，更能为进攻金陵立下首功！
只有颠覆性的战果才能压倒其他指挥官！
只要赤城号的舰炮轰开金陵的城门，黑羽家族那些嘲讽他“庶出不配掌舵军舰”的叔伯们，必将在靖国神社前对着他的照片三叩九拜。
天皇御赐的旭日大绶章将取代祖父的功四级金鵄勋章，而他的名字会出现在教科书里，成为“改写海战规则”的不朽传奇！
副官小野寺少佐推门而入，来到黑羽雄二身后啪地并腿立正，打断了他的臆想。
“司令官阁下，第三舰队荒川司令官再次致电，建议我编队停止前进，称长江航道水深宽度都不足航母航行转向，且——”
小野寺还没说完就被黑羽雄二冷冷打断。
“建议？”他冷笑了声，“荒川义则凭什么来建议本中将？告诉他，我第一航空战队，还轮不到他第三舰队的人指手画脚！”
小野寺神色为难，掌心都沁出了汗渍：“可是阁下——”
黑羽雄二回头瞥了他一眼，小野寺额头冷汗滑落，立刻手夹裤缝垂头站好不敢再开口。
黑羽雄二转过头继续看向前方：“前方雷区排除了吗？”
“嗨！扫雷艇已确认航道安全，‘初雪’号在都天庙浅滩测得水深 12 米，足够我舰通行！
“很好。”
黑羽雄二拿起望远镜看向前方。
“金陵城的城门就在前方，等我的舰载机把中山陵炸成废墟，荒川那老匹夫恐怕还在江口无能狂怒。”
放下望远镜，黑羽雄二右手向前一挥。
“命令‘赤城’加速前进，航速提高到20节！让‘加贺’‘龙骧’、‘凤翔’ 跟上，告诉航空兵，给九六式轰炸机挂满燃烧弹。荒川想抢功？呵，做梦。”
此刻，荒川义则的旗舰“出云”号正停在长江入海口。
通讯兵进来汇报黑羽雄二的决议，荒川义则将手边的茶杯猛地砸在地上。
“八嘎！黑羽那莽夫！四艘航母全进入航道？根本就是胡闹！”
荒川义则气得牙齿咬得咯咯响。
“立刻给鹫巢大将致电！就说黑羽雄二无视舰队条例，擅自将航母编队带入未确认水域，若遭华国水雷攻击，后果由他一人承担！”
“嗨！”
通讯兵飞快跑出去。
荒川义则抓起墙上的电话，听筒线都被他拽得笔直。
“给我接第二水雷战队！不管黑羽怎么说，立刻在‘赤城’号航线前方布设防雷网！要是那混蛋把航母弄没了，我大日本帝国海军的脸往哪搁！”
可是不等荒川义则将命令都下达到位，噩耗就先一步抵达了。
黑羽雄二扶着“赤城”号舰桥的铜栏杆，昂着下巴眺目远望。
前方探路的两艘“吹雪”级护卫舰正在前方全速前进。
“司令官阁下，前出护卫舰报告，左舷、右舷航道未见异常。”
黑羽哼了声，神色是理所应当。
“支那人除了沉几条破船，还能有什么花样？就是荒川那个老家伙想要阻止我获取战功，这个混蛋。”
“前进！”
黑羽雄二想象着裕仁天皇亲手将功勋章挂在自己脖颈的场景，想象着报纸头条用 “帝国之鹰”来形容他黑羽雄二 ，脸上挂满了志得意满的笑意。
只是他脸上的笑还没挂多久，脚下的甲板突然像被巨锤猛击般跳起。
黑羽雄二的身体狠狠撞在舰桥立柱上，险些直接跪下。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从船底升起，整艘航母剧烈抖动继而缓缓倾斜。
黑羽雄二重新站好嘶吼着询问，“怎么回事？！”
没有人回答他，第二声爆炸已经在右舷炸响。
第二声爆炸在赤城号的右舷机舱爆发。
这一次的声响更烈，舰体右侧猛地向上抬起，露出吃水线以下斑驳的船底。
那里已被炸出一个数米宽的破口，江水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涌进舱内，将底层的损管队员连同他们的堵漏箱一起卷走。
飞行甲板中部开始向上隆起，像被无形的手捏住的铁皮。
固定舰载机的钢索接连不断的绷断，几架战机歪斜着滑向舷边，螺旋桨在空气中徒劳地转动了几下，便栽进江里，激起的浪花很快被燃油染成墨绿色。
“水雷！是水雷！”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高喊着他们遇到了水雷的攻击。
“我们的扫雷具什么都没探测到啊——！”
喊声很快被江水吞没。
黑羽扶着歪斜的舱壁挪到舷窗边，看见江水正从甲板裂缝里喷涌而出，带着铁锈和燃油的恶臭。
那些他从未见过的水雷碎片漂浮在水面，黑色的雷体上刻着十字标记。
“德国的水雷？德国什么时候有这种水雷了？！”
“损管！损管呢！”
他抓起电话，可惜听筒里只有刺耳的电流声。
赤城号开始缓缓下沉。
舰艏先向下倾斜，原本高昂的舰桥渐渐贴近江面。
甲板上的日军水兵像没头的苍蝇般乱跑，有人试图解开救生艇的绳索，却被突然坍塌的升降机砸进江里。
江风卷着爆炸声的回音，掠过两岸残破的炮台。
藏在掩体里的王贵祥攥紧了手中的步枪。
他的左臂被弹片划伤，血早就浸透了布条。
之前日军的空袭和舰炮轰炸让阵地上的弟兄死伤大半，岸炮全部被损毁，他们也只能缩在掩体里咬着牙从缝隙中看着嚣张的航母舰队不敢露头。
可此刻，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那艘耀武扬威的“赤城号”一点点沉向江底。
旁边的战友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喃喃道：“沉、沉了？”
掩体里的人都没说话，却能看见彼此眼中的震惊。
他们根本想都没敢想过，日军的航母可以被他们的水雷击沉。
可现在它就这样栽栽愣愣地沉下去，然后看着舰艉的方向舵倔强地翘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