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校园，空气清新，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林微漾将那把黑色的长柄伞细心晾干后，整齐地折叠好，放进书包里。她盘算着下次小组讨论时还给陆司辰，并再次郑重道谢。
然而，接下来几天，她都没在校园里碰到他。发消息问他下次讨论时间，他也只简洁回复：「资料整理中，确定时间通知你。」
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让林微漾觉得那把伞的存在，更像是一个短暂的、不合逻辑的意外。
直到周四下午，她的手机接连响起几声特别的提示音——并非来自微信，而是她手机系统自带的推送。
她疑惑地拿起手机，屏幕上方接连弹出几条通知：
「『微漾』：检测到您已连续阅读两小时，建议起身活动，远眺放松。」
「『微漾』：今日17:30心理学系报告厅有您可能感兴趣的讲座：《梦的解析与现代认知》。」
「『微漾』：明日天气多云转小雨，记得带伞。」
林微漾愣住了。
这些推送……太精准了。精准得不像大数据推荐，更像是个体化的关怀。而且，发送方的名称赫然写着「微漾」——她的名字。
是谁？苏念的恶作剧？她点开推送详情，试图找到来源，却发现这并非来自任何一个她已知的App。一种微妙的不安感掠过心头。
晚上回到宿舍，林微漾忍不住向苏念提起这件怪事。
“什么？！还有这种好事？”苏念夸张地凑过来，看着她的手机屏幕，眼睛发光，“这不比那种群发‘多喝热水’的强一百倍？简直就是量身定制的AI男友服务！是不是哪个暗恋你的技术宅大佬搞的？”
林微漾无奈地推开她：“别瞎说。我都不认识什么技术宅……而且这感觉，有点奇怪。”
正说着，手机又响了。
「『微漾』：检测到周围环境音量较高，是否为您启动专注模式？」
这次推送的时机，正好是隔壁宿舍传来一阵笑闹声的时候。苏念也看到了，摸着下巴，表情严肃起来：“嘶……这精准度，有点吓人了啊微微。它怎么知道你现在需要安静？不会是什么变态跟踪狂吧？”
这句话戳中了林微漾内心隐隐的担忧。科技带来的便利一旦越界，就会变成毛骨悚然的监视。
“不行，我得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她蹙起眉，开始仔细回想最近是否下载过什么可疑软件，或者连接过什么陌生wi-Fi。
第二天是小组讨论日。林微漾提前到达307自习室，心里还装着“神秘推送”的事，有些心不在焉。她把折叠好的黑伞放在桌角，准备等陆司辰来了还给他。
陆司辰准时推门而入。他今天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只是坐下后，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忽然开口：“你昨晚没休息好？”
林微漾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很明显吗？”她确实因为那些推送有些困扰，半夜没睡踏实。
“黑眼圈。”他言简意赅地指出，然后像是例行公事般补充了一句，“睡眠不足会影响认知效率和情绪稳定性。”
又是这种基于科学结论的关心……林微漾心里嘀咕，但还是道了谢。她将伞推过去：“这个，还给你。上次，真的很感谢。”
陆司辰看了一眼伞，淡淡地说：“你用着吧，我还有。”
“这太贵重了……”
“工具而已。”他打断她，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直接打开了平板电脑，“开始吧，关于公众认知演变的分析框架，我有了初步构想。”
讨论进行到一半，林微漾放在桌上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熟悉的推送格式：
「『微漾』：您已持续专注讨论45分钟，建议休息5分钟，补充水分。」
林微漾的脸色瞬间变了。这次推送，连她正在进行“讨论”都知道？！
她的异常引起了陆司辰的注意。他停下讲解，看向她的手机屏幕，又看向她骤然苍白的脸色，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快的心虚，但很快被困惑取代：“怎么了？”
林微漾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也顾不得许多，把手机屏幕转向他，语气带着不安：“陆司辰同学，你是学物理的，对计算机应该也懂一些吧？你帮我看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从昨天开始，我就一直收到这种推送，太奇怪了，好像……好像我被监视了一样。”
陆司辰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接过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仔细看着那几条推送，眉头微微蹙起，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或者说，是某种被戳穿后的紧张？
他沉默的时间比平时更长。
“这个……”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似乎比平时低沉了一点，“从推送格式和触发逻辑看，不像恶意软件。”
“那会是什么？”林微漾追问。
陆司辰的目光避开她的直视，落在平板电脑的代码界面上，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泛红。他犹豫了几秒，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才用几乎含在喉咙里的声音，含糊地承认：
“……是我写的一个……小程序。”
自习室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林微漾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对面那个耳根通红、视线游移，完全不敢与她对视的男生。
“你……写的程序？”她重复了一遍，怀疑自己听错了。
“嗯。”陆司辰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做错事被当场抓获的窘迫，“我只是……尝试将你的公开课表、校园气象数据和一些基础的行为逻辑模型进行整合……做一个效率优化的提醒工具。”
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几乎成了喃喃自语：“代码可能……存在一些我未预料到的边界条件错误，导致了过于频繁的推送……”
林微漾看着他这副与平时高冷形象截然不同的、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手足无措”的样子，之前所有的担忧和恐惧，瞬间被一种巨大的、荒谬的哭笑不得感所取代。
监视？变态跟踪狂？
真相竟然是——这位天体物理系的天才，用他顶级的逻辑思维和编程能力，给她写了一个漏洞百出、过于“贴心”的……“老妈子”式关怀脚本？
她想起那些精准的推送：阅读提醒、讲座信息、带伞提示、休息建议……这一切笨拙又过界的“关怀”，原来都源于此。
看着陆司辰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地缝里的样子，林微漾忽然有点想笑，又有点莫名的……心软。她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静：
“所以，那些推送……不是病毒，也不是跟踪狂？”
“不是。”陆司辰立刻否认，抬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我马上删除它。”他说着，就要拿过自己的电脑。
“等等。”林微漾阻止了他。
陆司辰动作一顿，疑惑地看向她。
林微漾看着手机屏幕上那条“建议补充水分”的推送，轻轻吸了口气，直视着他，说出了让陆司辰瞳孔微震的话：
“程序……其实挺有用的。如果你不麻烦的话，能不能……只把那个‘带伞’提醒的功能保留下来？”