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将阁下，我们回城？” 青木直树跟在身后，小声提醒了句。
森川健一没回话，从口袋里摸出根截烟点燃，猩红的火点在夜色里明灭。
他沉沉吸了口烟，吐出烟雾后转向青木。
“按计划行事，平房堡的驻防，换成军部塞过来的那三百人。”
那批人是原奉天驻防的杂牌兵，军部嫌他们战斗力差，本来没想好让他们进入哪一支队伍。
正好他们同田边起了龉龃，这帮人就被他们硬塞进第四师团，一起调到了哈城驻防。
青木垂首应道：“哈依，属下回去就去办。”
那批人本来就是他们的累赘，死在平房堡正好给关东军一个“激战伤亡”的交代，也让他们可以顺理成章丢掉这批累赘。
森川健一拍了拍青木的肩膀，当先转身走向一旁的吉普上车。
*
纪平安登上运输机坐下。
接下来他要去黑嫩平原去找抗联第三路军与他们汇合。
接下来需要将蒙东和龙省都统一起来，没有抗联的人他根本做不到。
抗联在这边根本没有机场，照理来说他都不应该把飞机开走，因为没地方降落。
但不开走肯定不行。
就森川健一连自己人都能当坑的家伙，真把飞机留下，明天说不定就被他以被“偷”了的借口给弄走了。
他可不放心。
至于没地方降落的问题，对他根本也不是问题。
机舱内的通讯器传来驾驶员的声音：“司令，前方进入黑嫩平原上空。”
纪平安走到舷窗边往下望去。
夜色里的黑嫩平原像块巨大的墨色绒布，远处小兴安岭的轮廓在天际线处若隐若现，几乎什么都看不清。
“测算跳伞情况。”
c-46运输机的驾驶舱内，副驾正紧盯着仪表盘，指尖在风速仪上快速划过嘴里报着数据：“高度 1200 米，风速每秒3米，西北风，能见度约800米，符合低空跳伞标准！”
纪平安走到驾驶舱门口，接过驾驶员递来的夜视望远镜，往下方黑沉沉的平原望去。
夜色虽浓，但借着微弱的星光，从夜视望远镜下能隐约看清地面的轮廓。
没有密集的次生林，也没有突兀的陡坡，只有一片开阔的平坦地带，起伏格外平缓。
“地面障碍物排查怎么样？”
视线落在望远镜里一闪而过的一道亮线上。
那是讷谟尔河的支流，水光星光下泛着点点白光，正好能作为跳伞落点的参照坐标。
陈铁峰看着之前同抗联第三路军沟通的情报回道：“根据抗联之前传的情报，这一带是黑嫩平原的‘缓坡区’，地势平缓，最大坡度不超过3度，没有暗沟和沼泽。目前没看到密集的灌木丛，只有零星的榆树林，间距都在50米以上，不会缠住降落伞。”
“再测一次地面高度差。”
驾驶员立刻调整高度计，同时按下机舱底部的测距雷达。
“报告！地面高度差不超过2米，开伞后有足够时间调整姿态！”
纪平安放下望远镜，下令：“以这条河为界，咱们的落点选在河南岸的针茅草地，通知战斗机组准备跳伞。”
针茅和羊草长得密，着陆时能缓冲冲击力，会比硬邦邦的黑土地安全多。
副驾突然补充道：“刚才收到抗联的无线电信号，他们在落点附近点了三堆篝火，呈‘品’字形排列，咱们能凭烟柱定位。”
纪平安点点头，走到机舱中央拍了拍手让队员们聚拢。
“跳伞落点为讷谟尔河南岸针茅草地，一会儿按三人一组跳，跟着青烟的方向调整伞绳，落地后先找篝火汇合，明白吗？”
“是！”
舱门再次打开，夜风裹挟着青草的气息涌入。
第一组队员纵身跃出，伞花在夜色里悄然绽放。
纪平安同驾驶员确认所有队员全部跳下后，在驾驶员后跳下，下落瞬间将五架飞机全部“收”回军需商城。
天空上本来还轰鸣的声音，瞬间消失。
除了呼呼的风声，什么都听不到了。
黑嫩平原的夜凉得渗人，草甸子上的露水打湿了抗联第三路军战士的破烂衣裳，冻得他们身子不住发颤。
周建峰带人隐蔽在篝火附近的草甸子里，看着青烟顺着夜风飘向天际。
这是他按密电约定，给纪家军留的指引信号。
身边的副官李响攥着步枪，凑近他低声问：“司令，密电说纪家军会乘飞机来，这都等快一个钟头了，咋连个影子都没有？”
周建峰没抬头，目光落在篝火跳动的火苗上。
刚同第一路军联系上时，得到那边同一支叫纪家军的队伍合作将奉天拿下来了，甚至说纪家军有“空中力量”，能突破日军封锁时他极度震惊。
什么时候他们都有这么强悍的武装力量了？
他本来也持怀疑态度，不过他们最近压力剧减也侧面印证了第一路军说的是真的。
所以得到纪家军会开着飞机过来找他们，他也信了。
只是这黑嫩平原没有机场没有跑道，他们要怎么降落？
他想不明白。
不过既然杨司令说他们能，那就应该是能。
“再等等，说不定是那边耽搁了。”
话刚落，远处的夜空突然传来一阵飞机引擎轰鸣的闷响。
所有人瞬间绷紧了身子。
李响手搭在额前往天上望，然后道：“来了！是飞机！”
战士们从草甸子下钻出来，一个个睁大眼睛盯着夜空，可除了呼呼的风声和越来越近的轰鸣，什么都看不见 。
夜色太浓了，连飞机的轮廓都藏在墨色里。
周建峰也望着天空。
这声音听着不像日军的运输机，这声音听着更沉更有力，好像挺大的。
正琢磨着，那轰鸣瞬间消失在夜空里。
草甸子上一下静了，只剩篝火噼啪的轻响和风吹草叶的沙沙声。
李响愣了愣：“咋没声了？我刚才没听错吧？难道是幻觉？”
“你没听错，是飞机的声音。” 周建峰眉头皱起，“可这声音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像是正常降落。会不会是日军的侦察机？”
想到这，他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如果他是日军的侦察机，他们在这边燃起篝火就是暴露了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